洞窟裏的泥沙已全部消去,劉宸開始到處尋找控製鐵籠的機關。
他敲敲這,踢踢那,折騰了好半天也沒找對地方,這讓大家都很懊惱。
劉宸終於火了,猛然跳起老高,雙足狠狠踏了下去。隨著一聲震響,地上的石板裂開幾道長長的縫來,其中有一處地方,卻毫無損傷,走進一看,發現那有一個鐵墩。
鐵墩本與地麵平齊,嵌在厚厚的石板內,由於做工精巧,很難看出玄機。
劉宸伸出腳尖,往鐵墩上輕輕壓了一下,發現是鬆動的,他便用力踩了下去,當他鬆開腳之後,那鐵墩彈了起來,一時間洞窟震響,所有鐵欄都消失了。
劉宸大為驚訝,而後哈哈一笑:“還得動粗才行。”
洞窟內三人終於脫出牢籠,麵帶喜色地往劉宸這邊走了過來。
陸乘風忽道:“糟了,回去的路完全被蜘蛛堵死了。”
劉宸一瞧路口那邊,發現滿地都是蜘蛛,就像鋪了一層厚厚的小石子一樣,不隻是地上,連牆上都變了樣,密密麻麻的全是蜘蛛,瞧得他心中直發麻。
公輸盼嚇得轉身就走,道:“我就是死在這裏,也不會從原路出去。”
劉宸大有同感,苦笑道:“還是另找出路罷,從這出去等於在賭命。”
陸乘風並不反對,以他的輕功也不敢冒險。
墨閑瞧了瞧周圍,道:“大家往前走走看,王臨他們不是出去了嗎?”
四人沿著洞窟走了一陣,到了洞窟盡頭,發現前方已沒了路。
公輸盼道:“那該死的王臨果真惡毒,他啟動了自毀機關,把出路封死了。”
大家麵麵相覷,心道這可怎麽辦?難不成被困死在這?
劉宸忽道:“穀主,你們公輸家在機關密室方麵的造詣,堪稱當世無雙,這麽一條破秘道沒道理會困住你罷?你能想到出去的辦法,對不對?”
他知道公輸盼天性好強,所以想用激將法激出她的潛能。
另一方麵,他這麽說,也是給她信心。
這麽一頂高帽子送過來了,公輸盼當真歡喜無比,心中已樂開了花。
這時候,哪怕再不行,嘴上也得說行。
她昂首挺胸,一副神氣十足的樣子,像是一個走上了講壇的老師。
“自然是難不倒我的。這裏的情況啊,我會一點點的講給你們聽。”
劉宸奇道:“聽你講完,我們就能找到出路了?”
她眨了眨眼,表現得自信滿滿。
“差不多是這樣。不過……我隻負責傳授知識,出力還得靠大家。”
劉宸瞥眼瞧了她一下,沒好氣地把話接了下去。
“如果等你講完,大家還是找不到出路,就是大家無能了,對罷?”
公輸盼失笑道:“你這學生悟性不差,我看好你哦。”
劉宸有些哭笑不得,撇嘴道:“成,你先說來聽聽,咱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公輸盼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放眼天下,建造地下世界的流派很多,但都有一個秘而不宣的規矩,那就是暗中給自己留一道後門,至於為什麽要這麽做,眾說紛紜,其中有一種說法流傳最廣。”
劉宸一臉疑惑,往墨閑瞧去,後者笑道:“確實如此。”
劉宸被勾起了興趣,迫不及待地問道:“什麽說法?”
公輸盼道:“與鬼神建立一種契約。”
劉宸奇道:“這跟鬼神有什麽關係?”
公輸盼道:“在開工之前,匠師都要祭拜鬼神的,不敬神靈,往往會在施工的過程中遇到麻煩。即便如此,在地下施工依然很危險,需要留一道後門,以備萬一。”
“然而留這一道後門,有違道德,需要告知神靈,建立契約。如果匠師利用自己留下的後門行不軌之事,是行內大忌,將會受到神靈的懲罰。久而久之,這就成了行內的一種習慣,哪怕是為了尋求心安理得,也會這麽做。”
劉宸喜道:“我算是明白了,後門就是逃生之門,對不對?”
