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咳嗽了幾聲,說道:“方才所奏……雖然難登大雅之堂,不過別有另一番風味……本宮就算你這一關過了。”
姬博點了點頭,摘下自己的麵罩,單膝跪在地上,輕聲說道:“多謝太子殿下。”
陽春樓的大廳中頓時因為姬博的出現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
姬博麵罩摘的很輕鬆,沒有什麽鋪墊,也沒有刻意賣弄什麽。就這麽隨手一摘,理直氣壯,才顯得更有力量。
有不少人甚至直接發出了一聲驚呼,姬博在上天朝絕對算得上名人。弱冠之齡能夠成為大魏最強的武道高手,更被皇上冊封為勇冠三軍的冠軍侯,這樣的殊榮世上難尋,最起碼在沒有戰爭的年代是找不出第二個的。
與之相匹配的是姬博的一首沁園春,這首沁園春已經被大魏詞壇奉做聖品,近幾十年來沒有在意境宏大上可以與之匹配的。
文武雙全,再加上姬博本人的相貌,更是不遜潘安半分,比城北徐公更美。這樣一來,姬博的各種畫像,以及出道以前被人編纂出來的故事,流傳到了大魏的各個角落。而姬博揚名於京城,京城也就這麽一畝三分地,所以想找個三條腿的豬簡單,想找個不知道姬博的人比較難。
不是所有人都見過姬博本人的,但是幾乎所有人都肯定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出俊美程度比得上姬博的人了。就像當初下凡的仙女,那無縫的天衣一旦亮相,就能被人識破真身。姬博這張臉,就是姬博最好的身份證明了。
那些原本是來和諸多王公貴族社交的貴婦人和大家閨秀,看到姬博第一眼的時候,眼光都直了,好像姬博身上帶著磁鐵一樣。尤其是那些一貫被奉為才女的,看待姬博的眼神更是熾熱。
畢竟尋常女子,一輩子的目標不過是找個良家過日子。但是越是才女越是心高氣傲,對於另一半的要求就越高,姬博能夠完美符合這些女子對於男人的所有幻想,而且相信大魏再也找不出一個文武貌三全可以和姬博比擬的人了。
然而,縱使三千弱水用我見猶憐的眼神試圖挽留姬博,姬博的目光依舊沒有一絲閃爍,隻是靜靜的停留在一身大紅色嫁衣的陰黎身上。
白堤見了姬博**裸的眼神之後,眼中流淌過淡淡的殺意。
太子瞥了一眼白堤,沒有出言安撫,而是看向姬博說道:“原來是冠軍侯啊,冠軍侯方才蘇醒,本宮還沒有得到消息,忘記送冠軍侯一份請帖,倒是本宮疏忽了。”
這時候陽春樓的宴會廳裏,沒有人附和著太子幹笑或是說些什麽了。一部分是因為那些太太小姐早就望著姬博成癡,沒心思在說些什麽了。
那些大臣看著自己的妻子女兒被姬博這貨吸引了全部心神,說是內心不氣是不可能的,更何況這些老油條都聽得出太子對於姬博言語中的挑釁,他們原本應該跟著太子一起嘲弄姬博一番的。
但是諸位都很識趣的閉緊了嘴巴,誰不知道姬博是個能打殺蕭摩訶,連鳳仙公主都自認不如的猛人。而且姬博和秦王的關係曖昧不清,秦王的嗜好眾人皆知,但是這些年來從未見過秦王這麽愛護一個人。
若是秦王真的拚命護一個人,那他們要是得罪了姬博,誰也吃罪不起,自然沒有人願意當這個出頭鳥。
明明太子說話了,沒人附和也就算了,太子所對話之人姬博,居然此時也沒有一點反應。
姬博隻是癡癡的望著陰黎,一言不發,眼中是金石都能融化的溫柔。
太子再次咳嗽了幾聲,吸引了幾個人的注意力。眾人發覺太子眉目之間已經有了一分不悅,都是心中一緊,但是還是沒有人敢做這個出頭鳥。太子十分憤怒,但是又沒法表現出來,隻好聲音低沉的說道:“冠軍侯今日不請自來,不知所為何事?”
