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院牆之內,那種濕冷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若是換了別人,早被這種異樣的氣氛給嚇跑了,而劉宸卻像到了自己家裏一樣。

 祁妙菱四下瞧了瞧,這裏幾乎沒有一座像樣的房子,唯有緊挨著大門的一座圓形建築還算高大一點,瞧著應該是廟裏的主殿了,但似乎又有些不像。

 為什麽說不像呢?因為從來沒有哪座廟裏的殿堂是圓形的。

 這種建築,別說是在廟裏,就是其他任何地方,都沒有見過。

 再看這座建築的外麵,有三道圓形的石階圍著,石階之間還有三道水環,通往建築的小徑也是三條,對著三道拱門,就連拱門上的飾紋都是三條。

 三之數,在這座建築身上隨處可見。

 “是不是覺得它很奇怪?”劉宸緩緩走向那圓形建築。

 “它似乎不像是這裏的東西。”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很納悶。仙姑的雕像就在裏麵。”他沿著小徑走去。

 她輕輕跟了過去,臉上滿是好奇之色。

 劉宸將門推開,一股濕氣撲麵而來,讓人登時有一種臨海觀潮的感覺。

 細心的她已經發現,此時感受到的濕氣已不像在院子裏時那麽陰冷。如果說在院子裏的時候,給人的感覺是冬天,那麽到了這裏,給人的感覺就是春天。

 她此時已對劉宸的話深信不疑。

 這裏不是一個可怕的地方,而是一個充滿著自然氣息的地方。

 二人進去之後,劉宸輕輕把門關上。稍作停留之後,眼前已可以視物。

 整個建築內,散發著一層淡淡的藍光,也不知光源來自哪裏。這一層淡淡的藍光淡得難以分辨,但確確實實存在著,給這漆黑的周圍增添了一絲光亮。

 一尊長裙垂地的雕像立在建築中央,似乎在仰望著星空。其左手拿著劍鞘,右手豎劍於身後,纖腰楚楚,有回風舞雪之姿,浩然正氣,有澤被蒼生之態。

 “她好美。”祁妙菱讚歎了一聲。

 劉宸恭恭敬敬地在雕像前伏身跪拜,而後將那三根香拿了出來,釋放出一點天龍真氣到指頭上,在香的端頭輕捏了一下,那香便燃了起來。

 “承蒙仙姑垂憐,對我多有關愛,今次特意前來獻香,聊表感激之意。”

 他將香輕輕放在雕像腳下,又虔誠地拜了拜,這才緩緩起身。

 “願仙姑的恩澤永在,助我克服一切艱難險阻,完成師門的使命。”

 他好似辦成了一件頭等大事,緩緩轉過身來,一臉輕鬆愜意之態。

 她笑道:“這下你的願望完成了,不用總覺得虧欠了仙姑而於心不安了。”

 劉宸喃喃道:“看著仙姑的樣貌,感覺她就是我娘,好像在夢裏見到過。”

 “天呐,你竟然這麽褻瀆神靈。”祁妙菱大吃一驚,“也不怕得到詛咒?”

 “啊?我剛才說啥了?”劉宸有些失神,旋即清醒過來,“哦,確實有這種感覺。”

 “你的感覺太奇怪了。臉皮也太厚了。”

 他一時童心大起,道:“想我劉昭淩上山能擒虎,下水能捉鱉,吃喝拉撒,無所不能,有我這樣的後人,很委屈嗎?我偏偏要叫她一聲,娘——”

