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老板,你覺得你這輩子過的幸福麽?”酒過三巡,姬博如是問道。
老板遲疑了一會兒,看了看在櫃台那邊算賬,還有女兒房間亮起的燈光。想了想女兒那張煞白但是十分可愛,雖然比不上桌上的這兩個美女,但是也夠漂亮的小臉,老板笑了笑說道:“幸福啊,為什麽不幸福,知足常樂,我這輩子沒什麽不知足的了。”
姬博微笑著看向神,神搖搖頭沒有說話。
老板因為酒精的作用有些熱,將身上的白色背心擼到胸前,不會在小芳和陳妤洛麵前失禮,還能涼快一點,露出來一幅還算可以的身材和一條滿背的青龍。
吳憂把杯中酒喝了一半,看著老板背後的紋身問道:“老哥當年也是在道上混過的?”
老板搖搖頭說道:“哪裏算是什麽混過的呦,都是以前好玩,再加上年紀小不懂事兒,做過一堆王八蛋才會做的事情。”
姬博聽完笑了笑,說道:“老板,我也是前段時間才聽人講過,這紋身可是有講究的,尤其是像你這種滿背青龍,要是畫龍點睛了,那可就有的是說頭了。”
小芳舉起手中的杯子,說道:“來,老板我敬你一杯。”
和老板杯子一碰,小芳的眼中閃過一絲淡藍色的光芒,被神察覺了,神也隻是笑了笑沒說話。
老板也不知道為什麽,喝下那杯酒之後就覺得腦袋有些迷糊,腦海中那些往事一幕幕的浮現,嘴角也不自覺地掛上了一抹略顯憂愁的微笑。
吳憂和陳妤洛看著老板陷入了回憶,也不打斷,就這麽靜靜看著老板。
燒烤攤上的人漸入佳境,桌上已經都是殘羹冷炙,這個點也沒有幾個要加餐的了。說實話,燒烤攤很小,也不怎麽幹淨,大晚上的沿海城市涼風一吹,倒是有些蒼涼的感覺。
老板問道:“哥們兒有煙麽?今晚上飯錢酒錢給你們抹了個零,說什麽也得蹭你根煙抽抽。”
吳憂站起來說道:“得嘞,老哥,我去買盒煙去。”
老板笑著擺了擺手,說道:“哈哈,和你開玩笑的,媳婦兒,給我拿盒煙過來。”
老板娘聽說老板要抽煙,板著臉說道:“抽煙?抽個屁!今晚又想睡沙發了是不是?”
老板的臉上露出一分尷尬,小聲說道:“當著這麽多人呢,給留個麵子不行麽?”
老板娘撇了撇嘴:“得了吧,就你這副醜臉,要什麽麵子?你還要裏子呢!你以為你和這桌上這小帥哥似的?”
這話倒是又讓姬博鬧了一個大紅臉。
神往兜裏一套,摸出來一盒中華香煙和一個打火機,悄悄塞給老板說道:“老哥,抽我這個吧,別叫嫂子看見。”
想都不用想,神身上一開始雖然沒有帶煙,但是在心底默念一句“來盒煙”,就算要一盒早就見不太到了的綠南京都能整來。
老板擺了擺手說道:“算了,這種好煙抽不慣哦。”
說完,老板十分膽小的回頭望了幾眼自己媳婦兒,然後從兜裏掏出來一盒白將軍和一個打火機,點上之後,一股刺鼻的煙草味傳來。
將軍煙很烈,白將軍是將軍裏麵最烈的一種煙,抽起來和普通的旱煙一樣辣嗓子,一口氣頂在喉嚨,咽下去那股味能衝到腦袋。
老板說道:“喝了點兒馬尿……啊呸……咱這裏都是好酒,喝了點酒,還是抽這個有勁,別的和喝風似的。你們……想聽聽我以前的故事麽?可能也沒啥意思,你們這些大學生也可能聽不進去。”
吳憂搖搖頭:“我們還是很有興趣的。”
老板一拍大腿,說道:“好,我就給你們講講。”
“當時年紀小,不懂事兒,那時候看遍古惑仔和教父,就覺得這個世界上,最牛逼的就是黑社會了。可惜當時隻記住教父裏麵一句話是“鉛和銀”,沒記住老教父對邁克的教導——這世界上最厲害的黑手黨,也不過是別人的工具而已。
那時候也是因為不懂事兒,所以膽兒特別肥你們知道麽?拿刀說砍你一條胳膊下來,絕對不能削你兩根頭發就完事兒。打著打著,就稍微有了點兒名氣,拉攏起來一堆兄弟。
你剛才也說了,紋滿背青龍過肩龍的,都是有說法的,倒是確實沒錯。”
說到這裏,老板摟起來自己的衣服,指著胸口處一個傷疤說道:“看見這裏了麽?這是當年讓人用仿真槍,一下打穿了肺葉。命大,活下來了,搞得現在抽根煙老婆都不讓,生怕我哪天肺炸了,就這麽完蛋了。當時治好了之後,這裏也留下來一個彈孔,就順著這個彈孔紋了一條過肩龍滿背,這彈孔當龍眼,也就順理成章的畫龍點睛了。”
吳憂聽的一愣一愣的,還有這種操作?或許這就是大佬吧。
老板笑道:“後來啊,有了老婆孩子,人就老實了。你還別說,當時我媳婦兒,就是我住院的小護士,當時有人在醫院惹事兒,當時打吊瓶呢,老子直接拔了針,上去一頓錘,那幾個哥們兒立馬就去了隔壁病房,陪我住了一個多月。”