公輸盼點頭,接著講了下去。
“這條秘道出自高人之手,應該是守了行矩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我們所在的這個洞窟就是這條秘道的髒腑之地,要留後門,一定會選在這裏。”
劉宸笑了起來:“這麽說我們有救了?”
公輸盼道:“後門往往非常隱秘,想要找到它是很困難的,好在有我這個祖師級的大匠在,隨便給你們指點一下,也就……”她說著幹笑了幾聲,沒說一定能找到。
劉宸心情大好,哂道:“請穀主指點。”
“這條秘道有機關,且是能控製那麽多泥沙的巨大機關,要啟動它的話,沒有強大的動力是不行的,以我的經驗來看,這麽巨大的機關,隻有水動力可以實現。”
劉宸道:“你是不是想錯了?這條暗河都已經幹涸了,哪來水做動力?”
“我大膽推測,這裏隻是暗河的一條表麵支流,它的主流在下麵。把天然的水流引進地下世界進行利用,是匠師們的最愛,給自己留後門,首先也會考慮水遁。”
劉宸登時有些興奮,目光往周圍瞧了瞧。
“你等著,找別的東西不好說,要是找水源,我可是祖師中的祖師。”
他緩緩閉上眼睛,感受著周圍的環境,一層淡淡的藍光自他身上浮現出來。
他忽然睜開眼來,用手指了指:“應該在那個方向。”
這麽快就有了結果?眾人大吃一驚,一齊尋了過去。
眼前越來越黑,遠處的燈光已不能照到這片區域,劉宸便發出一點藍光,給周圍照亮了一下。朦朧的光亮下,大家看見了一塊凸起的圓石,上頭刻有北鬥七星圖。
公輸盼道一聲:“有門道。”她往周圍走了幾步,並用腳踢開一些泥沙。
地上現出許多石塊,上頭刻著一些古老的符文。
墨閑喃喃道:“看上去是一個風水局。”
公輸盼已將周圍檢查完畢,笑道:“風水局不假,不過這隻是掩人耳目,這條秘道的後門就隱藏在這個風水局當中。”
劉宸大喜:“那就快點開門啊。”
公輸盼沒好氣地道:“哪那麽容易?這個風水局用了六壬式盤。”
劉宸怔怔道:“我聽師父說起過,奇門、太乙、六壬這三式中,六壬最為冷門,用它排盤的流派特別少……”他忽然一驚:“你千萬別告訴我你不懂六壬式盤啊。”
公輸盼笑道:“身為公輸家的傳人,知識麵必須寬廣才行,三式都得懂一點,我既然認出了六壬式盤,自然能夠破解,隻不過要花點工夫而已。”
劉宸如釋重負:“這還差不多,別讓大家餓死在這就行。”
公輸盼揮手,示意大家讓開。
她跳上那塊圓石,掐著手指算了好一陣子,嘴唇翕動,輕念著一些口訣。
“甲戊庚牛羊,乙己鼠猴鄉,丙丁豬雞位,壬癸蛇兔藏,六辛逢馬虎。”
她在腦中把十二天將布好,心中推算一陣。
“現在什麽時辰?”
