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華知道,丈夫外出學習,首先得帶上一筆費用。她來到結婚時製作不多的財產之一的一個大立櫃前,將手伸過去,摸索好一會兒,才將一個小木箱子拿出來。這裏有她結婚時的一點首飾,還有兩張存折。她打開存折看了看,緩緩抬頭看著丈夫:“金生,這幾年的存款都在這裏,一共也就二千多塊錢。你都取出來帶過去用吧!”

“都帶走了絕對不行。你一個女人家,家裏不留點錢,地裏的活忙不過來的時候,想請幾個人幫工什麽的,沒錢付給人家,時間長了,再想請人家幫忙,人家也就不願了。再說了,請人幫工,就是人家不要你的工錢,你也得做頓飯給人家吃吧?也是要花錢的,現在做什麽事情還有不需要花錢的呢?”

“我在家裏湊合著好過點,何況每月還可以預借一點工資,你在外麵,沒錢是絕對不行的。我爸在世的時候不是常說‘文錢憋死英雄漢’嗎?他還說過‘有錢走遍天下,沒錢寸步難行’嗎?”

盡管李春華再三勸喻金生將二千多塊錢全部取出來都帶上,但喻金生還是決定留下四百多元作為家裏應急用。李春華看拗不過丈夫,隻好說:“這樣吧,金生,你取出一千六百塊錢,剩下的這四百多塊錢還存起來,我能不花就盡量不去取出來花,你需要錢的時候,我再取出來寄給你吧!”

喻金生點點頭。

林文蓉這幾天的心情特別高興。她已經接到閆俊輝的通知,要她準備表演以劉蘭蘭事跡為題材的文藝節目了,名字就叫《三分場有個劉蘭蘭》。林文蓉很喜歡登台,這次三分場給她登台表演機會,著實讓她很高興。雖然還沒正式拿到節目的內容,但她把家務活往幹機務工作的丈夫張有才身上一推:“哎,我說有才,平時我可沒少幹家務活哦,地裏有些重活也沒讓你去幫一把。這階段我就要準備排練節目了,你可得多擔待一點哦,別惹我生氣,影響了我的表演效果。我和蘭蘭很要好,這個角色我一定要演好哦!何況連鍾海濤和官洪都要給我當配角呢?”

“你瞧你,說你胖你就喘,說你瘦你就隻眨眼。你那也叫表演,除非演給我看還行,演給全場人民看,得了吧你。”張有才打趣起妻子來。

林文蓉的弟弟林新軍也在姐姐家裏。他在二分場上班,也是一個機車駕駛員。聽說姐姐要扮演劉蘭蘭時,林新軍完全讚同:“姐,這件事你可真得做好,蘭蘭可是咱們機務戰線上一杆標兵呐!全場各單位的機車組上,一提到劉蘭蘭的大名,哪個不知,誰人不曉?”

聽了弟弟的附和,林文蓉更來勁了,高興地對張有才說:“哈哈,怎麽樣,有才,連新軍都在全力支持我鼓勵我呢,你還有什麽話要說?”說完這話,林文蓉突然想起什麽:“哎,我說新軍,你的女朋友找好了沒有啊?”

“姐,我找沒找女朋友你還能不知道嗎?我在找女朋友之前,還不先請你給參謀參謀嗎?”

林文蓉又急忙問:“那,你覺得蘭蘭怎麽樣,她和你年紀差不多,如果能找到她做我弟媳婦,也是咱們林家的福分呐!”

聽了姐姐的話,林新軍也很高興,但馬上又搖搖頭:“不行不行,姐,恐怕咱配不上人家,人家可是咱五一農場機務戰線上的老先進啊!”

林文蓉胸有成竹:“沒事的,新軍,這話我去說,蘭蘭答應不答應,她都不會怪罪我的。再說了,據我所知,她還沒談對象哩,也沒找到合適的呢。”

張有才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新軍,說句不怕得罪你的話,我看這事,懸!據我所知,劉蘭蘭要是願意找男朋友的話,恐怕早就找好了。”

“姐,我覺得姐夫說得對,人家劉蘭蘭不僅是我們場多年的先進了,就說兩家子的條件吧?也不一樣的呀?人家爸爸好歹也是場長呀?”

