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春到迷樓亦太濃,錦香繡月萬千重;

笑他金穀能多大,羞殺巫山隻幾峰。

屏鑒照來真富貴,車帷度去實從容;

隻愁雲雨遭兵火,若個佳人留得儂。

話說煬帝與道人賭遊迷樓,叫道人與道姑走在前麵,自家坐了轉關車,緊緊隨著。其餘宮人內相,俱跟在後頭,不許人人開口。那道人對煬帝打一個稽首說道:“貧道告唐突了。”遂用手攜定道姑,二人逍逍遙遙,信著步子兒往裏便走。卻也作怪,就像走過幾千萬遍一般,四下裏都是透熟,逢著轉彎便轉彎;遇著抹角便抹角,該上樓就上樓,該登閣就登閣;門關著,他竟用手推開;屏攔著,他便側身轉入。無一個幽微曲折之處,不被他串到;無一層錦闈繡闥之中,不被他遊來。不多時,將一座誇大宮詫仙府的迷樓,早已團團遊遍,不曾遺了一處,仍舊轉到殿上來說道:“陛下還有什麽幽房邃室,乞再賜貧道一遊。”煬帝驚得呆了半晌,不能答應。正是:

世間那有迷人物,原是疾人自著迷;

試看神仙迷不得,迷樓何似武陵溪。

煬帝見二人有些奇異,因驚問道:“你二人姓甚名誰?”道人笑道:“俺們道人家,草木形骸,那有什麽姓字?”煬帝道:“姓字既無,必有一個鄉貫住坐。”道人道:“天上的白雲,山中的野鶴,便是俺們的鄉貫住所了。”煬帝道:“既如此無個定縱,朕蓋一所庵觀與你住好麽?”道人笑道:“好便好,隻恐怕不長遠些。”煬帝道:“朕欽賜蓋的,你便好徒子徒孫終身受用,如此不長遠?”道人笑道:“陛下怎麽等得這等長遠,此時天下還有誰來蓋觀?

就有人來,隻怕陛下也等不得了。倒不如隨俺兩個道人,到深山中去出了家,還救得這條性命。”煬帝笑道:“這道人為何一會兒就瘋起來!朕一個萬乘天子,放著這樣錦繡窠巢,倒不受用,卻隨著兩個山僻道人去出家,好笑!好笑!”道人道:“陛下不要太認真了,這些蛾眉皓齒,不過是一堆白骨;這些雕梁畫棟,不過是後日燒火的幹柴;這些絲竹管弦,不過是借辦來應用的公器,有何好戀之處?況陛下的光景,月已斜了,鍾已敲了,雞已唱了,沒多些好天良夜,趁早醒悟,跟俺們出了家,還省得到頭來一段醜態。若隻管貪戀火坑,日尋死路,隻恐怕一聲鑼鼓住了,傀儡要下場去,那時節卻怎生區處?”煬帝笑道:“這一篇話兒,人都會說,說來倒也中聽,隻是天地間,那有個不死的仙方,長生的妙藥?你隻看秦始皇、漢武帝,何等好神仙,到頭來毫厘無用,這便是個樣子。”道人道:“秦始皇錯用了徐福、漢武帝偏信了文成五利,故沒有功效。俺二人卻非其類,陛下不要當麵錯過,後來追悔。”

煬帝笑道:“朕這裏瓊宮瑤室便是仙家,奇花異草便是仙景,絲竹管弦又有仙樂,粉香色嫩又有仙姬。朕遊幸其中,已明明是一個真神仙,你們山野之中,就多活得幾歲年紀,然身不知有錦繡,耳不知有五音,目不知有美色,卻與朽木枯石何異?”道人笑道:“山中倒也頗不寂寞,隻怕陛下沒有造化去遊。若肯隨俺回去出了家,管你受用不盡。”煬帝道:“你且說山中有何景界,朕就沒造化去遊?”道人笑道:“是陛下也不知,待貧道略說一二:

居住的是瑤宮紫府,出入的是碧落玄穹,吃幾碗胡麻飯,怕的是皰鳳烹龍;飲幾杯紫瓊漿,愛的是交梨火棗。穿一件雲霞百補衣,冬不寒,夏不暖,春秋恰好。戴一頂日有九華巾,風不增,花不減,雪月相宜。霓裳羽衣,常奏於不謝花前;小玉雙成,時伴在長春帳裏。要遊時,白雲為車,天風作禦,一霎兒蒼梧北海;要睡時,高天為衾,大地作席,頃刻間往古來今。那計是非,並無榮辱。羞他世上,馬牛不識死生,誰知壽夭,笑煞人間短命。”

煬帝聽了嗬嗬大笑道:“純是一派胡言!其餘還一時考校不出,你既說天風為禦,白雲為車,為何兩隻草履都走穿了?”道人道:“因要勸陛下出家,故信步而來。陛下既不省悟,貧道隻得去了,隻怕明日白龍圍遠之時,好苦楚也!”說罷,向天叫一聲:“彩雲何在?”忽見半空中悠悠漾漾飛下兩片雲來,炫然五色,道人與道姑走在上麵說道:“陛下請了!日後火起時,思想貧道,隻怕遲了。”煬帝慌走下殿來,刹時那兩片雲彩,早已飄然騰空而起,漸入雲霄,倏忽之間,就不見了。正是:

神仙到處皆遊戲,隻恨凡夫認未真;