姬博眼中的溫柔盡數褪去,看向太子的時候,隱隱帶著一分冰冷。太子感覺自己像是被什麽野獸盯上了一樣,背後的汗毛炸起,呼吸一時間有些困難。
一邊的白堤端起一個酒杯,輕輕的飲了一口酒,太子才覺得自己呼吸順暢了一些。當太子低頭去看白堤捏住酒杯的那隻手的時候,才發現白堤手中的杯子,已經被姬博捏開了一道裂紋。
太子心中一驚,有些恍惚,心道這種神仙手段,白卿如何能夠抵禦。
但是畢竟是一國之君的繼承人,太子還是一副很有威嚴的樣子對姬博說道:“冠軍侯,為何不回本宮的話?”
姬博斜睨了一眼太子身邊的白堤,雙手抱拳,站起身來,沒有行君臣之禮,而是行了一個江湖禮節說道:“殿下,我這次來,是接媳婦兒回家的。”
不稱臣而稱我,不行君臣之禮而行江湖之理,太子的眼光變得陰沉了許多,在座的一些朝中大臣也覺得姬博這樣說話實在不妥。敢當著這麽多朝中大臣的麵威脅太子,實在是太過僭越了。
然而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姬博所說的,他來接他媳婦兒回家。
白堤的臉色變得鐵青,事實上,白堤聽到姬博所說的時候,並沒有太過驚訝。他也是和姬博一樣的天才,也和姬博一樣,喜歡著陰黎這個好像是從天上突然降臨的仙女一樣的姑娘。所以白堤最能理解姬博,也知道姬博的決心有多大。不過,他要應和太子的計劃,為了把陰黎娶回去,他需要做出一副憤怒的樣子。
隻是,這憤怒的樣子落在別人眼中,就有些可笑了。
沒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麽,沒有人知道陰黎是因為被白堤用千年人參脅迫,才同意嫁給白堤的。在他們看來,與其守著一個半死不活的絕世天才,倒不如選擇一個隻遜色姬博一籌,但是青雲直上,生龍活虎的白堤。
若是姬博永遠不醒來,或許這還會成為一段佳話,但是姬博醒來了,故事變得有意思了。朝廷是個村子,也會有潑婦罵街,鄰裏之間也會相互擠兌。甚至因為占據的資源太多,他們之間的爭鬥,比起市井之間,還要陰沉,還要肮髒。
那些太太小姐們,終於將眼光從姬博身上收了回來,轉而放在了陰黎身上。
她們有些迫切的想要看到,這個同時被兩個大魏年輕人中最風流的天才喜歡的女子,麵對這種情況,會作何選擇。
但是先不管陰黎到最後會選擇誰,陰黎這頂不貞潔的帽子是扣定了。
畫風從勇於放棄過去,選擇更好的將來,變成了在丈夫臨危之際轉投他人懷抱。從天之驕女打落成**,想必沒有幾個人能夠承受這種打擊。那些女子對待陰黎,或是嫉妒,或是可憐,但是她們內心深處,還是想看這麽一出好戲的。
姬博選擇了無視那些人的眼光,隻是靜靜的看著陰黎,等待著陰黎的回答。
陰黎不做聲,姬博就再次問道:“媳婦兒,跟我回家吧。”
陰黎不點頭也不搖頭。
實際上,在陰黎聽到第一曲賽馬的時候,已經被幸福感險些衝暈過去。她知道,這個世界上,隻有姬博能拉出來這個曲子。姬博能來到她的婚禮現場,說明姬博已經蘇醒了,而姬博蘇醒,她就不用再受白堤的要挾嫁給他了。
那一瞬間,陰黎忘卻了地球上還有個薑水等著姬博的抉擇,忘記了自己之前做好的準備放棄的決定,隻想要跳到姬博的懷裏。和姬博說說這些日子她的難過,說說白堤打她的時候,她很疼但是也要強忍著不叫出聲的壓抑。
