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作祫秂。今按篇內皆作秂祫。《禮》:三年一祫,五年一秂。祫者,合也,謂以昭穆合食於太祖之廟。秂者,諦也,謂審諦其尊卑而祀之,秂祫之議,考之《新史·陳京傳》及《禮樂誌》,前後議者不一。陳京始建議,繼有禮儀使顏真卿議,左庶子李嶸等七人議,吏部侍郎柳冕等十二人議,司勳員外郎裴樞、同官縣尉仲子陵、京兆少府韋武等議,左司陸淳議,左仆射姚南仲等獻議五十七封,尚書王紹等五十五人議,鴻臚卿王權又申衍之。公所排五說,即此諸人議也。其間惟顏魯公議與公合,後卒詔從王紹等議。正景皇帝東向之位已下,列序昭穆,附獻、懿二主於興聖廟,秂祫就本室饗之。凡二十年乃決。)
右今月十六日敕旨,(時貞元十八年。)宜令百僚議,限五日內聞奏者。將仕郎守國子監四門博士臣韓愈謹獻議曰:
伏以陛下追孝祖宗,肅敬祀事。(宗下方有廟字。今按:此等公家文字,或施於君上,或布之吏民,隻用當時體式,直述事意,乃易曉而通行。非如詩篇,等於戲劇銘記,期於久遠,可以時出奇怪,而無所拘也。故韓公之文,雖曰高古,然於此等處,亦未嚐敢故為新巧,以失莊敬平易之體。但其間反覆曲折,說盡事理,便是真文章,它人自不能及耳。方本非是,後皆仿此。)凡在擬議,不敢自專,(在或作有,擬或作疑。)聿求厥中,延訪群下。然而禮文繁漫,所執各殊,自建中之初,迄至今歲,屢經秂祫,未合適從。臣生遭聖明,涵泳恩澤,雖賤不及議,而誌切效忠。(切或作在。今按:官不及議而自言,則作切為是。)今輒先舉眾議之非,然後申明其說。
一曰“獻懿廟主,(廟或作之。)宜永藏之夾室”。(見貞元七年八年裴鬱、李嶸等議。)臣以為不可。夫祫者,合也。毀廟之主,皆當合食於太祖、獻、懿二祖,即毀廟主也。今雖藏於夾室,至秂祫之時,豈得不食於太廟乎?名曰合祭,而二祖不得祭焉,(祭焉或作登焉,詳上下文,作登非是。)不可謂之合矣。
二曰“獻、懿廟主,宜毀之瘞之”。(見李嶸等議。諸本毀下或無之字,或毀之下再有宜字。今按:上之字疑當作而。)臣又以為不可。謹按《禮記》,天子立七廟,一壇,一墠。(《禮記》注:“土封為壇,除地為墠。”墠,時戰切。)其毀廟之主,皆藏於祧廟。(《禮記》:“遠廟為祧”。注雲:“遷廟之主,皆以昭穆合藏於祧廟之中。”)雖百代不毀,祫則陳於太廟而饗焉。自魏晉已降,始有毀瘞之議,事非經據,竟不可施行。今國家德厚流光,創立九廟。(開元十年六月,增太廟為九室。)以周製推之,獻、懿二祖,猶在壇墠之位,況於毀瘞而不秂祫乎?