聽了張有才的話,林新軍也附和著。

張有才又搖頭起來:“新軍。你不明白我話的意思,我話裏有別的意思。”

“烏鴉嘴,你就能掃別人的興。像劉蘭蘭那樣比較傳統的姑娘,你不去幫她介紹對象,她會自己到處找嗎?”林文蓉白了丈夫一眼:“今天是星期天,機車上又沒什麽活,蘭蘭這會兒肯定在家裏,我這就去找她說說看。”林文蓉說完,彈了彈身上的灰塵,就準備到劉蘭蘭家裏去。

張有才知道攔不住她,隻好由她去。

劉蘭蘭正爬在桌子上翻看著語言文學自修大學的課本,麵前攤著一個筆記本,見林文蓉來了,連忙站起來:“文蓉姐,快進來坐坐。”

蘭蘭的母親和林文蓉打過招呼後正要給她倒杯水,林文蓉連忙擺擺手:“不用了,不用了,阿姨,您忙您的吧,我想找蘭蘭說點事哩!”

劉蘭蘭知道林文蓉的脾性,她和自己的一樣,說話從來都是高聲大語的,也不拖泥帶水的,看到她今天說話壓低了聲音,知道她想說的話和平時不一樣,笑著問:“文蓉姐,到底是什麽事呀?神神秘秘的?”

經常在一起,又是好朋友,林文蓉和劉蘭蘭講話從來也都很隨便,所以便開門見山地問:“蘭蘭,我弟弟林新軍你認識吧?”

蘭蘭不解仍然笑著說:“認識呀?文蓉姐,我們都是幹機務工作的,有時開會,有時開荒或是改建棉花地,我們經常在一起的呀?文蓉姐,你問這個幹嘛?”

聽了蘭蘭的話,林文蓉立即高興起來:“那,你對我弟弟的印象怎麽樣?”

劉蘭蘭笑了:“挺好的呀?文蓉姐,我們在一起的時候,說話都很隨便的,也很聊得來的。”

林文蓉更高興了:“那,你們交個朋友怎麽樣?”

“我們本來就是朋友呀?”

“我是說你們交一個特殊朋友,談朋友,怎麽樣?”

劉蘭蘭馬上明白林文蓉的意思了。立即笑嗬嗬地搖搖頭:“文蓉姐,這事我可真沒想過呢,再說了,我現在根本沒想找男朋友呢!”

“你現在不找男朋友,以後總歸是要找的呀,現在找和以後找,是一回事嘛!再說啦,蘭蘭,你和文軍都是在機車上上班,又知根知底的,我覺得很般配的。”

劉蘭蘭還是笑嗬嗬地搖搖頭:“我說文蓉姐,你就別費那心思了,我現在真的沒有想找男朋友的意思呢。”

長期工作生活在一個單位,關係彼此又都不錯,林文蓉知道劉蘭蘭的性格。如果她說這事可以考慮考慮,或是等等看再說的話,或許還能有點活動餘地,如果她連這話都沒說,就再也沒希望了。所以,看到劉蘭蘭一個勁地搖頭,林文蓉隻好悻悻地說:“那,蘭蘭,我剛才跟你說的話,你可別介意呀!”

劉蘭蘭仍然笑了笑:“文蓉姐,你看我是那種小家子氣的人嗎?有什麽介意不介意的呢?”

張有才看見妻子高高興興風風火火地跑出去,這回又垂頭喪氣有氣無力地走回來,知道沒戲了,笑著問:“我說得怎麽樣?文蓉,叫你別去忙乎了,你還不相信,這下總該相信我說的話了吧?我和蘭蘭都在三分場機務上上班,對她的那點心事還能不知道嗎?不止我一個,我們三分場的機務工人,哪個看不出她的那點心事呢?”

林文蓉進來和劉蘭蘭說話,蘭蘭媽裝著在廚房裏收拾東西,卻一直在側耳細聽兩人的對話。待林文蓉走後,蘭蘭媽再也忍不住了:“我說蘭蘭,前麵有人給你介紹一個當兵的,你不同意;還有人給你介紹一個在供銷科商店裏工作的,那麽吃香的工作,你也不同意;這次是你好朋友介紹的,又是她的弟弟,你們還是同行,知根知底的,你還是不同意,你到底想找一個啥樣的人家呢?”

聽了媽媽的話,劉蘭蘭也不高興起來:“媽,咱家裏就多我一個人吃飯嗎?何況,我每年也有自己的工資呢,並沒讓家裏白養活著我,你怎麽總是想把我推出門外呢?”

聽了這話,蘭蘭的母親更不高興了:“你看你這孩子,媽並沒嫌棄你什麽,隻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天經地義。媽這不是關心你嘛?媽啥時候想把你推出門外了呢?這麽大的姑娘了,人家給你介紹男朋友,你不願意;人家追你,你不答應;你的好朋友看中了你,讓你給人家做弟媳婦,你還是不願意。你到底要找一個啥樣的人家嘛!你說出來,再有人來咱家提這事,我也好給人家回個話嘛。要不然,人家還以為咱們家高不可攀哩!你爸為這事也很著急,隻是不在你麵前提起罷了。你自己談一個,隻要是規規矩矩的人家,媽和你爸也不會反對的,可也沒見你談一個。做女兒的,心裏有啥子想法,不能向媽說說嗎?”