 她正要罵人,眼前光華倏起。

 一陣藍色的光芒從雕像內滲透出來。二人抬頭望去,仙姑的容貌正在逐漸淡去,依稀可以看到,她的臉上不知何時已露著一絲祥和的微笑,那微笑就似春天裏的一抹陽光。

 劉宸麵容一肅,他忽然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氣息,第三元的氣息。

 隨著藍光越來越強,雕像正在消退,漸漸的便似一層薄霧一般了。

 一陣灰塵落了下來,雕像終於全部消失。

 原來雕像立著的地方,此刻已堆起一個土包,一個圓圓的球狀之物就懸浮在上頭。

 那東西光華流彩,妙不可言,懸而不定,似動非動,竟像是傳說中的內丹。

 何為內丹?那可是修道之人功成之後,煉虛合道之產物,深含天地奧妙。

 仔細一瞧,劉宸又覺得這不是內丹,倒與《天玄錄》中一些經文的描述頗為相似。

 既如此,他將學到的天玄錄口訣默運起來。

 奇怪的事發生了,那東西忽然光亮加劇,將他籠罩在了一片淡藍色的光環裏。光環的顏色越來越深,最終變成了湛藍,他隻覺周身暖暖的,極為舒服。

 不知不覺中,光環隱退,那發光的東西也不見了,劉宸到處找不著它。

 祁妙菱指了指劉宸的身體。

 他道:“東西到我肚子裏了?”

 祁妙菱呆呆點頭,她兀自沉浸在剛才那一神奇境遇裏麵,腦袋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劉宸想了想,忽然伸出一手,朝進來時的門虛按而去。

 那門好像動了,發出一陣輕輕搖晃的聲音。

 他忽然眉頭一皺,那門倏地打開,好似有人從外猛推了一把。

 聽著那門與牆壁的碰撞聲,祁妙菱嚇得回頭一瞧,急往劉宸撲了過去。

 “不要怕,門是我打開的。”劉宸輕拍著她肩膀。

 她有些難以置信,一時如在雲裏霧裏一般。

 劉宸道:“吸收了那個發光的東西以後,我感覺體內發生了一些變化。剛才試著用意念移物,竟然一下子把門打開了。”

 她怔怔地道:“一個意念就可以把門打開?這連我爹都從來沒有提及過。”

 “這是第三元的修練範疇,祁教主不知道,也是情理中事。”

 “第……三元?剛才那發光的東西就和這有關?”

 “不錯。本派的《天玄錄》記載了第三元的一些理論,經文中稱之為暗元。”

 劉宸見她完全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耐心解釋道:“暗元本是道生太一時化出的一種神秘力量,太一生陰陽以後,暗元與陰陽二力共存,有了一種新的形態,它這時有了兩麵性,——光明與黑暗。人所修練的第三元,正是這種新形態下的暗元。”

 她道:“難怪你們稱之為第三元,那是獨立於陰陽二力之外的第三種力量元素。”

 “與陰陽二力相比,第三元有它得天獨厚的優勢。”

 “快快講來。”她已越來越好奇了。

 他想了想,難得有個人願意聽自己說這些偏門道理,就分享一下罷。如果能讓她多學一點本事,闖**江湖時總歸安全一些,也算是報答了祁教主對自己的授法之恩。

 “修練暗元與修練陰陽二力,在道理上是一樣的,當你修練出一定成果之後,都會在你體內產生一種特殊的物質。”

 她道:“練武之人所修練的不都是陰陽二力麽?修練出來的東西叫真氣。”

 “對。叫真氣,或者籠統的叫為內力。與內力相對應,還有一個名稱,那是專門給修練暗元時用的,它就是元力。”

 “元力?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稱。那麽它的優勢在哪裏?”

 “氣,雖然是每時每刻都存在於天地間的,但需要凝練,提取,才能藏到體內,變成自身的真氣,且需要一個特殊的承載空間,經脈和穴位。而元力,是世間萬物與生俱來就帶有的,存在於血液裏,肌膚中,枝葉內,水中,土中……一切看得見的,看不見的,隻要是以一定形態存在於宇宙中的東西,都帶有元力。”

 “不會罷?都帶有元力,那還去修練幹嘛?我的元力在哪呢?”她學著劉宸剛才的樣子朝那門招了招手,“我想把門關上,可我的意念似乎一點都不管用啊。”

 他笑道:“你需要喚醒自己體內的元力,才能使用它。這個喚醒的過程,就是修練暗元的一個過程,但還隻是第一步。”

 見她似乎有些懂了,他便接著往下說。

 “喚醒了自己體內的元力之後,這隻是建立起了精神與元力間的一道橋梁,這時候,你的元力是不夠強大的,你需要通過這道橋梁,從外界不斷修練出更多的元力。”

 她想了想,問道:“每個人的起步都是一樣的嗎?”

