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參啊,是個很懂事的孩子。你看,我們都是一些九成九入了土的人,雖說這人都希望自己活的時間長一點,但是我們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了。其他的人做義工的時候,對我們的態度,總是讓我們感到……有點麻煩……”老太太對姬博吐槽道。

姬博發現老太太的用詞很奇怪,於是問道:“麻煩?”

老人的臉上浮現了一絲說不出的情緒:“嗯對,就是麻煩。他們有的是為了自己的履曆上能夠光亮點,所以拚命的討好我們,麵的別的群體,還能威逼利誘,你說麵對我們這一群老不死的,還能幹什麽呢?剩下的也有一部分真正善良的孩子,可是,他們總是拿同情的眼光看著我們,這也讓我們覺得麻煩。”

老人指了指自己臉上的老人斑繼續說道:“怎麽說我也是個女人,我也很討厭自己變老。看著他們憐惜的目光,我老是覺得自己又老又醜的樣子被人血淋淋**裸的看在眼裏,讓我很難受。他們同情的目光,有時候更像是一個人拿著鍾在你後麵拚命敲著,提醒著你,別忘了你離死不遠了。換句話說,雖然我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可是誰還不怕死了。”

姬博有些無言,這樣聽上去,老人似乎有些無理取鬧——他們怎麽都不開心,無論別人出於善意還是惡意。

但是姬博好幾次麵臨死亡,此時對於他們的情緒,偏偏有那麽幾分體驗。雖說自己麵臨的死亡都來的比較突然,不像這些老人一般,一點點聽著喪鍾由遠及近那般真切。

姬博問出了那個令自己最為好奇的問題的部分:“那參參學姐是怎麽和奶奶你們相處的呢?”

聽到這個問題,老人臉上的皺褶又多了好幾層,一絲幸福的微笑洋溢於眉梢:“參參啊,我也說不上來,同情也有,憐惜也有,大慈大悲也有……但是參參和他們不一樣,老太太我沒什麽文化,但是參參對待我們的感情,和那些人不同,最起碼,參參不希望我們死的那種心情,我們能體會到……”

頓了頓,老人擺首說道:“硬要說的話,應該是真誠吧。參參不會那麽快離開我們,即使可憐我們,那也是一種長久的情緒,令人尊重的情緒。”

好吧,姬博就知道,人越到老就越不容易理性。一開始這個老太太的話還讓姬博覺得有些驚訝,但是越到後麵就越發唯心起來,很難讓人把握到真正準確的信息。

不過,老人所說的,有幾個要點姬博還是把握到了。

徐參參是個簡單的人,她對於老人的感情,用老人的話說,就是簡單的不希望他們死。

就好像是撿到腿受傷的兔子幫其包紮,就好像是看到囚於鐵籠的鳥,在不違反生態平衡,考慮到其生活習性的情況下,將其買下來放生,這些行為都有一個統稱,叫慈悲。

慈悲是人類品德中最為高尚的那一檔,其稀有度約麽等於國服war frame裏麵的聖裝永恒烈焰。

但是人類很難將這種慈悲的情緒引申到他人的身上。

慈悲,一個多麽美好的詞,他是基於強者的博愛和善良,引發的對於弱者的憐憫,並且刨除了偽善,付諸於實踐行動。

若是把這個詞深刻剖析一下,這個詞卻絕對會受到反種族歧視者最深惡痛絕的嗬斥。

一旦有強弱,就一定會有階級。有趣的是,不管是共字打頭的,還是資字打頭的思想,都對階級兩個字很敏感。

人人生而有別,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可悲的是,人人都害怕自己真正與眾不同於這個世界。所以,誰敢光明正大站在更高處俯視他人,做出悲憫的姿態,然後伸出自己溫和有力的手。

要知道,這不會被人責難,更不會被人群起而攻之。最多最多,會有一些自尊心強到扭曲的人,會以蹩腳的理由嘲諷你一番。

可還是很少有人敢這樣,將慈悲的情懷,施於人類。

或許徐參參就是這樣的。

想通了這一點,姬博略有些滿意的眨了眨眼,然後對老太太說道:“阿婆,我有些餓了,先去找點吃的,明天再來看您好麽?走,我推您回去。”

曬太陽曬到太陽徹底落山的老太太,再在外麵呆下去,那就是吹風了。老人的體質可不必姬博這種大小夥子,這換季的時候,染上一點風寒就夠受的了。

將老人送回了自己的房間,姬博也沒有回小莊園或是宿舍,而是飛身上了頂樓的閣樓。

閣樓上還是有著淡到幾乎不可聞的血腥味,姬博最後翻開那幾本書看了幾眼,然後將書闔上。那幾本書的主人也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這種奇怪的書,上麵的文章也不知道有沒有得到授權,看上去很亂,都是一些沒有聯係的雜文散文,作者也由古至今,由上天朝到美果仁不一而同。甚至還有的,將一篇中篇或長篇小說中的一部分硬生生的摘了出來,看上去沒頭沒尾,讓人很是不爽。

除了教材用的課本,那家書店會這麽無禮?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了,但是姬博還是忍不住腹誹道。

姬博闔上的那一頁,是他曾經用血留過印記的一頁。那一頁是《魯拜集》中詩歌的一部分摘抄,其中有一段話是這樣的:“處處皆有至高的力量,所有的國度,所有的民族,均有相同的人性,難道隻有我一個怪異之人?”

