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兒一把推開老板,老板早已不複當年,一身肥肉下麵都是軟的,哪有這個力氣,往後退了幾步差點摔倒。女孩兒雖然聽了老板的威脅,但是沒有任何懼意的正視著老板說道:“你憑什麽管我?有種你今天就在這活活打死我。”
老板的手再次抬起,並沒有預想中的猶豫,果然又是一巴掌扇了上去,眼神中飽含憤怒。然而女孩兒挨了這一巴掌,啐出一小口血沫,嘴角居然掛上了一點微笑,依舊是不懼的看著老板。
老板的手第三次揚到空中,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還是放了下來。
神在桌上,拿著一個小瓷酒杯,對姬博說道:“來,喝點酒,別人家事,有什麽好看的。”
這裏是個正規飯店的燒烤,沒有那種豪放的一斤一杯的紮啤杯。
老板看著小跑著離開的女孩兒,眼中莫名其妙的多了一股落寞的感覺,一邊桌上的姬博和神碰了一下杯子,將酒喝淨,姬博的眼前驀地升起一幅幅畫麵,一閃而過,如幻燈片一樣。
這是神在給姬博講述,他改變了某個時間節點之後,老板一家變成的樣子。
那個染頭發打耳釘的女生,是老板即將上初三的女兒,發育的正常,腿也沒有殘疾,但是和以前那個靈動而安靜的殘疾女孩完全不一樣。
因為從小的家庭氛圍的原因,女兒成天與那些小混混廝混在一起,直到有一天被她父親撞破了早戀的情形,與她父親徹底決裂,關係逐漸演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女孩兒的母親早就厭倦了和她父親在一起的生活,一個滿嘴髒話,不愛幹淨,成天和那些社會上的人在一起,令人恐懼的男人,不適合過日子。
正看到這裏的時候,姬博眼前的畫麵戛然而止,因為一輛嶄新的奧迪a4l停在了飯點前麵,下來的那個濃妝豔抹的女人,走到了麵色凝重的老板麵前:“離婚協議書,什麽時候和我簽?”
老板臉上還保持著微笑:“怎麽?給我留個麵子不行麽?咱去裏麵說。”
女人皺起眉頭:“不用了,簽個字而已,你給我簽完我就走,車上有人等我。”
老板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僵硬,有幾桌客人把店裏的服務員叫過來結了帳,悄悄地離開了,這些都是些熟客。老板的聲音終於冷著說道:“車上的就是你們科室那個醫生?他有什麽好的?”
女人別過頭去:“你不懂,你也永遠不會懂。”
老板嘿嘿一笑,從一遍抄起一個凳子,就要朝著那輛a4l走過去。女人冷眼看著老板,現在的老板早就不是她年輕的時候喜歡的那個老板了。
那時候的老板,敢在醫院裏把人送到隔壁病房住上一個月,現在呢?老板就是一個世俗的,可憐的,沒有任何浪漫情結的市儈之人。
每每想起來老板現在的樣子,老板娘心生疑惑,不知為何老板變成這個樣子的同時,也會對老板這種樣子,十分的反感。
吳憂見狀也對姬博說道:“姬博,我今晚還有些事兒,要不你先送我回去吧,過段時間我再請你吃一頓,怎麽樣?”
姬博搖了搖頭:“不不不,回頭我請你吧,今晚我挑的地方不行,也是運氣不好,居然碰上了這種事情。”
神突然打斷道:“對了,你們覺得,這家人背後有什麽故事呢?”
對於陳妤洛和吳憂來說,神今晚第一次見麵,而且到現在一句話沒說過,這時候看到別人家的這種醜事,突然開始議論,著實給了他們不怎麽好的印象。
但是神畢竟是姬博帶來吃飯的,吳憂也不能拂了姬博的麵子,便隨口應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人家的事兒咱也不知道,家庭幸福這種事情,也是需要運氣的。”
神似乎並不急著離開,而是緩緩說道:“其實,哪有什麽運氣不運氣的,這個世界上,終究還是幸福的人少,不幸的人多。性格決定命運,人性本惡,決定了人要生來幸福,是不可能的。”
小芳低眉不語,她知道神為什麽要這樣做,是為了給姬博展示人性。但是小芳總是覺得,這個故事的模板,和她當年和王大柱,在某種方麵有些相似,這讓她很不爽,但是也說不上來哪裏不爽。
在邊上,對這種事情不怎麽感冒的陳妤洛說道:“這個世界上,還是人性本善的,任何生物的基因裏都銘刻著祖先流傳下來的習慣,即使是聰明如人類,也不可能在有記載的那麽短的年月裏形成一個完整的社會體係。我覺得,有些人性的大美,是隱藏在我們身體每個角落的,無法磨滅的一種印記。”
雖然是第一次見麵,但是神還是不怎麽客氣的提出了這個請求:“來,要不讓我們看下去,對人性拭目以待一次?”
