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建東環顧了一下四周後,作了引導性的發言:“文學可以為人生指明方向,給人信仰與力量。作為兵團農場新時代的青年,在不能外出接受專業培訓的情況下,要從堅持閱讀開始,讓文化生生不息。閱讀要讀精,要有選擇地讀,讓閱讀淨心,美化生活;要重視閱讀、寫作、生活三者的協調與和諧,讓文學創作在相輔相成中綻放絢麗之花。”他同時勉勵大家:“隻要足夠努力,沿著文學之路堅持走下去,終有一天會得償所願,實現理想的。”
陸建東發言結束後,江一帆接著說:“大家在創作過程中,有什麽感受,遇到哪些問題,可以在座談會上提出來。”
農場人很少有機會到外麵走走,見識也不多。因此,參加座談會的青年們與其說是談創作感受,不如說都是請教問題,有的提出的問題甚至就是作家們也是隻能意會而無法作答的,比如有的青年提問寫小說時,開篇不引人怎麽辦,有的青年提問小說的人物沒個性怎麽辦?有的青年提出的甚至是一些常識性的問題。好在這些從城市裏來的作家和編輯們對農場的情況比較了解,對大家提出的一些比較簡單的問題也不厭其煩地一一給予解釋。對開篇不引人、人物沒個性等這類問題,作家們隻能要求他們多讀一些古今中外的名著,然後再慢慢去領悟了。
隨後,采風團的成員們暢談了這次到五一農場采風中,與青年文學愛好者們座談時的感想和體會。
有的作家說,場黨委和基層單位應該共同努力,營造一個充滿書香的環境。可以在分場設立閱讀室或書屋,擺放各種書籍,不僅為寫作愛好者提供一個閱讀空間,而且鼓勵職工們參加閱讀活動。
有的作家說,要鼓勵青年文學愛好者進行創作,作協應該牽線搭橋,與媒體聯係,提供發表作品的機會。這不僅能激發文學愛好者的創作熱情,還能讓他們在實踐中不斷成長,不斷進步。
農墾報社副總編輯江一帆的發言重點則是要求農場宣傳部門要多發現創作新人。他說:“搞創作是件苦差事,許多人即能寫又會寫但卻不願意寫,就是因為怕吃苦。農場青年人工作生活在第一線,他們群眾語言豐富,寫出的作品真實感強,生活氣息濃,因此要多培養文學新人。要不拘一格發現人才、使用人才;要為人才的脫穎而出打造良好的平台。”他又講到官洪。他認為,官洪能夠有大量的詩歌在報刊上發表,是相當不容易的。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業生產一線青年職工,在沒有名師給予指導,沒有內行幫助修改的情況下,能夠創作出大量的詩歌,而且能在大報大刊上發表,很不容易,別的不說,就其精神而言,也是難能可貴的。他甚至直截了當、直言不諱地說以後農場青年們創作了好詩歌,好散文和短篇小說等文學題材方麵的作品,可以直接寄給他,他幫助修改後給予發表。隻要是好詩歌好散文和好小說,他舍得給版麵,報紙的副刊也有扶持文學新人的義務。
江一帆的一番話,參加座談會的青年文學愛好者們聽了,都很振奮,他的話剛落音,就立即博得大家一陣熱烈的掌聲。
聽了江一帆的表態性發言,作協主席陸建東表示:隻要農場黨委有意願,作協每年抽出時間到農場來,對寫作愛好者進行培訓、指導和互動,讓文學愛好者在互動中交流,在交流中互動,加深對文學作品的理解和欣賞,寫出很好的作品。
因為還要到基層單位去看看農業生產情況,所以,采風團組織召開的文學創作座談會並不是很長時間,就結束了。
參加這次座談會對官洪來說,觸動很大。他倒不是聽了江副總編那番讚美他的話,而是開闊了視野。像這樣的座談會,他是第一次參加,也是第一次聽到作家們對自己作品提出的修改意見和建議。他同時感到了壓力。以前寫詩,純屬於個人業餘愛好和當個詩人的理想追求,沒想到,寫詩也有這麽多學問哩。他從作家們的談話中感到了自己的不足,也增添了動力,更讓他清醒地認識到,隻有更加虛心努力學習,更加勤奮創作,才能寫出更好的詩歌來。
從此,官洪對詩歌的創作興趣更加濃厚,也更加勤奮創作了。
“一年之計在於春”。
春季短暫,時不待人。進入春天的播種季節,農場職工們都特別忙。有的以班組為單位,在遴選棉花種子,就是將露白的、幹癟的或是破損的種子遴選出來,防止播下去後不出苗;有的班組在拉線修邊,擴大播種麵積。改革開放快十年了,聯產承包、多勞多得的觀念已經深入人心,農場職工也和全國各地農民一樣,對生產經營的信心更足了,除了人努力,再加上天幫忙,五一農場已經是連續第七個豐收年了,職工們拿的超產獎也一年比一年多,生活也一年比一年好。所以,不用領導幹部們嚴格的強調和過多的動員,他們都很主動地做好春播前的各項準備工作。
三分場的女職工李春華也和其他職工一樣,正在農資庫房外的場地上忙著遴選棉花種子,班長蔣素英跑過來對她說:“春華,我們班的肥料運來了,趙副場長要我們的班組去肥料庫房裏卸肥料哩!”
