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處傳來警戒聲,劉宸一時成了過街老鼠。

 天音教早在各處都散布了人手,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搜尋羅網,一旦聽到同伴從某處發出警戒之聲,附近的教眾都會第一時間往那裏圍攏。

 劉宸見圍堵自己的敵人越來越多,偏偏這些人又是殺不得的,真是苦惱不已。

 祁妙菱簡直恨透了刑藏鋒,就想給他一點厲害瞧瞧,苦於找不到機會。

 跑著跑著,她腳下踩到一塊碗口大的石頭,整個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傾斜,又由於跑得急,腳底用力很猛,石頭竟從她腳底往後飛了出去,貼著刑藏鋒膝蓋而過。

 刑藏鋒驚出一身冷汗,這是什麽功夫?

 就在他驚詫莫名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慘叫,竟有一名血煞門的人被剛才飛起的石頭正中肚子,痛得軟倒下去了。

 這一幕可把所有人看傻了。劉宸和祁妙菱卻是驚喜得很,心中忽然有了計策。

 往地上石頭多的地方跑!

 自從吃了那怪蛇的肉之後,二人的力氣大得出奇,手腳上的勁早已超乎常人。

 劉宸終於找到一塊石頭,那石頭圓鼓鼓的,足有一塊牛屎那麽大。他忽然壞笑起來,心道要是刑藏鋒被這家夥狠狠打一下,夠他喝一壺的了。

 他將祁妙菱往前一送:“把石頭踢給我。”

 祁妙菱機靈得很,一聽就明白了劉宸的用意。她落腳時恰好讓腳尖挨著石頭,重心前移的同時身體略轉,腳尖一勾已把石頭帶起。

 刑藏鋒有了前車之鑒,時刻注意著祁妙菱的腳上動作,他見對方腳往上勾的時候,想也不想就猛移開來。但那石頭隻竄起半人高就不動了,難道對方失足了?

 就在他想罵句粗話的時候,劉宸恰在此時趕到,腳板一翻,朝著他就是一下狠踢。

 那石頭呼的一聲就飛出去了,比一般暗器都要快,那破空聲就像激流過岩一樣。

 刑藏鋒趕忙將斧盾舉起,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劉宸這一腳,力量是足了,但準頭卻差了。那石頭飛過刑藏鋒所在位置時,離他尚有一尺多,恰好與追來的裴秋雲撞上。裴秋雲依稀見是一塊石頭,沒放在心上,就想把雙叉交錯一放,擋開就是了。就在他稍有動作的時候,心中卻閃過一絲擔憂。

