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宸往院子裏快速瞟了幾眼,周圍並無敵人。

 借著外麵的噪雜聲掩護,他幾個起落,往這片院落的深處摸去,一路上倒也沒有遇到什麽敵人,不過他心中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因為一切太順利了。

 繞過幾座屋舍,他來到一座花園,有很多巨大的箱子就放在角落各處。

 這應該就是那些裝著軍餉的箱子了,還真夠大的,足可裝進兩三個人。

 就在他考慮著要不要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周圍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似乎有很多蟲子在地上爬,他立刻警覺起來,目光往周圍瞟了瞟。

 他看到了一隻蜘蛛,一隻並不算大的蜘蛛,隻有小指粗細。

 很快,他看到了第二隻,第三隻……轉眼間他已數不過來。

 他緩緩將劍拔出,伸到地上,讓一隻蜘蛛爬了上來,湊到眼前瞧了瞧。

 這不是一般的蜘蛛,它們的頭非常大,露著像蝗蟲一樣的牙齒。

 劉宸瞧得一陣惡心,將蜘蛛狠狠摔在地上,準備趕緊離開這裏。

 這一下摔得挺狠,那蜘蛛落地後發出一聲脆響,死了,還流出一些**。

 正在附近爬行的幾隻蜘蛛忽然往那隻死蜘蛛蹦了過去,幾口將死蜘蛛吃掉。

 劉宸越發覺得惡心,倒提著劍縱身而起,往屋簷上掠去。他已顧不得行藏敗露,反正他覺得這花園裏是待不得了,誰知道還會冒出些什麽東西。

 一聲奇怪的笛音響起,如鳥獸嗚咽。

 頭頂上突然飛出一片黑點,是剛才看見的那種蜘蛛。

 竟連屋頂上都有這麽多蜘蛛,這肯定不同尋常,它們似乎聽得懂笛音,因為笛音響起的那一刻,它們就出現了。仔細一瞧,它們的口中還吐著絲。

 這些蜘蛛並沒有長翅膀,剛才隻是蹦出來的,正拉著長長的蛛絲往下墜去。

 劉宸抬頭看時,上頭已撒下一片蛛網。他連忙出了一道掌風,然而那蛛網十分結實,並沒有破裂。他暗道一聲晦氣,硬著頭皮用手攪了攪。

 觸及蛛網的刹那,皮膚上傳來一陣麻癢,他心知不妙,忙運功相抗。即便如此,當他到了屋頂上時,整條手臂已失去了知覺。

 不好,這是一個陷阱。這些蜘蛛是人養的毒物。

 就在他驚魂未定之際,對麵屋頂上飛來一片寒星,粗細都有,來自不同方位。

 他的長劍迅即化出一片光影,護住周身。他一邊躲避,一邊將暗器擊落。

 剛應付過去這一陣,更多的敵人出現了,他們手中各拿著些奇怪的器械,所埋伏的位置剛好組成一個口袋,就等著劉宸鑽進來。

 那些人已圍了過來,準備把劉宸裝進“口袋”。

 再站在屋頂上就是一個活靶子,劉宸一咬牙便往剛才的花園裏跳了下去。

 他瞧準了一塊巨石,就準備躲在那後麵。

 隨著長劍刺入泥土,天龍真氣猛吐,烤得地麵都熱了起來。這一招果然管用,原本在附近地麵上的那些蜘蛛紛紛走開,一時不敢靠近劉宸。

 笛聲停了下來,劉宸剛才停留的屋頂上出現大片敵人,目光往花園裏搜尋。

 劉宸一動不動,正運氣逼毒,漸漸地,手臂已有了知覺。

 那邊傳來幾下落地的聲音,有人已經下來了,對方似乎不怕這些蜘蛛。

 這裏已鬧出這麽大動靜,外麵的守衛並沒有過來,看來敵人有明確的分工。

 劉宸發出一點元力,將不遠處的一株花樹搖動了一下。一片暗器便即飛了過去,而後歸於平靜。劉宸再搖那附近一株花樹,將敵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過去。