她不是想要以此博取姬博的可憐,也不是想要以此證明她多麽的愛姬博。隻是這麽久了姬博一直昏迷著,她很擔心,擔心到每晚做夢的時候,時不時驚醒,然後抱著淚水打濕的枕頭一夜無眠。
陰黎其實就是想要和喜歡的人說說話而已。這個沒有姬博的世界,對於她而言,實在是太寂寞了。
若不是葉落和陽小清還在這個世界,她寧願姬博昏迷以後,靈魂就回到了地球,就算她永遠的留在這裏也好。
隻不過陰黎中了毒,也被點了穴道,任由她心中有無限的渴望,身體卻動彈不得。
陰黎不言語,姬博就這麽靜靜的站在堂間,深情的凝視著陰黎。
太子臉上漸漸的浮現出了一絲笑意,催促姬博道:“冠軍侯,據我所知,你和陰黎姑娘並沒有實際的婚約。現在陰黎姑娘選擇了白公子,也是良禽擇木而棲,人家有情人終成眷屬,你應該祝賀陰黎姑娘才是。”
姬博咬了咬嘴唇,他不相信陰黎會喜歡上別人。
所以姬博再次問道:“陰黎,跟我走吧,咱們回家。”
陰黎還是不說話。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情,而你為我付出了這麽多,我這輩子不能償還。遊離於你和薑水之間,我始終不能抉擇,以前我以為是我性格太優柔寡斷,現在看來其實就是我為我自己身為渣男的開脫而已。”
“陰黎,我知道這樣對你,對薑水都不公平。但是我想請你和我一起回去,不管你怎麽想的,請允許我自私一次,你們兩個我都喜歡,雖然現實是我必須放棄你們其中之一,但是我誰都不想放下。”
“陰黎,我真的不想你喜歡別人,雖然我知道這樣對你而言更不公平,但是……”
白堤冷著臉打斷姬博道:“侯爺,今天是在下的大喜日子,您說這些話,恐怕不合適吧。”
姬博用比白堤還要陰冷的眼神看了過去:“要不是陰黎要嫁給你了,一個時辰之前你已經死了。”
滿堂嘩然,姬博對陰黎的那些告白,他們沒幾個能聽懂的,畢竟這是個一夫多妻製的社會。但是剛才姬博毫不掩飾的威脅,卻讓他們有些震驚。誰不知道白堤是太子眼前的紅人,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當著太子的麵,在太子牽頭的婚禮宴席上說這種話,姬博已經不止是在打狗了,相當於連主人的臉一起打了。
難道秦王和太子的關係,已經到了這種水火不容的地步了,秦王手下的一個人,都敢這樣和太子正麵抗衡了?
但是身為今天婚禮主角之一的白堤,卻沒有出口反駁姬博的話。姬博說的沒錯,要是姬博真的想殺他,除非蕭摩訶複活,或者那個傳說中的北莽國師親至,不然沒人能攔得住。
想不到他一代劍道宗師,白雲劍莊新的主人,居然有一天會被人用如此粗暴的方式威脅。
太子的臉色已經變得極為難看,想來是憤怒到了爆發的邊緣。太子深呼吸了一口氣,衝著自己的身後做了一個手勢,便要開口。
然而,沒等太子說話,陽春樓的正門口出現了一個人。
這個人方才在門口卸下了臉上的易容,雖然身著一身看上去十分普通的衣服,和一個富家翁一般,但是眉眼間的那股威嚴是誰都無法忽略的。
在場所有人,除了首座上的白堤和陰黎,還有站在堂中的姬博,所有的人都跪倒在地,匍匐著說道:“參見陛下。”
陛下看了一眼有些桀驁的站在堂中的姬博,高深莫測的笑了笑,對在座之人說道:“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