 那石頭實在太快了,他還沒來得及將雙叉使上勁,石頭就撞在了一把叉上。

 “啊——”他發出一聲慘叫,那叉竟被石頭帶著紮入了他的肩窩。

 祁妙菱口瞪目呆,好像被那一石之威驚到了,忽又歡呼一聲,咯咯大笑起來。

 別說是她,就連劉宸都沒有想到被自己踢出去的石頭有那麽大的威力。

 這麽踢出的石頭,不帶真氣,沒有任何先兆可言,偏那速度又快得出奇,氣機感應都不管用,全靠眼力和耳力,反應稍慢就會遭殃。

 無意中得了這麽一個特技,這次江南之行真是福源不淺。

 劉宸高興得吹了一聲口哨,一時玩心大起。

 在不能痛下殺手的前提下,要應對魔門六位高手和一眾弟子,確實不易,所以千萬不能讓對方纏住,須得保持一定距離,才能占據行動上的優勢。

 途中又有天音教的人阻截,多少會耽誤一些功夫,經常被追敵攆得很緊,但有了發射石頭的特技之後,情況將大為改觀,二人幾乎能在不作停留的情況下就能發出攻擊。

 更絕的是,這還是傷害力巨大的遠程攻擊。唯一不足是準頭較差。

 不一會,劉宸又發現了兩塊石頭,這一次他選擇用手去揀,因為他想到了一個更好玩的辦法。快接近石頭時,他一個空翻倒掛,伸手取來,絲毫沒有影響前進的速度。

 一足點地,折行數丈,又撿起一塊石頭。

 他忽然一個轉身疾退,麵朝追敵,壞笑著將手中兩塊石頭拋了起來。

 刑藏鋒最了解他了,一旦他發出這種笑容的時候,對別人來說是一個危險的訊號。

 一念及此,刑藏鋒將腳步放緩少許,讓羅師煙搶了前頭。

 林中忽然起了一陣寒風,空中竟有冰雪飄來,這些冰雪來得突兀,瞬間就在血煞門和火蓮教眾人的前麵聚成了厚厚一層,將視線都給擋住了。

 劉宸淩空兩腳,將兩塊石頭狠狠踢了出去,而後撒腿就跑。

 他這兩下本來是想打刑藏鋒的,不過對方狡猾得很,早有了防備,突然減速不說,還在冰雪剛起的時候就將斧盾舉了起來,跟著身子挪位。

 羅師煙仗著自己魔功深厚,全然沒把兩塊破石頭放在眼力,雙掌擱在胸前,繼續前衝。最有嫌疑的道門中人就在前麵,若是就這麽退開,被身後的弟子們見了顏麵何存?

 一聲悶哼,一聲巨響,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發出。

 碎石紛飛中,羅師煙衝出冰雪,雙掌有血跡淌出,剛才那一聲悶哼是他發出的。他這時才知道是自己輕敵了,剛才飛來的石頭竟然撞斷了他兩根掌骨。

 如此奇石,硬接不得,竟連自己的掌力都難以封鎖。這是羅師煙得出的結論。

 原來劉宸剛才那兩下,又打偏了。算羅師煙倒黴,正好撞上其中一石。還有一石,打在刑藏鋒的盾沿上,發出一聲巨響之後,斜往他後方彈出,從一道紅色身影旁經過。

 空中飄下一截斷袖,胡不癲瞧得大為震驚,剛才那石從腕底而過,竟沒反應過來。他之前還以為裴秋雲無能,此刻才知道實在是石塊來得太快。身後傳來一身慘叫,卻是一名火蓮教弟子被過了他身的那石頭給打倒了。

 麵對如此奇特的飛石招式,這一眾人有些心中惶惶了。

 刑藏鋒是個能占便宜吃不得虧的人,抓不抓得到劉宸,對他來說並無太大關係,而羅師煙卻不同,火燒天音教船塢的事,還指望從劉宸身上得到個說法哩。

 所以,他選擇跟在火蓮教的後頭,再不那麽賣力去追了,正好讓火蓮教的人吃吃苦頭,也算是借劉宸的刀殺一殺火蓮教的氣焰。

 血煞門的人在刑藏鋒的帶領下,由最開始的追得最凶,變成了此刻的落在後麵,如瞧熱鬧一般隻管開口吆喝,卻無甚作為。

 如此一來,劉宸的壓力小多了,光憑火蓮教的人,想圍住他那是不可能了。

 又胡亂跑了一陣,前麵突然出現一大片天音教教眾,有人扯著漁網。是鴻離網。

 祁妙菱知道厲害,手中一個一直沒舍得用的石頭朝著前方的網子就打了過去。提著網的人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已飛了過來,將手中的網撞掉了。

 那網一下子將人帶倒,本身卻毫無損壞,當真牢固無比。

 劉宸眼見機不可失,趕緊與她一道衝了過去,倒是沒有遇到什麽阻礙。

 過了那一缺口之後,兩旁跳出幾名教眾來攔,劉宸匆匆應付了幾招,竟沒有把人放倒,看來對方並不是庸手,此地一刻也停留不得。

 一片網子飛來,劉宸眼看不及躲避,當下出了一掌,使出一片冰雪,硬是將網子頂了開去。暫時脫險之後,二人不敢戀戰,隻往一個方向衝,以盡快脫離網陣的攻擊範圍。

 經過這一下耽擱,追敵全部攆了上來。就在他大感頭疼之時,前方石塊漸多,七零八落的走幾步便有。二人大喜,走將過去逮著地上的石頭就是一陣亂踢。

 這幾下威力較小,準頭更差,但石頭的數量太多,一下子打倒了十餘人。

 羅師煙都快氣壞了,搶先衝出,以雄厚的掌力開道。

 劉宸一提祁妙菱,將她往前方扔了出去,這一下用了很大的力氣,就像上次在金鼓連天陣裏對付白玉川逃跑的那次一樣。祁妙菱呼的一下去了老遠,騰雲駕霧一般。

 “那邊好多石頭啊,好像是個……”她站在一個小坡上大叫起來。

 這正是劉宸所希望的,他抬手出了一道氣牆,上頭真氣流轉,將羅師煙的掌力化去之後還將他的人阻了一阻便收功而去。羅師煙越發吃驚,這究竟是何人?怪招如此之多。

 “是個采石場對罷?”