 在一片暗器聲中,劉宸猛將身旁巨石抱起,往屋頂上的敵人甩了過去。

 幾乎在同一時刻,他跟著巨石而去,人在半空時往花園裏的敵人扔下一物。

 花園裏的敵人正盯著剛才晃動的花樹,慢慢往前推進,當他們發現劉宸時,腳底下已落下一個拳頭大小的鐵家夥,這玩意散開成花,露出中間一個蜂窩狀的東西。

 這正是劉宸扔下的“鐵瓜”。

 鐵瓜去蒂,落地開花。劉宸早就想見識一下了。

 巨石將屋頂砸破,劉宸現出身來,一連兩劍突襲,殺了身旁一敵。

 餘敵縱開,各用暗器對準劉宸。

 劉宸提起剛才那名敵人的屍體擋在身前,在眾敵眼前留下了幾道碎影。

 大家的眼睛還在盯著那具屍體時,劉宸已到了一敵身後,結果了對方性命。

 而這時,花園裏的敵人已盡數被“鐵瓜”射傷,那些蜘蛛本來不纏著他們,然而聞到血腥味之後,一個個都蹦跳起來,往人身上爬去,就像見到了食物一樣。

 那“鐵瓜”兀自滴溜溜亂轉,還冒著青煙,不斷射出鐵釘,給人造成新的傷害。

 這玩意果真厲害,傷害持久不說,還能變換位置,簡直就是全方位覆蓋。

 一陣淒厲的慘叫聲傳出,那些人的身上很快爬滿了蜘蛛。

 劉宸一陣搶攻,然而來敵武功既高,人又狡猾,三兩招之間竟不能放倒對方。

 再瞧花園裏,被蜘蛛纏上的人渾身都已血淋淋的了,有的部位已露出骨頭,原來那些蜘蛛生性凶殘,好食血肉,隻要聞到血腥位,便凶性大發,不受任何控製。

 劉宸有些頭皮發麻,拚命往前衝去,他再也不敢走回頭路。

 前方有一大片敵人在等著他,各種機關暗器正對著這邊,隨時都會發射出來。看來得使障眼法了,否則的話,光是那些暗器就夠他喝一壺的。

 他忽然把掌一舉,往前方掃出一片冰雪,同時意念又起,將附近的屋瓦用元力移起,這麽一來,他一下將自己藏了起來,令敵人瞧不見他的蹤跡。

 冰雪是先出現在前方的,那邊的敵人想也不想便將暗器放了出來,而纏著劉宸的敵人見他要走,急忙追了過去,剛好撞上了同伴射來的暗器。

 劉宸知道前方有暗器射來,他早就將身子臥倒,貼著屋瓦前行,雙腳不斷踢出。他腳上的力量可不是開玩笑的,屋瓦被踢出去之後,那就是致命武器。

 冰雪散去的時候,劉宸已到了前方那一片敵人當中,見附近躺了不少人,都是剛才被瓦片打倒的。風聲忽起,一根蛇頭杖砸了過來,他長劍一轉,將敵兵撞開。

 此敵剛退,早有幾名敵人圍了過來,令他叫苦不迭。

 周圍的敵人依然不在少數,像膏藥一樣粘著劉宸不放。劉宸與人鬥了好一陣子,雖然放倒幾人,卻也沒有衝出當前的院落,眼前的敵人,無一不是高手。

 他瞧瞧身上的幾處傷痕,心道是該試試“黑鳥”的威力了。

 “黑鳥脫毛,神離鬼跑。”他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遍。

 一個鐵家夥忽然從他手裏飛了出去,帶著一股青煙,往敵群中鑽了進去。那是一個麻雀大小的東西,然而飛出去之後,體型變大了許多,活脫脫一隻豎起毛的怒鳥。

 那速度實在太快,在夜色下連劉宸都看不清楚,隻見得一道黑影在不停地穿梭。

 他嚇得往後退了兩步,與追敵過了幾招。

 前方慘叫聲一片,一時血肉橫飛,許多人連兵器都掉在了地上。

 眼前一片血淋淋的景象,實在太殘忍了。

 是該讓他們脫離痛苦了,劉宸長劍倏動,大開殺戒。

 眨眼間的功夫,前方的敵人已徹底崩潰,被劉宸殺出一條血路。

 他知道院落的外麵有許多守衛,當下摸出一個“鐵瓜”,先扔了出去。

 聽到那一陣殺豬般的嚎叫,他就知道剛才的“鐵瓜”立功了。

 他就那麽大搖大擺地出了院落,脫出了守衛們的防線而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就在他鬆了口氣的時候,身後忽有異響傳來,他知道不會有什麽好事,當下把長劍狂舞起來,在身後形成一道防護之網。

 丁當聲響起,當空有一片黑針,如雨一般,落在那劍光之上。

 劉宸小腿上一痛,中了一根黑針,當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區區一根黑針哪有這等威力,一定是針上淬了劇毒。

 發作如此之快,毒性如此猛烈的劇毒,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

 劉宸點了腿上穴道,用內力壓住毒氣,隻耽擱了這一下,一道人影已淩空而至。

 對方戴一個牛頭帽,披一件寬布袍,手腕上密密麻麻地套了一長排鐵環。

 到了近前,牛頭人把手一伸,又放出一把黑針。

 劉宸一個翻滾,劍光護住身子,道一聲:“好不要臉。”

 “去跟閻王爺訴苦罷。”

 牛頭人不以為意,腕中兩排鐵環倏地飛出,往劉宸打了過來。

 劉宸長劍相迎,與對方過了幾招,應付得較為吃力。

 他想套套對方口氣,當下胡扯一句。

 “朋友,我就是過來偷……那個拿點東西,何必趕盡殺絕?”