李春華答應了一聲,就連忙收起棉花種子,往肥料庫房方向裏走去。
在五一農場職工醫院裏上班的外科醫生喻金生騎著自行車急急忙忙回到家中,看到兒子正在**睡覺,一打聽,知道妻子李春華到庫房裏卸肥料去了,急忙向肥料庫房走去。
旁邊的人看見喻金生走過來,對李春華高喊了一聲:“春華,喻醫生回來了!”
蔣素英也老遠看見喻金生從庫房大門口走過來,大聲喊起來:“春華,快別幹了,喻醫生回來了,可能找你有事哩!”
喻金生看見李春華正在搬運肥料,將衣袖挽了挽:“讓我來搬來吧!”
“喻醫生,你能幹得了這活嗎?春華,你趕緊回去吧,卸肥料的事,我們幾個人幹就行了,你下次幹集體的時候再給補上。”蔣素英害怕像搬卸肥料這樣很重的活沒幹完就讓李春華走了,班內其他人員有意見,趕緊補上一句。
喻金生這個時候回到家中,確實令李春華頗感意外。她抬起手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問:“今天不是休息天啊,你怎麽回來了?”
喻金生看了看妻子:“春華,我匆匆忙忙地趕回來,有事情想要你商量哩,回家去說吧!”
李春華又抬頭看了看說話比較莊重的丈夫,連忙問:“是什麽事呀?很急的嗎?還專門跑回來一趟?”
喻金生邊走邊說:“是這樣的,春華,醫院昨晚上召開了全院醫護人員大會,除了號召我們要自學成材外,還和場裏勞資部門協商,並報請場黨委批準,出台了一些優惠政策,如果願意出去深造的,報銷學費和路費,不影響工齡。這樣好的優惠政策當時就引起了轟動,好幾個人當場就報名了。我想,我想……”
平時說話比較流利的喻金生,此時說話也結結巴巴起來。因為他知道自己家庭的實際,妻子承包一份棉花地,他幫不上忙,每年三秋拾花,她一個人拾不完地裏那麽多棉花,還要付出不少拾花費雇人幫忙拾,年底一兌現,也剩下不了多少錢,再加上兒子小成成還不會走路,也需要人照顧。因此哼哼唧唧地說:“我也想趁這個機會出去學習進修一下!”