墨閑忙答道:“差不多已到晚上了,用酉時罷。”
公輸盼目光一掃,縱身往一處石塊落去,那石塊紋絲不動,她便跳了回去。
“不對。”
“那就戌時,肯定不會錯了。”
公輸盼略一推算,又縱身往一處石塊上落去,哢嚓一聲,那石塊沉了下去。她趕緊跳了回去,依舊立於那塊凸起的圓石之上。圓石緩緩轉動起來,發出沉重的摩擦聲。
墨閑喜道:“機關啟動了,接下來還有五步。”
公輸盼正擰著眉頭苦算,而那圓石已越轉越慢。
劉宸驚道:“快啊……你腳下的石頭就要停下來了。”
公輸盼喝叱一聲:“不要吵。”縱身出去,踩中了第二處石塊。
圓石轉動加快,就像有人助了一把力。
公輸盼似乎已摸到了竅門,很快縱出了第三次,接著是第四次,第五次。
隨著第六次縱出,她道一聲:“開。”踩上石塊後,立刻跳往他處。
轟隆隆一陣巨響,那凸起的圓石緩緩下沉,往一旁收了進去。
一股潮氣撲麵而來,大家聞到了清新流水的味道。
劉宸哈哈一笑:“穀主果然厲害,我先下去探探路。”他說著便到了洞口。
他凝神一瞧,見到了下麵晃動的粼光,大概隻有兩三丈的距離。
嘩啦一聲,他猛然跳了下去,把上頭的三人都嚇了一跳。
“水不冷,應該是活水。”一個驚喜的聲音傳了上來。
公輸盼終於放下心來,如果水是活水,下麵一定有出路。她伸著腦袋往下一瞧,借著劉宸身上的藍光,可以瞧清周圍的環境,那就是一條人工開鑿出來的通道。
“大家快下去,這個通道會自行關閉的。”
墨閑一瞧那圓石,真的已開始往中間滑動了,他迅即跳了下去。公輸盼緊接著就跳了下去,最後是陸乘風。大家到了下麵,一同浮在水麵,也不感到擁擠。
劉宸道:“我走前麵照路,大家扯著衣裳一個跟一個,別走丟了。”
四人把頭埋入水中,往下麵潛去,很快感覺到了有水流存在。劉宸四下一瞧,想辨別一下方向,他發現周圍十分寬敞,像是到了一個湖底,根本分不清該往哪裏走。
就在他有些焦急的時候,背後被人戳了一下。
他回頭一瞧,見公輸盼往不遠處一道細長的黑影指了指,他便遊了過去,發現竟是一根鐵鏈,用力扯了一下,那頭很結實。他登時明白了,這鐵鏈應該就是引路的。
有鐵鏈借力,那就方便多了,後麵的人也不怕走丟了,大家快速往前遊去。
鐵鏈漸漸抬高,劉宸也漸漸浮起,猛然一聲水響,他鑽出了水麵,呼吸到一口潮濕的空氣,他發現這裏是個天然的洞窟。又是幾聲水響,其他三人也已浮出了水麵。
劉宸歎道:“穀主,咱們越鑽越深了,就是沒看到路啊。”
公輸盼道:“急什麽,待我瞧瞧。”她從水裏爬了出去,四下觀望。
她忽道:“呆子,過來照一下亮。”
劉宸尷尬一笑,趕忙爬了出去,放出一大片藍光。
“在那邊。”
他和公輸盼一同驚呼出聲,二人發現了一道石階。
大家沿著石階而上,拐過幾個彎,來到一處簡陋的小屋,屋內空無一物。
劉宸一屁股坐了下去:“渾身濕漉漉的,好冷啊,大家先運功驅寒。”
出來走了一陣,大家都有些冷了,難得有個安身之所,便都坐下來運功。
劉宸和陸乘風功力深厚,很快把衣裳蒸幹了,前者閑來無事,便四處瞧瞧。
墨閑也已把衣裳蒸幹,正在幫公輸盼運功。
劉宸忽然嘀咕了一聲:“牆上有字。”
大家一瞧牆上,那兒果真有兩行字。公輸盼念道:“此有寶藏,拿走不謝。”
劉宸笑罵道:“天底下竟然有這種無聊的混蛋,鬼才信他。”
公輸盼喝道:“閉嘴,你這井底之蛙,知道個什麽!”
劉宸正要笑話人家幾句,但人家已經走開,一本正經地在那道牆上查探起來。
“這有暗門。”她忽然驚叫了一聲。
劉宸第一個走了過去:“讓我看看。”仔細瞧那牆上,還真有一圈門形細縫。
公輸盼在暗門的左邊推了一下,竟然推動了少許。
劉宸道:“這種事我在行。”他伸出一手,輕輕按了下去。
一陣摩擦聲響起,那道暗門繞著中心轉動起來,最終露出了左右兩處空間。
劉宸的眼睛瞪得老大,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
他真的看到了寶藏,一個巨大的寶藏,大得恐怕幾天也搬不完,從門口看過去,碗大的金餅疊成了山,珍稀的異寶擺滿了架,到處璀璨生輝,光彩熠熠。
公輸盼呆在門口,喃喃道:“沒想到關於後門的傳言是真的。”
劉宸不停地揉著眼睛,模樣有些癡傻:“天底下怎會有這麽便宜的事?”