 “對對對,就是采石場。”

 劉宸哈哈一笑,道:“來兩塊。”

 她歡笑一聲:“五塊夠不夠你玩的?”

 劉宸騰空而起,一連幾個轉身,正好將拋來的石頭一一踢中。這麽踢出去的石頭,威力可大多了,聽那山呼海嘯般的聲音就知道了,嚇得那六名高手都伏身在地。

 強如羅師煙都吃了石頭的虧,誰還敢那麽托大去硬接?

 這麽一來就苦了後麵的人。他們一來反應較慢,二來視線受阻,完全沒有能力躲避。骨頭碎裂的聲音傳來,有幾名教眾抱著自己的腿痛苦地大叫起來。

 劉宸道聲罪過,急匆匆躍上那小坡,與祁妙菱會合去了。

 他往前一瞧,見不遠處的路邊停了一輛馬車,兩匹拉車的馬還算高大。有兩名石匠正在往上頭搬石頭,已裝了大半車,都是碗口粗的石塊,應該是修造屋牆用的。

 “真是天助我也!”他摸出一塊金子給她,“你去趕車,我一會就到。”

 祁妙菱便即會意,幾個縱躍到了那邊,將金子拋在一人腳下:“買你這車石頭,連著馬車一起要了。”

 那兩人還沒反應過來,祁妙菱已駕著馬車去了。

 這時,劉宸身後已衝過來一大群人,他手腳並用,見石便用,又打翻幾人。

 兩名石匠哪還不明白遇上了什麽事?趕忙撿起地上的金子,躲了開來。

 劉宸眼見馬車已奔跑起來,當下再不管身後的人,發力狂奔而去。跑了二裏左右,終於追上了祁妙菱。他道:“我來駕車,你來打人。”

 “好得很。”她一下子到了後麵,把駕車的位置讓了出來。

 劉宸翻身到了前頭,笑道:“偶爾也可以扔幾個石頭給我過一過足癮。”

 “哈哈……好。太好玩了。”

 這時,追來的人已成了一個長長的隊伍,羅師煙、胡不癲、裴秋雲在最前頭,刑藏鋒等三人在其次,剩下的教眾都是夾雜在一起,大多都快跑不動了。

 劉宸回頭看了一眼,笑道:“累不死你們!看你們還能追多遠。”

 祁妙菱一手拿起一個石頭,假裝要打,嚇得各人縮頭縮腦的時候,淩空兩腳踢了出去。還是踢出去的石頭力量大,速度也快,這才有殺傷力。

 不過他的力量還是比不過劉宸,隻將六人阻了阻,並沒有傷到人。

 劉宸一看無甚大礙,就由得她玩。如此玩了一陣,她的準頭卻越來越好了,雖始終無法傷到各人,總被各人躲開或者擋開,但由於對方要防備石頭,也始終追不上馬車。

 自從過了那網陣,就再也看不到天音教教眾了,劉宸斷定,那就是封鎖線的最外圍。他心中琢磨著,隻要再甩掉車後六人,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天色也越來越黑了,更加有利於脫身,劉宸已心中大定。

 就在他準備伸個懶腰的時候,前方卻沒路了。仔細一瞧,不是沒路,而是路被人給擋住了。那是一大群人,都帶著兵器,顯然都是江湖中人,一道白色的身影特別眼熟。

 是白玉川。

 劉宸心中罵了一句粗話。真是見鬼,偏偏在這時候遇到這個冤家對頭。

 “站穩了。”

 他猛然一拉韁繩,將馬車往一旁的樹林裏趕去。還好這一帶地勢平坦,雖然是樹林,倒也能夠行車,不過障礙較多,還會遇到坑窪,走得十分驚險。

 剛進入樹林,他就聽到外麵有人喊了起來:“白壇主,快來抓惡人。”

 說話的正是羅師煙,他接著道:“是放火燒船的大惡人。”