說到這裏,桌上的人不禁哈哈大笑,當年老板也是個有魄力的人啊。
老板眼中滿是緬懷與歉疚:“剛結婚那段兒,還是喜歡出去玩啊,和當年一起混的哥們兒,喝到兩三點鍾再回家,吐的滿床都是,全是媳婦兒給收拾的。最混蛋的是,當時出去和幾個夥計們子,出去探險(大寶劍),回來老婆什麽話沒說,我自己良心過不去,急眼了還打了老婆一巴掌。”
桌上的兩個女人的眼光頓時變得不怎麽友善,但是想想現在老板和老板娘生活得有種別樣的幸福,也就釋然了。
老板說:“那次之後我就徹底悔改了,和以前的那些人斷了聯係。他們有的牛逼的,混到現在幹房地產,有的混的不行的,前兩年剛從護城河裏撈上來,屍體都泡浮腫了。都是老兄弟,連最後一頓酒也沒喝上,倒是有些對不起他們。”
有時候,以夢為馬那種放肆,不管是做詩人還是混混,都是種高危職業。雖然結果不能確定,但是可以確定的是,當你有了家庭,這一切終究不能同時存在。
老板繼續緬懷道:“你是不知道,我下一輩的那些小混混有多恐怖,他們沒有任何牽掛,所有的感情和人性都可以拋棄,隻要上位,什麽事都能幹,這種人是最可怕的,也讓我想到了從前的我。”
老板的眼中露出了一股滄桑的感覺,姬博有種預感,老板在從良之後,也一定和那些堪稱瘋狂的小混混遭遇過,而且老板當初絕對表現得很“怯懦”
老板說道:“我也算好的,我閨女才叫命苦,出生就不會走路,身體發育也慢。哪像我,當時挨了刀挨了槍,過幾天還是該怎麽蹦躂怎麽蹦躂。”
說到這裏,老板手裏的煙抽完了,燙到了手,燙的老板渾身一哆嗦。老板笑了笑,甩了甩手,指著手臂上的一趟煙疤說道:“現在膽子是小了,以前燙這麽堆煙疤,眼都不帶眨一下的。”
老板又講了很多故事,大多是關於他的妻子女兒那些溫馨的事情的,讓姬博吳憂陳妤洛聽的津津有味。尤其是姬博,他記憶中靠前的那一段,和老板沒落的時間點重合,讓他頗有感觸也頗為懷念。
神聽到這裏,問道老板:“老板,問你個問題,要是給你一次重來的機會,或者給你一個全新的人生,你會怎麽選擇?或者說,你覺得你現在會變成什麽樣子?”
老板眼中一串迷茫閃過,幾秒鍾之後回過神來:“什麽意思?另一種人生?”
神的聲音似乎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緩緩地說道:“要是你當初開了燒烤攤,然後漸漸做大變成了一個不小的飯店。你的老婆從來沒有跟著你受過那麽多苦,你們的一生都是一帆風順的。還有,你的女兒沒有殘疾,是一個漂漂亮亮,又高又白的大姑娘,你覺得你會是什麽樣子?”
老板聽了神所說,笑的眼睛都眯到一起了,連連擺手道:“怎麽可能,這是做夢啊。”
神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說道:“那可未必。”
神打了一個響指,身邊的一切景色開始虛化,除了姬博和小芳,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凝固的,然後身影也逐漸淡去。
過了不知多久,姬博發現,自己坐在了一個三層小樓的麵前。
小樓裝飾的不錯,是家還可以的飯店,為了照顧有的客人,在飯店門口搭了一個烤爐,順道著賣起了燒烤。
飯店中走出來一個穿著破洞的牛仔褲,一遍的頭發被削掉,剩餘的染成紫色,掛在一遍,露出來的耳朵上麵掛著耳釘的女孩兒,氣呼呼的回過頭去,朝著玻璃門狠狠地踹了一腳。
後麵跟出來一個人,眉目間可以看出來是老板,但是卻十分肥胖。
老板一把抓住女孩兒的胳膊,把女孩兒拽到自己的麵前,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女孩兒的臉上,說道:“你有種這次滾蛋以後,再也別回來!”
桌上正在吃飯的吳憂和陳妤洛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幕。
他倆今晚上受到姬博邀請,來這裏吃燒烤,本來吃的挺開心的,怎麽突然見到這一幕。
這個胖子是誰?飯店的老板麽?那那個被打的女孩兒是誰啊?
對於他們而言,今晚上,這是第一次見到這個飯店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