 牛頭人將鐵環收回,並在一起,在手腕上形成一個護套,揮拳往劉宸搶攻。

 “那就怪你命不好,選錯了地方。”

 劉宸怒道:“橫豎是個死,我就拉你墊背。”

 他再不逃遁,迎著對方一陣反擊,天龍劍法以硬碰硬,一副拚命的樣子。

 幾招下來,劉宸在對方肚子上割出一道口子,但自己也被對方踢中一腳。

 劉宸這時才發現,對方竟然赤著一雙腳,並沒有穿鞋。

 他故意要氣對方,笑道:“閣下的武功並不怎麽樣嘛。”

 牛頭人冷哼一聲:“能挺過去再說罷。”

 劉宸忽覺不妙,對方剛才那一腳踢在自己胸前,然而此刻卻全身火辣辣的。

 他扯開衣襟一看,見胸口上有個黑腳印。

 “你們這些妖魔鬼怪,除了施毒放暗器,還有別的能耐嗎?”

 牛頭人大笑:“能取人性命,就是能耐。”

 劉宸大怒,揮劍猛攻。他這怒火,有一半是真的,還有一半是裝出來的。

 牛頭人忽地一個騰空倒翻,避開劉宸劍光,當他落下來時,雙臂掄如鐵盤,拳頭如雨點般往劉宸身上招呼,喝道:“你這點螢火之光也敢與日月爭輝?”

 對方這一陣反擊來得詭異,令劉宸忽然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中毒的跡象越來越明顯,幾乎有些壓不住體內的毒氣。他一時被對方逼得險象環生,似乎隨時都會落敗。

 勉強應付了一陣,上空一片腳影又至,在劉宸的劍身上踩了一腳。

 劉宸大吃一驚,對方腿法之快,簡直難以想象,忙舉起左掌應敵。

 腳與掌最終對了一下,劉宸感覺整條手臂火辣辣的,知道是毒氣侵體,當下一邊運功抵抗一邊往後退走,他的拚命計劃徹底成了泡影。

 牛頭人可不會放走他,大笑著追了出去:“拿命來。”

 對方攆得很緊,劉宸這時已發現對方身上散發著一層幽幽綠氣,十分詭秘。

 他敢斷定,這層綠氣是對方激發出來的毒霧,隻要被對方靠近,就會不斷中毒。他忽然明白了,不是對方功力變強了,而是自己處於對方毒霧之中,變得虛弱了。

 劉宸大罵一聲:“你這個老毒物。”他已大概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對方聽得這一聲叫罵,似乎有些心虛,殺人滅口之心更切,愈發攻得迅捷。

 到得此時,劉宸已完全被牛頭人拖住,剛才那院落裏的敵人也已追了過來,將劉宸圍在當中。劉宸中毒愈深,臉上已有綠氣隱現,進退之時腳下現得虛浮起來。

 就在大家都以為劉宸死定了的時候,劉宸忽然咧嘴笑了一下。

 這是他招牌式的笑容。

 他這麽一笑,就是要玩命了。

 他忽然舍下牛頭人不管,轉身往敵群中衝去,把後背完全暴露了出來。

 當牛頭人追來的時候,周圍的敵人登時讓開,但還是有人動作慢了一線,露出一臉痛苦的表請,那顯然是中毒了,毒源就是牛頭人的毒霧。

 劉宸瞧得清楚,毒霧的攻擊距離有限,隻在牛頭人近身範圍內發揮作用。

 不過牛頭人走到哪,毒霧就傳到哪,這也真夠駭人聽聞的了。

 劉宸正處在敵人包圍圈的邊緣之處,他的身後和兩側,全都是敵人,有人已將手中的機關器械抬了起來。連牛頭人都有些不解了,對方這麽做不是等於送死嗎?

 然而,他們麵對的是劉宸,這可是塊滾刀肉,到了砧板上都能損刀禍人。

 劉宸豈是那種自尋短見的人?