“這究竟怎麽回事?”陸乘風問了一句。此刻就他最清醒。
公輸盼道:“這是匠師的報複。”
三人麵麵相覷,顯然都不知道。
公輸盼歎一口氣,臉上滿是同情之色。
“這就是匠師這一職業的悲哀了,辛辛苦苦幫人家造好地下世界,到頭來卻往往不得善終,因為總有一些心思惡毒的主人家,認為隻有死人才會保守秘密。”
劉宸何等聰明,他一聽這話就差不多明白了,遂把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
“精明的匠師不甘於單方吃虧,就把主人家的秘密泄露出來,藏在一個隻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如果自己不得善終,秘密總有一天被人發現,讓主人家遭了報應。”
公輸盼道:“不錯,特別是在建造墓穴的時候,這種情況很常見,匠師往往會把秘密藏在自己留下的後門裏,如果自己在完工之後太平無事,才悄悄把秘密銷毀。”
劉宸歎道:“能找到後門的人少之又少,這純粹是一種心靈的寄托罷?”
公輸盼笑了:“你沒聽說過‘摸金’這一門派嗎?”
劉宸幹笑一聲,不接話了。
摸金的意思,他是知道的,那是盜墓的暗語,他自己也曾幹過類似的事情,去到別人的地下寶庫,拿過東西,但從不對墓穴下手,因怕人誤會,才不敢接話。
墨閑聽到這個新鮮詞語,滿臉興奮,問道:“摸金是什麽意思?”
公輸盼並不理他,自顧自地道:“真正的摸金高手是找後門的,如果在後門裏發現了匠師留下的秘密,那等於是奉命辦事,為人伸冤,入了墓穴之後可百無禁忌。”
墨閑終於知道摸金是什麽意思了,露出一臉壞笑。
聽到“摸金”二字,劉宸便有些不自在,連忙岔開話題。
“還好邊山奇撇下我們自己跑了,要是被他跟了過來,倒反不好辦了。”
陸乘風笑聞言笑了起來。
“這就是天意。”
劉宸亦笑:“誰說不是呢。”
陸乘風道:“邊山奇本就是個亦正亦邪的人,和他打交道,你記住一點,要順著他的脾性才行,若是惹惱了他,就會適得其反,他一定會立刻邪給你看。”
劉宸略一思索,失笑道:“還真是這個道理。”
墨閑忽道:“這些寶藏挨著王家秘道這麽近,會不會就是王家的?”
公輸盼道:“從這道暗門來看,建造的年代並不久遠,倒是有這可能。”
劉宸道:“那就不會錯了,在京城裏,除了王家,誰能斂到這麽多財寶?”
墨閑壞笑道:“難道這是皇帝的私庫?”
劉宸點頭:“我現在終於明白了,為何外麵的人都說皇帝摳門,一提到用錢就說國庫空虛,有時候甚至還鼓動群臣捐錢捐物,原來他把財寶偷偷藏起來了。”
公輸盼有些不高興了,眉頭鎖了起來。
“本來還以為撿到大便宜了,現在看來這些財寶都動不得。”
墨閑連忙好言相勸,陳述利害。
“我知道你喜歡錢,但一定要忍住啊,你現在拿走一樣,就會被皇帝發現。”
劉宸肅容道:“王家氣數將盡,這許多財寶肯定是用不上了,這都是取自天下的民脂民膏,等將來有了機會,咱們再把這些財寶運走,用在興國利民的事情上。”
公輸盼雖然任性,在大事上卻不亂來,她親手推動暗門,把暗門合上。
“誰都別動,留著將來給我買黑鐵礦石。”
劉宸和墨閑都啞然失笑,前者道:“該出去了,穀主。”
他拔出劍來,將牆上的字削去,才沿著石階繼續上行。
公輸盼隨著大家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屋子,那一步三回頭的模樣笑壞了墨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