 “當然不一樣。可以說,資質非常重要。每個人的資質是不同的,體內的元力含量也不一樣,在血液中體現得尤為明顯,所以,血統很重要。”

 她笑道:“那你的資質算高嗎?”

 他淡淡道:“天道真人說,我的資質算是出奇的高了。”

 她有些不信:“也沒見得你的元力多厲害啊。”

 “我當時有過同樣的疑問,天道真人隻回答了四個字——水土異也。”

 “這是什麽意思?”

 “我也不知道。連真人都隱而不說,估計有些忌諱,咱就別去尋根究底了。”

 她有些茫然:“我還是沒弄明白,你為什麽把暗元說得那麽厲害。”

 可能是人遇喜事精神爽,劉宸難得有這麽好的耐心,接著給她講。

 “暗元代表著天地萬物的規律,代表著一種秩序,代表著所有事物之間的一種本源上的聯係,是宇宙洪荒中最神秘的存在。暗元修練到大成境界之後,那就意味著掌握了天地間的規律,就可以掌控甚至改變一定空間範圍的規律。這種能力是恐怖的。”

 聽到這裏,她震驚了。如果是這樣,暗元實在太厲害了。

 “是不是元力越強大,這種能力就越恐怖?”

 劉宸道:“我想是的。這就好比內力深厚的人,打一拳出去威力也大。不過,暗元的修練很難,因為它太虛無縹緲了,不像修練武功一樣,可以循序漸進。”

 “是不是有的人一下子就修練出了成果,有的人窮其一生也不會有結果?”

 “是大多數人都很難修練出結果,所以很少有人專門修練暗元。不過也不要灰心,修練不成,了解一下還是可以的。”

 “這對練武之人有用嗎?”

 他道:“當然有用。其實,每個練武之人都與第三元接觸過,隻是涉獵太淺,自己不知道而已。對第三元的領悟程度,在練武之人身上體現為修為。”

 “修為?這個我懂。武功越高的人,修為越高嘛。”

 劉宸搖頭道:“你隻說對了一半。”

 “修為是一種精神境界,武功是一種外在技能。習武的過程,也是對世間萬物的一種摸索,能夠提升自己的修為,但這隻是其中的一種方式。提升修為的方式還有很多種。”

 她笑了:“比如說麵壁思過?”

 他肅容道:“你還別笑,對練武之人來說,經曆一場生死之戰後的苦思冥想,確實是提升自身修為的不二法門。這遠比獨自琢磨那些空洞的經文口訣要出奇得多,所以,對一些武學修為達到瓶頸的高手來說,往往是一戰難求。”

 她道:“我練過武,也有一定修為啊,怎麽對暗元毫無感應?”

 劉宸哂道:“就你這種武功層次的人,那點修為境界低得可憐,隻領悟到自身小天地的一點皮毛規律,根本沒有邁入暗元的門檻,怎麽可能感應得到?”

 “是不是隨著自身修為境界的提升,對這個世界也會有新的認識?”

 “那當然,懂得的天地規律多了,感知自然上升了。”

 她如夢清醒,喃喃道:“難怪我爹總說一些莫名其妙的武學道理。”

 “那是你修為太低,根本無法領悟。”

 “是啊。現在看來是我錯怪爹了,還以為是他不好好教。”

 劉宸沒好氣地道:“是你太浮躁,太貪玩了,沒用心去悟。要是換作別人有你這麽好的條件,武學上的成就早就甩你幾條街了。”

 她幹咳一聲,趕緊避開這個題外話,轉口道:“原來如此,難怪我對那個發光的東西毫無感應。你剛才吸收了它之後,是不是元力增強了?”

 “正是如此。要是換在以前,我根本不能以意念移物。”

 她已越聽越明白了,開始自己思索起來。

 “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練武修道之人,悟的是暗元嗎?”