小芳舉起手裏的杯子,敬了神一杯,捧杯之後,在場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微風襲來。
小芳的杯子接觸神的杯子的時候,一股巨大的力量,通過杯子傳遞到了神的身上。一開始神並沒反應過來,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的身體已經在一瞬間被摧毀成了微小的粒子。但是神畢竟是永恒不滅的存在,刹那間就恢複了身體,這麽生生滅滅,短短的一秒鍾,神就從微粒到整體變化了幾十個循環。
當然,變化的速度太快,幀數到了人眼捕捉的極限,肉眼看上去並沒有什麽變化。
神無奈地喝下一杯酒,小芳和王大柱的事情他都知道,今天設置的場景未必沒有諷刺小芳的意思,天知道小芳怎麽這麽敏銳,居然發現了。神的衣服現在有些濕,那杯酒順著身上沒有愈合的幾個窟窿流了出來,倒是大晚上的不怎麽明顯。
老板看著眼神很冷的老板娘,想到了他的曾經。
其實男人是很容易放棄夢想的一種生物,因為他們肩上要承擔的東西太多。
其實,從用的軟件和喜歡買的東西上就可以看出來,到底誰才是食物鏈的最底層。小孩的各種嬰幼兒用品,還有各式各樣的童裝奶粉,價錢往往令人望而生畏。而女人的寶寶,女人的衣服,女人的淘寶,是這個世界上最吸金的東西之一了。
男人呢?一張圖吧撿的破顯卡,一台破顯示器,還有一個名叫steam的東西,就可以讓他們幸福生活一輩子。
(g胖:我的錢是大風吹來的)
都說女子用情最深,負人最狠,女人的感情是比較極端與熱烈的,往往讓人感動和痛恨隻在一念之間。男人的感情,男人的感性卻很中庸,仔細衡量過後,他們往往會為了一邊的感情放棄另一邊的感情。
為了親情和愛情放棄友情,為了生活放棄夢想,有個詞叫兩難,說的便是這個。
但是,這個世界上,玩著兩塊錢一小時的破電腦,連六塊錢送個首衝禮包都不舍得氪,卻時時有著征服世界野心的男人,往往比一日複一日在家裏安逸的做主婦,睡醒了看電視,看完電視做完飯,玩玩手機就睡覺,生活卻還能過的有滋有味,活出新意的女人多。
人每晚都做夢,夢想想要徹底放棄是不現實的,夢想隻會漸漸麻木,但永遠不會缺席。
老板其實不是市儈,他隻是為了自己的家庭,選擇放棄了當初的野性,選擇脫離了當年的圈子,選擇了一條平靜而安穩的路慢慢走下去。
然而他發現,這個世界上,越是這樣平庸的生活,越是藏著複雜的凶險。你隨時隨地會掉進平庸的泥潭,終身無法自拔,最後靈魂都腐朽。
他的轉變太大了,除了性格上由剛烈豪放變得軟弱市儈,就連當初的腹肌都變成了肥肉,滿背的青龍都變成了肥蟲。
老板緊緊的盯著老板娘的臉,剛才從姬博那桌那個方向,吹過來的冷風叫老板的腦子稍微清醒了些。
他驀地發現,原來自己過的這種生活,除了自己覺得惡心以外,連自己老婆都覺得惡心。
老板顛了顛手中的凳子,如果自己上去把那輛車砸爛了,把車裏的那個人拖出來,砸到醫院去,是不是一切就能回歸正軌?
到時候,眼前的這個女人,是不是就不用天天罵自己廢物,乃至天天和自己吵架,天天纏著自己要離婚?
老板往前走了一步,女人往後退了一小步,眼中滿是驚愕。
姬博的眼中露出一絲難言的情緒,神則是麵色不改。
老板的手終於抬了起來。
凳子扔掉了,老板的手搭在了老板娘的肩膀上,淡淡的,聲音沙啞的說道:“我還不想和你離婚。”
老板娘看著眼睛通紅的老板,下意識的問了一句:“為什麽?”
老板的聲音哽咽:“孩兒他娘,我愛你。”
姬博終於鬆了一口氣,要是老板今天真的拿凳子把車砸了,他的賭約就輸了。
他壓得人性本善。
取舍是件背後藏著很多複雜東西的事情,但是往往細節之處能見善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