李春華掏出鑰匙打開房門,走進房子裏後,既沒有表示反對,也沒有表示讚同,隻是一邊聽一邊低頭陷入沉思。
“我知道這個時候我到外麵去學習不太合適的,成成還小就不說了,棉花地也需要人幫忙。可你想想看,如果我現在不出去學習,技術不如人的話,今後根本沒法在醫院裏呆下去的。現在農場職工的孩子,有本事考上大學的都去上大學了,考不上大學的,也自費出去上大學,為的就是能夠拿上一紙文憑。形勢發展得這麽快,今後沒有文憑,即使靠自學學到了一點真本事,在醫院裏也隻能幹一份普通的工作的。再說了,要想出人頭地,也隻有到外麵去學些過硬的技術,有專長才行。我們都是農場職工的子女,你父母都去世了,我爸去世後,我媽又回內地跟我姐姐過日子了。我們都沒後台,又沒錢送禮,靠什麽能在醫院裏站住腳?一是靠文憑,二是靠真本事。我經常也跟你說起過,我們醫院的李伯康,做手術技術和我不差上下,甚至名氣比我還大些。所以我昨晚想了半夜,覺得我們先苦上幾年,等我把文憑拿回來了,把真本事學回來了,到那時候,他李伯康就不能跟我相比了;即使醫院裏不用我,我自己幹個體也是不錯的。”見李春華低頭不說話,喻金生繼續說出自己的想法。
“醫院裏做出的這項決定,是報請場黨委批準了的,聽說黨委常委會討論了好幾次,才給了醫院的答複的,否則,醫院也沒權力保證外出學習的人保持著工齡,還給予報銷學費的。如果我不借助這個機會出去學習,今後自己出去學習的話,花費問題不說了,就是工齡問題也不好辦的,何況還報銷學費呢?從長遠眼光來看,這次學習對我來說,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一是拿上了文憑,有了在醫院裏工作的資本;二是可以學到真本事,今後不怕有競爭風險了,三是如果機遇好的話,說不定今後可以混個一官半職的。”喻金生重複性地向妻子分析這次外出學習的種種好處。
“你說的這些好處我都知道,外出學習是對的,別的不說,總是讓人家低看咱們家,也是不行的。可我一個女人家……”
喻金生知道妻子想說什麽。是的,他這個時候出去學習,對於他們的這個家庭來說,確實是不利的。正如自己所說的那樣,孩子還小,需要人照顧;地裏活重,需要人幫忙;經濟困難,無力支付裏外開支……妻子雖然很能吃苦,但一個女人家承包一份棉花地,本身就困難重重。
“如果不能抓住這次機會出去學習的話,你我將來都沒希望不說,成成將來的希望也不大,將來成成即使考上了一所很好大學,沒有很好的經濟能力供應,也是不行的。再說了,現在不像過去那樣了。過去在農場裏,職工們窮一點富一點都無所謂的,那時候大家都是拿工資吃飯的,誰家比誰家窮不了多少也富不了多少。像我們父母那一代,窮是光榮的年代已經過去了,現在要是混窮了,真讓人家看不起呢!我們家也不能不麵對現實啊!”喻金生加重語氣說。
“那你打算到哪裏去學習呢?”
見妻子問這話,喻金生胸有成竹地說:“春華,這個我早已經想好了,也打聽好了,我打算到長沙醫學院專攻骨科專業。我分析了一下,目前在我們醫院裏,骨科上還是一個比較薄弱環節。我也打聽了一下,還沒聽說有誰準備在這方麵下工夫的。如果我在這方麵成為拔尖人才,可以說以後在我們五一農場職工醫院裏,在醫療技術水平上是沒幾個人能超過我的了,競爭對手也就少多了。”
“那,學費和路費雖說報銷了,可生活費咋辦呢?家裏這幾年的收入你是知道的,也沒多少存款,你外出學習,醫院裏又不再發工資了,花錢更困難了。”李春華憂心忡忡地說。
說到家裏經濟問題,喻金生確實沒有剛才的十足信心了。因為他們家裏這幾年的收入他是清楚的,有多少積蓄他就更清楚了。這下,輪到他低頭陷入沉思了。
看見丈夫在低頭沉思,李春華想想丈夫的主意已定,隻能按他的意願去辦了,所以反過來安慰他了:“我在家裏,日子怎麽艱難都好湊合著過;你在外麵就沒那麽容易了,該省的一定要節省,不該省的像吃飯什麽的一定不要節省。沒錢了寫封信,我想辦法去給你借。難就難上個三五年吧!你說得很對,沒真本事又沒文憑,今後想在醫院裏混出個人樣也不容易。現在很多人都在拿文憑,三分場就有幾個年輕的職工自費學財會去了,沒有文憑是萬萬不行的。還有,現在到外麵去學習,有了本事將來就不會被別人低看了。”
聽了妻子的話,喻金生真是又喜又悲。喜的是妻子終於答應讓自己出去上學了;悲的是自己的經濟狀況不是很好,外出求學是要花錢的,何況自己這麽一走就是一年多,今後家裏的日子就更加艱難了。
但想想今後的日子,喻金生咬了咬牙,還是決定出去進修學習。
“你打算什麽時候動身呢?”李春華看著丈夫的臉。
“如果順利的話,可能下周就要走了。昨晚上在醫院大會上,耿院長一邊動員我們外出學習,一邊將招收專業院校的名字念給我們聽了,所以我才知道長沙醫學院有骨科這個專業,散會後我還悄悄地找到耿院長,把這個學校的招生情況和專業要過來看了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