 “可以這麽說。暗元是一種天地規律,而且它的最原始形態,在陰陽二力產生之前就存在了,是最接近道的存在。如果不悟透暗元,即使破碎虛空那也不是真正得道。”

 他見對方似懂非懂,便接著解釋。

 “陰陽二力產生之後,天地規律仍在,暗元便也在。陰陽的運行,正是由一種無形的力量聯係著的,這種無形的力量就是暗元的一種表現。”

 她終於明白了,歎道:“難怪武功練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將招式化腐朽為神奇,這是因為已將暗元悟得更透,對天地規律認識得更透。”

 他點了點頭,又補充道:“認識天地規律和掌控天地規律,雖隻差了兩字,意思卻差了很多。前者是練武修道之人所追求的,後者則是修練暗元的人所追求的。”

 她若有所思:“前者隻能照著已有的規律走,後者能掌控規律成為主宰。”

 他咧嘴笑了起來:“你這徒弟還不算笨。但這隻局限於在你能力所及的小天地內可以有所作為。你記住,天地間規律萬千,但最本質的規律隻有一個,——善。”

 眼見她又懵了,他隻好接著解釋。

 “宇宙的主旋律是生,死隻是短暫的,是生命延續過程中一個新的起點,也就是說,死是為了重生。生,體現在很多方麵,其本質是愛,是善。這就是道的本意。”

 聽到這裏,她總算對暗元有了個大致認識。又想了想,心中還是有個疑團。

 “你既修練武學,又修練暗元,二者不衝突嗎?”

 “內力和元力,是完全獨立的兩樣東西,不存在衝突一說,隻怕同時兼顧修不過來,我的側重點也隻放在武學上。天道真人說,雙修的人很少,但並不是沒有先例。”

 “雙修好嗎?”她的眼中充滿了期待。

 劉宸早已猜到她在打著什麽主意,心中便有了計較。

 “在不影響修練武學的前提下,多學點東西,多一技傍身,自然不是壞事。”

 她迫不及待地問道:“哪你覺得我可以修練暗元嗎?”

 他忽然像是一位年長的老師,慢條斯理地道:“我倒是覺得可以。你的武功本來就不怎麽好,再修一個法門,恰能彌補武功上的不足。”

 “我也是這麽想的。你教我如何喚醒元力罷?”她高興得跳了起來。

 他笑道:“其實我已經教過你一點了。那天吃了怪蛇的肉之後,我們都差點被體內的不明之力折騰死。後來,我發現修練暗元的法門管用,便也傳了部分口訣給你。”

 “那就是《天玄錄》中的口訣?”她正在慢慢回憶,忽然驚叫一聲,“哎呀,難道那怪蛇與暗元有關?”

 “我猜是這樣的。那蛇體內有一股奇強的自然之力,這股力的本質和暗元有關,可以通過暗元與之建立起聯係,所以當我運起修練暗元的口訣時,力被我吸收了。”

 “這倒也解釋得通。”

 他故意逗她道:“不過……這是我派最高深的功法,不能再隨便教你了。”

 她愣了一下,道:“你要是肯教我,咱們以前的恩怨一筆勾銷。”

 不待劉宸搭話,又急急道:“但是,你不能趕我走。跟著你是我的自由。”

 劉宸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假裝勉為其難地道:“那好罷,反正已經教過你一點了,至於門規嘛,該違反的已經違反了,幹脆一錯到底算了。”

 她感覺自己被騙了,氣道:“你怎麽不早說這句話?”

 劉宸哂道:“誒,可不能耍賴。隻要我教了你,咱們的恩怨一筆勾銷。”

 “本姑娘豈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你就放心好了。”她說話時有些言不由衷,“隻要把這個法門教會了我,咋們的賬就清了,你也不用時刻都愧疚難安了。”

 劉宸聽得直翻白眼:“我還要包你能不能學會?”

 “要不然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教了?”

 劉宸無言以對,心道這小妮子有時候還挺細心,精明起來和他爹有得一比。

 她忽又問道“我修練暗元的資質怎樣?”