蘭蘭覺得母親的話並不是完全沒道理,說話的口氣也緩和了許多:“媽,我現在真的不想找男朋友,我報考了語言文學自修大學,我想等我拿上了畢業證,才考慮這件事,現在找男朋友,會分散精力的。”

蘭蘭媽再想說什麽,門外傳來“蘭蘭在家嗎?”的問話聲,劉蘭蘭在房子裏聽得真真切切,是鍾海濤的聲音,急忙把麵前的書本一推,立即跑出來。

劉蘭蘭很熱情地將鍾海濤迎進屋子裏,又是忙著倒水,又是拿出點心。鍾海濤笑著說:“蘭蘭,我們都在一輛機車組上,用不著這樣客氣的。”

劉蘭蘭也連忙笑著說:“海濤,雖然我們都在一輛機車組上,可到了我家裏,就是客人了。”

“蘭蘭,您先別忙,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呢。是這樣,我們三分場要拿出幾個文藝節目在第二屆金秋文化藝術節上演出,我和官洪商量後,想把你的事跡編成一個節目宣傳一下,準備讓林文蓉扮演你,這件事已經跟閆書記說過了,他也同意了,聽閆書記說,他已經跟林文蓉說過了……”

鍾海濤的話還沒說完,劉蘭蘭連忙擺擺手:“不行不行,海濤,我根本沒什麽可值得宣傳的,平平常常的一個人,宣傳我絕對不行!”

“蘭蘭,我還沒把話說完哩!官洪和我的意思並不是為了宣傳你個人才編排這個節目的,我們主要是想通過你的敬業精神,宣傳我們這一代青年人在‘四化’征途上苦幹實幹精神,以此來激勵我們五一農場更多的青年,為四個現代化建設貢獻自己一份力量。”

經鍾海濤這一解釋,劉蘭蘭聽明白了:“那,不能用化名嗎?直接點到我的名字,別人會怎麽想呢?也不合適呀?”

“用化名不好,蘭蘭,如果用化名的話,別人還以為我們創作的先進人物事跡是虛構或是編造出來的呢。編造的或是虛構出來的先進人物,就沒說服力了。現在提倡學習身邊的先進典型,我們將你的故事說給大夥聽聽,也是符合場黨委要求的。再說了,我們也不會誇大事實,隻是宣傳平凡人物的敬業精神,正是這些平凡人物的勤奮敬業,才創造了我們五一農場的輝煌。如果我們每個平凡人物都有了勤奮敬業精神,我們五一農場今後一定會更加美好的。”

劉蘭蘭聽得很認真。她平時就對鍾海濤、方銳和官洪的才氣就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會兒聽鍾海濤這樣一說,點點頭算是答應下來了。

鍾海濤接著說:“蘭蘭,我和你在一個機車組上工作,對你的工作情況比較了解,所以我想,還是我來寫比較合適。同時,我和官洪都給林文蓉當配角,這樣演的更真實了。”

“可以可以,是你寫的演的我就沒啥可說的了,隻是不能誇大事實哦!”劉蘭蘭很高興地看著鍾海濤。

“不會也不能誇大事實的。如果誇大事實了,大家看了,反而認為我們是在胡吹牛,效果反而不好了。”鍾海濤說。

劉蘭蘭點點頭。

春風吹過田野,彩旗地頭飄揚,播種機在農田裏歡唱著,承包戶在田野裏播種著,把農場人一年的希望播進土地上,把雙腳紮進泥土裏。

一年一度的春耕播種是一項非常艱苦的工作,播種機走過的地方,鬆軟的泥土立即掀起一股股淡黃色的灰塵,無情地朝著跟隨在播種機後麵的職工身上撲去。職工們一邊播種一邊接受著鋪天蓋地的灰塵洗禮。愛美的女職工們紮緊了袖口和褲腳,把頭發塞進帽子裏,脖子係著嚴嚴實實的圍巾,戴著口罩,蒙著紗巾,隻露出兩隻眼睛。男職工們則絲毫沒有保護自己的舉動,他們往往穿著很舊的衣服,跟在播種機後檢查地膜和種子,雖然臉上身上全是塵土,但他們並沒感到十分難受,仍然很認真地看管好播種箱,讓種子均勻地撒到泥土裏。對他們來說,播種箱裏播下去的不隻是一粒種子,而是一份沉甸甸的希望。所以,盡管播種的活很苦很累又很髒,但他們仍然感到很快樂,並在以後的生產管理中辛勤勞作,努力使沉甸甸的希望變為滿盈盈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