 白玉川一聽,登時臉色大變。

 “跟我走。”他急急吆喝一聲,就隨著羅師煙衝進了樹林。

 劉宸也顧不得駕車了,一下子站了起來:“石頭都拋起來,打光了就走。”

 一時間,林中的石塊到處亂飛,打倒了不少人。

 劉宸時不時地照看一下馬車,大多精力都放在踢射石頭上。不一會,車上的石頭都用光了,好在天色黑暗,這一陣石頭對追來的敵人極具震懾力,不敢追得太急。

 等對方一行人灰頭土臉的走到摔破的馬車旁時,劉宸已跑得沒了蹤影。

 刑藏鋒摸了摸手臂上被亂石打出的傷痕,狠狠道:“咱們分頭去追。”

 白玉川則是向羅師煙稍微了解了一下情況之後,才約定好分頭追出。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劉宸和祁妙菱也完全迷路了。眼前的樹林越來越密,也不知道到了哪裏,從開始被發現身份之後,一直逃到這裏,估計已逃出了幾十裏路。

 難道今晚要在這荒野裏過一夜?就在二人有些垂頭喪氣的時候,一片樹葉從身前一處高坡上被風吹下,正好到了她頭上。她把樹葉拿開,正準備扔掉時,卻忽然驚叫起來。

 “銀杏葉,是銀杏葉。我們不會到了越女廟附近了罷?”

 劉宸沒好氣地道:“哪有那麽巧?這一帶難道就那一個地方有銀杏樹?”

 她一想也是,不過還是心存一絲僥幸,四處望了望。

 “你看這地上,厚厚的全是銀杏葉子。有這麽多銀杏樹的地方並不多罷?”

 劉宸一下子來了精神,四處查看著道:“老天爺啊,不會真的這麽巧罷。”

 “老辦法。”她已開始用劍鞘刨地上的樹葉。

 二人很快刨了幾個小坑,最終把方向確定。

 劉宸懷著激動的心情,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隻一會的功夫,眼前出現一棵大樹,一棵大得幾人都抱不過來的大樹,黑壓壓的枝幹直衝夜空。

 他感動得往那棵大樹拜了下去,比見了親人還高興。

 “真的是這裏。”她話語聲中滿是欣喜,“可惜你的香已經沒有了。”

 劉宸拍拍屁股站了起來,嘿嘿笑道:“誰說沒有了?”

 他不急不忙地從懷裏摸出三根香來,那神情就似餓了幾天的人撿了隻雞一樣。

 “你這是……怎麽來的?”祁妙菱驚訝得合不攏嘴。

 “始終沒舍得在半路燒光,給自己留了個念想,不料真的出現了奇跡。”

 “天啦,現在連我也相信,很多事情在冥冥之中似乎早已注定。”

 劉宸哈哈一笑,拉著她往廟門走去。

 大門是鎖著的,古舊的銅鎖已有些麵目全非,似乎掰一下就斷了。懸掛著的匾額上依稀還可以看出有“越女廟”三個字。

 她似乎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往他身邊靠了靠。

 “你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也是個晚上嗎?”

 他淡淡道:“是啊。那次從船上拿了人家羊皮箱子之後就想找個地方藏起來,在偏僻的野外胡亂走了一陣就到了這裏。既然有座廟宇,就進去坐坐嘍,總比在外麵過夜好。”

 “這麽一座破廟,你就……”

 “你想問我,為何不害怕?”

 她點了點頭:“我感覺裏麵……”

 “陰氣很甚,是罷?”

 她長籲一口氣:“原來你都知道。”

 他笑了起來:“其實,那隻是一種水的氣息,水屬陰,所以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人往往會對未知事物產生一種恐懼心理,而我恰恰喜歡水的氣息,反而覺得這裏很親切。”

 她也笑了,心情登時放鬆下來:“經你這麽一說,好像真是這麽回事,廟門附近的濕氣很大,就像到了湖邊。這究竟怎麽回事?難道這廟底下有一個巨大的水源?”

 劉宸喃喃道:“閉上眼睛,我似乎能感覺到一股汪洋大海的氣息。”

 “有這麽誇張?”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有時候連我自己都懷疑自己的判斷,但那種感覺很真實。”

 她笑道:“被你說得我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進去一瞧究竟了。”

 “隨我來。”

 劉宸拉著她手腕,縱身往院牆內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