 “應該還算不錯,上次隻傳了你幾句口訣,竟然就將怪蛇的不明之力吸收了。”

 “那我修練暗元有希望了?”她滿臉興奮之情。

 “喚醒元力應該沒有問題。”

 “行啊,我也不為難你,隻要你將我帶到這一步就算你過關。”

 她想到美處,樂得手舞足蹈起來。

 劉宸忽然打出噤聲的手勢,就差伸手上去將她嘴巴捂住。

 “有人正在靠近。”

 她有些納悶:“這種鬼地方,誰會過來?”

 “你說話注意點,這可是仙姑的廟宇。”他將聲音壓得很低。

 “哦,是我錯了。”她尷尬地笑了笑,忽地麵容一緊,“嘿,還真有人。”

 這時連她也聽到了廟外有衣袂破空之聲。過不多時,又有一人到了附近。

 一個聲音道:“白壇主,你約我到這麽一個鬼地方來幹嘛?”

 白壇主?劉宸和祁妙菱有些震驚,當下側耳細聽。

 “羅師煙,你知不知道自己攤上大事了?”說話的正是白玉川的聲音。

 聽到“羅師煙”三字,劉宸和祁妙菱更加震驚。羅師煙是火蓮教堂堂副教主,白玉川敢這麽不客氣地直呼其名,看來是抓住對方把柄了。

 “啊?白壇主聽到了什麽風聲?”

 白玉川的話還是有一定分量的,羅師煙顯然泄了氣。

 “我選這麽個鬼地方,才不會有人把咱們今晚所說的話聽了去,否則的話,你會有很多的麻煩。特別是血煞門的人,一定會借題發揮,在祁教主麵前說你壞話。”

 羅師煙似乎有些做賊心虛,一聽這話更加緊張了,驚道:“究竟什麽事?”

 “你明著買船不成,偷偷賄賂船曹房的人,想暗地裏買船。”

 羅師煙登時慌了:“你確信這附近沒有人?那邊有座房子。”

 “不放心你自己去瞧瞧。”

 劉宸聽著一個腳步聲傳來,羅師煙似乎到了廟門附近。

 他有些著急了,試著用元力在體內尋找被自己吸收的那個東西,可什麽也沒有找到,那東西似乎完全被他吸收在體內了。就在他無計可施的時候,腦中潛意識就想阻止來人。

 體內的元力突然間自發地湧動了,強大的氣息將他身軀淹沒,一道若隱若現的淡藍色光環浮現出來,在他頭腳之間來回移動。上頭似有水紋,時而光華流彩。

 他仿佛聽到了一陣延綿不絕的水浪聲,正往外推移,瞬間漫出了廟宇。

 祁妙菱瞪大著眼睛,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誒,真是個鬼才會過來的地方,陰森森的好嚇人啊。”腳步聲已遠去了。

 她壓低著聲音道:“剛才你使用了元力?我感覺到了那種海浪一樣的氣息。”

 他指了指周圍:“這裏的玄妙,全在那個發光的東西上,它被我吸收了之後,我好像擁有了它的玄妙,我現在就像是大海深處的一個明珠啊,可以呼潮引浪。”

 她聽得心癢難當,心道真是撿了個寶了,早知道自己搶了吞下去就好了。

 這時,羅師煙又說話了。

 “白壇主這話是從哪裏道聽途說來的?讓外人聽了去可真不大好。”

 “在我跟前你就不要裝了,這事已經坐實。賄賂金被我的人搜了出來,審問之下,人家全都招了。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果讓祁教主知道你搞小動作,火燒船塢的事他都懶得聽你辯解了。最近因為一些家事,他老人家可是在氣頭上,你是知道的。”

 羅師煙急了:“放火的事,真不是我幹的,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故意害我。”

 “我知道那不是你幹的,誰會傻到這個程度,用黑油去燒,生怕別人不知道是火蓮教幹的一樣。我要是認定這事是你幹的,也不會和你費這麽多口舌。”

 “白壇主英明。”

 “賄賂的事我幫你捂著哩,隻要祁教主不知道,也就無關痛癢。至於燒掉了那麽三兩艘船,對天音教來說隻是九牛一毛,我會幫你說說話,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羅師煙喜道:“謝白壇主好意。有白壇主這樣的人傑,實乃聖門之福。”

 “其實我懷疑燒船的事,是血煞門的人幹的。”

 “啊?”羅師煙大為吃驚,“你怎麽會這麽想?”