 這早就在他的預謀之中,他在回頭怒攻牛頭人的時候,就有了一個脫身的計劃,他是故意讓敵人包圍住的,他就是等著敵人集中在一塊之後再一鍋端掉。

 有樂忽起,似從天際而來,刹那間,上空盡是滋滋之聲。

 驀地轟然一響,如山崩地裂。

 這是一招大雲韶。

 劉宸剛才站著的地方已是血肉一片,附近到處都是跌倒的敵人。

 經這一下,牛頭人的帽子都被震破了,上頭的兩隻角斷掉了一個。他低吼一聲,摸了摸頭上的斷角,眼中欲要噴出火來,怨毒的目光正往周圍搜尋著。

 他很快看見了一道身影,一道本不該出現的身影,就在前方數丈開外。

 劉宸竟然沒死,這對牛頭人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人家不但沒死,還跟沒事一樣從地上爬了起來,身上閃耀著一層淡淡的藍光。

 牛頭人真的成了一頭怒牛,邁著大步往劉宸疾奔了過去。

 “給我追。”

 一些傷勢較輕的敵人,登時追了出去。

 劉宸見了身後那一群殘敵,心中默默念道:“一鳥在手,信心我有。”

 他故意放緩腳步,賣出身後破綻。

 “賞你們的。”

 就在敵人準備圍上來的時候,劉宸將最後一個“黑鳥”放了出去。

 慘叫傳出,可謂淒厲,夾雜著那種利刃攪碎衣裳和皮肉的聲音,令人驚悚。

 劉宸回頭一瞧,見那牛頭人已拖著一件破袍溜走了。

 一片青煙之下,幾名沒有及時逃遁的人,已成了一副血淋淋的樣子。

 說來也奇怪,那“黑鳥”碰到東西之後就會轉彎,但也不會停下來,那極快的飛行速度加上那毫無規律的飛行軌跡,簡直就是一個噩夢。

 擊退群敵之後,劉宸再不耽擱,發足狂奔而去。

 牛頭人趕過來時,早已失去了劉宸的身影。他拾起地上那隻鳥狀的東西,一時搞不清是什麽東西,上頭還冒著淡淡的青煙,拿著有點燙手,不禁拋了幾下。

 裏頭應該充了些硝石之類的東西,用完之後就是一個廢物了。

 他把那東西狠狠摔在地上,一腳踩了下去。

 跟來的眾人瞧得大為吃驚,心道是不是氣出病來了?這麽一弄還不把腳割破?

 然而,當牛頭人把腳提起的時候,他的腳板完好無損。地上現出一個清晰的腳印,那鐵東西已被他踩入泥土之中。眾人伸出大拇指,讚歎出聲。

 牛頭人找回了一點麵子,心情稍微好了點,正要帶頭往前追去,身後傳出動靜。

 有人道:“是王爺他們來了。”

 牛頭人道:“趕緊追人,別讓人家看扁了咱們。”

 眾人應答一聲,往前行去。

 劉宸奔出不遠,便聽到了身後那一片噪雜聲,他知道有大量敵人追來,當下掠往一個高處觀察了一下敵情。他看到一個拿著長杖的駝子,似乎就是“九虎”中的王狂。

 不好,今晚能否脫難,恐怕還是未知之數。

 他此時中毒已深,全靠一身精純的內力抗住,若與人動手,毒氣必然發作。

 他現在需要找個地方匿藏起來,盡快把毒氣逼出。然而此刻追敵不斷,可如何是好?照目前這個狀況,估計逃不了多遠就會被敵人抓住。

 目光四下一掃,他發現了不遠處的一點微弱燈光。

 那一點微弱的燈光,在一片古舊的屋舍中尤為明顯,那就象黑夜中的一盞明燈,給了劉宸一絲希望。那裏一定不會有什麽埋伏,不如過去碰碰運氣。

 要是能抓個人質給自己打掩護,那就最好了,最不濟也能爭取到一點時間,因為那邊比較黑暗,地形又較為複雜,似乎有很多山石和樹木,像是一個後花園。

 想到這裏,他再不猶豫,悄悄摸了過去。

 走到那燈光附近他才發現,這是一片比較特別的院落,四處多樹木而少屋舍,不管是建築的年齡還是整體上的布局都與他處不同,給人一種閑雅恬靜的感覺。

 住在這裏的主人,一定是位注重修心養性的高雅之人。想到這裏,他的心中已打定了主意,即便自己性命不保,也不能傷害到這裏的主人。

 燈光是從一座優雅別致的木屋裏透出來的,那是一座古色古香的木屋,就坐落在一片山石花木的盡頭,簷下垂著許多絲絛,隨風擺動時發出清脆的玉石之聲。

 到了這裏,劉宸的心中一片寧靜,再無一點殺伐的氣息。他隻想輕輕地走過去,看一看屋裏的主人,為何到了半夜,還點著燈沒有睡,難道是在夜讀嗎?

 “你們幾個,去這邊看看,我去那邊。”

 一個聲音傳入劉宸耳中,是那牛頭人在說話。

 劉宸歎一口氣,瞧瞧周圍也沒有什麽好藏身的地方,一狠心便往木屋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