姬博有些悵然的長出了一口氣,腳下因為燈光角度變換而被拉長的影子,從地上跳了出來。就像一幅本身就極其抽象的畫作,一下子被人用鐵釺穿了個大洞那麽淒厲。

姬博的手沒有一絲顫抖,很君子的放在身前,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

在安城招待所中的哈裏斯,有些緊張的看著眼前的英俊男子。這個已經可以用“美”來形容的男子,就是傳說中的風之劍神,那個古老帝國的公爵,維吉爾。

親眼看見傳奇坐在自己的對麵,那種感覺就像是你去看了一場演唱會,上廁所的時候,無意中發現偶像就在你旁邊撒尿,還問你要了一根煙。

他和你抽著一樣的煙,能歪過頭來對你表達一聲感謝,甚至你低下頭就能對比一下你們的大小。

這是種很奇妙,很不真實,卻又讓人莫名踏實與驕傲的感覺。

搖了搖頭,甩掉了腦海中那些有些扯淡的聯想,哈裏斯拿出來資本主義世界的那股直接勁兒,問道維吉爾:“公爵大人,我能要您一個簽名麽?”

維吉爾笑了笑:“我要是個明星,一定會給你的,可是我的身份很特殊……你也知道的,一個國家的公爵,甚至在極少一部分位高權重的人眼中,和軍方聯係過於緊密的公爵,要是隨手把簽名給了別人,會有很多麻煩的。”

不知道為什麽,兩個人都不是那麽喜歡姬博,卻也不那麽討厭姬博。

維吉爾雖然教給了姬博劍術,此行來上天朝,也存了幫助姬博的意思,可是維吉爾實際上不怎麽喜歡姬博。

這自然不是很多同性不喜歡姬博的相同原因——姬博長的帥。

因為維吉爾長的比姬博帥多了,沒必要在這方麵嫉妒他。隻是姬博身上那股幼稚而瀟灑的氣息,讓維吉爾看不慣,但是有時候對比起自己,會生出一股莫名的挫敗感。不過,老人對待新人,總是有種欣賞在裏頭的,所以維吉爾也算不上討厭姬博。

至於哈裏斯對姬博的情緒,就很複雜了。

但這不妨礙他們家討論關於姬博的話題。

維吉爾時不時會往敬老院所在的方向看幾眼,姬博比起來他這種老牌的強者,還是有些肆無忌憚,有些時候對氣息毫不遮掩。

尋常人是感受不到這種氣息的,也沒有強者強到敢招惹這種麻煩。

但是有時候表現的過於強大,會讓一部分失去信心的,這很殘忍。

老劍神似乎忘了那一次,自己和路初雪在雲端一劍除雨的景象了。

維吉爾搖了搖頭,對哈裏斯說道:“這次的遭遇很奇怪,你也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單純靠異能就能輕鬆麵對的。雖說這次遭遇的麻煩,某種程度上,也是來源自異能者,但是她的異能很奇怪,你能懂我的意思麽?”

哈裏斯深刻的點了點頭:“我知道,就像複仇者聯盟和奇異博士一樣,他們雖然都是超級英雄,但是他們的體係不同,一邊是科技和神力,另一邊則要應對來自魔法世界的麻煩,是這樣麽?”

維吉爾有些搞不懂年輕人的腦回路,但是不得不說這個例子,舉得一點毛病沒有。

維吉爾語重心長的說道:“這個世界上很少又能讓姬博陷入危險的麻煩,即使他現在麵對的對手和我們的體係完全不同。不過我們對於姬博也不抱太大的希望,麻煩到最後姬博還是能解決的,但是代價卻值得我們思量。”

哈裏斯指了指自己:“我知道,我在這裏麵擔當了一個很重要的角色,因為我的異能很特別對麽?要不是這樣,上天朝的政府也不會讓我住這麽好的房子。”

維吉爾搖了搖頭:“那倒不是,上天朝是禮儀之邦,熱情好客是出了名的。”

哈裏斯:“……”

“但是不可否認,你的異能還是對於安城很重要,這裏,我還要感謝一下陰黎那個小姑娘,她挑選和教授出來的徒弟,很不錯。”維吉爾冷若冰霜的臉上出現了淡淡的笑意。

哈裏斯額角一滴冷汗墜落,像維吉爾這種冰山禁欲係的大佬,突然開起來玩笑,還真是讓人壓力莫大。不過聽到維吉爾提到了自己的老師,哈裏斯自豪之餘,也不禁生出了一種想要見到老師的衝動。

說實話,陰黎雖然是他的老師,也教給了他不少東西,這些東西他吸收至今都覺得十分有營養。但是他和陰黎相處的時間不長,之後的交流也不是很多。

本來來到安城,是想著見見老師的,誰知道姬博這貨把老師給藏起來了。(又或者老師也不想見自己?不不不,不可能的……)

想到這裏,哈裏斯又對姬博產生了一絲怨念。

不過,哈裏斯還是沒有忘記正事兒,他有些恭敬的問道維吉爾:“公爵大人,請問我能在這場戰鬥中,起到什麽具體的作用麽?”

維吉爾的幾根手指敲打著桌沿,眼睛又飄向了敬老院的方向。

過了幾秒,收回神來,看著靜靜等著自己答案的哈裏斯,維吉爾露出一分帶著欣賞的眼神說道:“姬博有事兒的話,你先上去幫他撐一會兒。”

聽了這話,哈裏斯雖然不怎麽敢質疑這位異能者中的偶像,但是還是麵色古怪,不太能接受。

什麽叫姬博有事兒的話,自己先上去幫他撐一會兒。

你見過超人打宇宙壞人的時候,突然接到了自己女朋友的電話,然後對壞人說“你現在這等一下啊,先別急著破壞世界,我一會兒就回來。真的,我沒有騙你,我真的隻是回去幫我兒子在作業本上簽個字。”麽?

想想還真是有點……

刺激呢。

哈裏斯臉上有些狂熱的看著維吉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