 “因為就在刑藏鋒準備離開天音教的時候,他偷偷和我說,他也想買船。”

 “他娘的,這小子心眼毒啊,他怕我把船買走了,他買不到,所以把我逼走。”

 “你也不用這麽急著下結論,這隻是我的猜測。”

 二人沉默了一會,似乎都在想著什麽心事。

 白玉川又道:“知道祁教主為什麽不賣你船嗎?”

 羅師煙略感詫異,笑道:“願聞白壇主高見。”

 “你們一個個的,都想買船,買了去幹嘛?大家心知肚明。”

 羅師煙幹笑幾聲,卻不搭話。

 “如今的天下是亂,誰都想去湊個熱鬧,分一杯羹。你們有這個心思,我能理解,但你們別忘了道、聖兩門的約定,萬一你們的事被道門知道了,誰來承擔這個責任?恐怕到時候誰都不願出頭,這個鍋還不到了天音教身上?祁教主能賣你船嗎?”

 羅師煙試探著道:“咱們……那麽怕他道門幹嘛?”

 “如果咱們能有個一呼百應的聖主,九派聯合起來,自然不怕他道門,但如今的情況你也知道,咱們的聖主失蹤了,現在的九派誰都不服誰。”

 羅師煙咧嘴而笑,似乎深有體會。

 “你還別笑。我問你,你們火蓮教敢以一教之力與道門對著幹嗎?”

 羅師煙卻道:“說起這個聖主,我就納悶了,為什麽祁教主就是不願意做呢?”

 “和賣船一樣,還是怕麻煩。你想啊,你們一個個的,現在都不本分,萬一被道門聞到什麽味道,肯定找聖主問責啊。祁教主隻想一心做生意,且隻做水運聲意,他一不缺錢,二不缺人,偏安一方享人間清福,犯不著去受那操勞之苦。”

 羅師煙皮笑肉不笑地道:“白壇主說了這麽多,我還是沒明白你此行的目的。”

 “很簡單,和你把話挑明。你不要為難天音教,我也不為難你。你如果真想買船,也不用去賄賂船曹房了,直接找我買,但不能找祁教主買,知道為什麽嗎?”

 羅師煙想了想,忽然壞笑著道:“這叫置身事外。萬一出了事情,祁教主可以裝作不知道,麵對道門的責問,隻要假裝罵白壇主一頓就好了。”

 白玉川笑道:“羅副教主,早想通這點不就好了?不過事情還得做幹淨一點,不讓人知道船是從哪出去的最好。隻要你做事幹淨,祁教主才懶得管你。”

 羅師煙大笑起來:“白壇主高見。你能做到總壇壇主,我一點都不奇怪。”

 事已辦妥,白玉川道一聲告辭就走了,羅師煙也很快消失。

 劉宸的臉上爬滿了愁雲,心中還在琢磨著剛才二人的話。

 祁妙菱道:“白玉川所言,處處想著天音教,不像是你說的那種人啊。”

 他尷尬一笑:“這下連我也糊塗了,難道是我猜錯了?”

 “剛才白玉川提到,黑油燒船的事,有可能是血煞門的人幹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巴蜀的賣鼎人……”

 她恨恨道:“巴蜀的事,很有可能就是血煞門的人在搗鬼。”

 他有些沉不住氣了,快步往外走去。

 “我得趕緊去北方探探情況,火蓮教和血煞門似乎都已經有所動作了。”

 她試探著問道:“如果真是這樣,道門和聖門會打起來嗎?”

 劉宸忽然止步,回過頭來,苦笑道:“是否全麵開戰我不知道,但衝突一定會有,道門絕不會坐視魔門染指天下。”

 二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那種對未來的擔憂,一言不發地往前走去。

 出了院牆,劉宸朝廟宇拜了拜,轉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