三曰“獻、懿廟主,宜各遷於其陵所”。(員外郎裴樞曰:“建石室於寢園,以藏神主,至秂祫之世則祭之。”)臣又以為不可。二祖之祭於京師,列於太廟也,二百年矣。今一朝遷之,豈惟人聽疑惑,抑恐二祖之靈,眷顧依遲,不即饗於下國也。(遲,諸本作違。今從閣、杭、蜀、《苑》雲。《新史》與《文粹》作依違,以意改也。《甘泉賦》:“徠祗郊禋,神所依兮。徘徊招搖,靈屖迡兮。”屖音棲,迡與遲同,皆徐行也。顏曰:“言神久留安處,不即去也。”
四曰“獻、懿廟主,宜附於興聖廟而不秂祫。”(考功員外郎陳京、同官縣尉仲子陵,皆曰:“遷神主於德明興聖廟。”)臣又以為不可。《傳》曰“祭如在”。景皇帝雖太祖,其於屬,乃獻、懿之子孫也。(雖下或有為字,其於或作於其,之下一無子字。)今欲正其子東向之位,廢其父之大祭,固不可為典矣。(父之或作父子。父下或有並有子之字,皆非是。)
五曰“獻、懿二祖,宜別立廟於京師。”(吏部郎中柳冕等十二人又曰:“獻、懿二祖,猶周先公也,請築別廟以居之。”)臣又以為不可。夫禮有所降,情有所殺。是故去廟為祧,去祧為壇,去壇為墠,去墠為鬼,漸而之遠,其祭益稀。(方本無“去壇去墠”四字。之遠作遠之。今詳四字,《祭法》本文:之,猶適也,言漸而適遠也。方本皆誤。)昔者魯立煬宮,《春秋》非之,(《春秋公羊傳》:“定公九年九月立煬宮,非禮也。”)以為不當取已毀之廟,既藏之主,而複築宮以祭。今之所議,與此正同。又雖違禮立廟,至於秂祫也,合食則秂無其所,廢祭則於義不通。
此五說者,皆所不可。(其所,方作所主。義或作經,或作禮。今按:此若言作別廟,則不當秂於太廟,又不當秂於別廟,故雲秂無其所。若以無可秂祫之所,而遂直廢其祭,則於義又有不可通者,故其說如此。方本誤也。)故臣博采前聞,求其折中。以為殷祖玄王,(玄王,卨也。《詩·長發》“玄王桓撥”是也。)周祖後稷,太祖之上,皆自為帝;又其代數已遠,不複祭之,故太祖得正東向之位,子孫從昭穆之列。《禮》所稱者,蓋以紀一時之宜,非傳於後代之法也。(蓋以或作蓋曰,或無於字。)《傳》曰:“子雖齊聖,不先父食。”(《春秋》文公二年《左氏》語。)蓋言子為父屈也。景皇帝雖太祖也,其於獻、懿,則子孫也。當秂祫之時,獻祖宜居東向之位,景皇帝宜從昭穆之列,祖以孫尊,孫以祖屈,求之神道,豈遠人情?(之神,或作神之,非是。)又常祭甚眾,(眾,或作頻,《新書·陳京傳》亦作眾。)合祭甚寡,則是太祖所屈之祭至少,所伸之祭至多,比於伸孫之尊,廢祖之祭,不亦順乎?(今按:韓公本意,獻祖為始祖,其主當居初室,百世不遷。懿祖之主,則當遷於太廟之西夾室,而太祖以下以次列於諸室。四時之享,則唯懿祖不與,而獻祖、太祖以下,各祭於其室。室自為尊,不相降厭。所謂“所伸之祭常多”者也。秂祫則唯獻祖居東向之位,而懿祖、太祖以下,皆序昭穆,南北相向於前,所謂“祖以孫尊,孫以祖屈,而所屈之祭常少”者也。韓公禮學精深,蓋諸儒所不及,故其所議,獨深得夫孝子慈孫報本反始不忘其所由生之本意,真可為萬世之通法,不但可施於一時也。程子以為不可漫觀者,其謂此類也歟?但其文字簡嚴,讀者或未遽曉,故竊推之,以盡其意雲。)事異殷周,禮從而變,非所失禮也。(所字疑衍。)
臣伏以製禮作樂者,天子之職也。陛下以臣議有可采,(議下或有為字。)粗合天心,斷而行之,是則為禮。如以為猶或可疑,乞召臣對,麵陳得失,庶有發明。謹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