金馬滑稽翻不信,文成五利轉相親。

煬帝見二仙乘彩雲而去,又驚又喜,又有幾分追悔。因對眾美人說道:“大奇!大奇!不知他是兩個真仙,倒是朕當麵錯過。”袁寶兒說道:“便不錯過,卻也無益。”煬帝道:“為何無益?”袁寶兒道:“他要萬歲隨他去出家。萬歲肯舍下這些繁華富貴,向深山窮穀中,粗衣淡飯去修心煉性麽?”煬帝笑道:“修煉實難,繁華富貴卻也舍他不得,隻好送朕一丸丹藥吃了,做個現成仙人,依舊同你們在宮中受用方妙。”眾美人一齊笑起說道:“萬歲便說得這等容易,不修不煉或者還可,隻是天下那有個好色欲的仙人。”煬帝笑道:“若好不得色欲,則仙人苦於凡人多矣!早是放了他去,不曾被他誤了,弄做個一家貨的神仙。”說罷,大家都笑做一團。笑了一會,煬帝仍舊上了轉關車兒,推入迷樓中去。正是:

肉可銷魂骨可憐,人生隻恐不當前;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煬帝進了樓,也不管到何處,任著車兒推去。推到一層繡闥之內,隻見幾種幽低,低壓著一帶綠紗窗兒,十分清幽有趣。煬帝認得叫做俏語窗,窗下忽見一個幼女在那裏煎茶,煬帝看見便下了車兒,走到窗下坐了。那幼女真個乖巧,便慌忙取一隻碧玉甌子,香噴噴斟了一甌龍團新茗,將一隻尖的纖手,捧了送與煬帝。煬帝接了茶,將幼女仔細一看,隻見他生得鶯雛燕嬌,柳柔花嫩,嫋嫋婷婷,隻好十二三歲。又且眉新畫月,髻乍拖雲,一種孩子風情,更可人意。煬帝看了,早有幾分把捉不定,因問道:“你今的十幾歲?叫什麽名字?”

幼女答道:“小婢今年一十三歲,小名叫做月賓。”煬帝笑道:“好一個月賓!朕今日與你做一個月主何如?”月賓雖然年小,卻是吳下人,十分伶俐。見煬帝調他,便微微笑答道:

“萬歲若做月主,小婢焉敢當賓?隻情願做個小星罷。”煬帝說道:“做了小星,便要為雲為雨,隻怕禁當不起!”月賓道:“雲雨雖則難當,雨露卻易消受。”煬帝見他應答甚巧,喜得心花都開,遂一把將他摟在懷中說道:“你還是個小女孩子,便曉得這般戲謔,真可愛也!”一時高興,便有個要幸月賓之意;又慮他年紀甚小,恐難勝大任,心下尚恍恍惚惚,遂叫取酒來吃,左右忙排上宴來。煬帝不放月賓下懷,就將他摟在膝上坐了,靠著臉兒同飲。煬帝吃了幾杯問道:“這繡闥中,隻你一個在此,還有別人?”月賓道:“隻小婢一人,再無別個。”煬帝笑道:“虧你一個,倒不駭怕。”月賓笑道:“就駭怕也沒法奈何,誰人肯來相伴?”煬帝笑道:“朕今夜相伴你何如?”月賓道:“萬歲相伴的人多,正好輪不到小婢,小婢也沒有這樣造化。”煬帝滿肚皮要幸月賓,隻愁處幼懼怯。不期他全不在心,言來語去,轉挑撥煬帝。煬帝喜不自勝,又笑說道:“你要造化,卻也不難,但不知到臨期是造化是晦氣?”月賓笑道:“萬歲隻管講他怎的,且請吃酒。”隨斟了一杯,奉與煬帝。煬帝吃了半杯,剩半杯遞與月賓說道:“你不吃,單叫朕吃,有些甚趣?”月賓笑笑吃了,又斟了一杯奉與煬帝說道:“這一杯卻不單了。”煬帝笑道:“你也吃一杯才算不單。”二人說說笑笑倒吃得十分有興。正是:

莫言野馬難收轡,縛束鯤鵬隻藕絲;

小小宮娃才一笑,九重天子已情癡。

二人歡飲多時,不覺天色昏黑,左右慌忙掌了燈來,把瑣窗閉上。煬帝被月賓脂香粉嫩,在懷中偎倚了半日,情興**漾已久,再吃到醺酣之際,一發把持不定,抱了月賓,低低說道:

“朕醉了,同去睡罷!”月賓孩子家,隻要勾引君王,不知道風流的苦處。見煬帝調他,便含笑說道:“這裏睡不打緊,隻怕誤了萬歲別處的好受用?”煬帝笑道:“這裏的受用,難道不好?”遂不吃酒,走起身攜了月賓,竟進寢房去睡。眾宮女見煬帝注意月賓,寢房中早將鴛衾象枕,打點的端端正正。煬帝到了房中,便解衣就寢。月賓要君寵幸,口裏雖十分承應,然終是女孩兒家,及到臨寢,叫他解衣,忽不覺羞澀起來,倚著床幃,半晌動移不得。

煬帝情興勃勃,連催數遍,隻是延捱不肯脫衣。煬帝欲火如焚,那裏等得他來,遂探起身子,把月賓扯到枕邊,替他將衣帶鬆開,輕輕脫去,銀燭下露出如雪一般的身軀。月賓一發害羞,倒慌忙往被裏一鑽。煬帝因等待的興濃情急,月賓上得來時,也沒工夫溫存調戲,便在意狂逞起來。不想用力太猛,月賓還是十二三歲的孩子,如何禁當得起,忽大聲啼哭起來。

煬帝聽不進,連忙把身軀往上一鬆,鴛被上早濺了無數的**,月賓痛楚欲死,得這一鬆,連忙背過身子,朝著床裏曲做一團,咬牙齧齒的呻吟。煬帝見月賓這般模樣,心下甚是憐惜,不舍得再來強他。然香溫玉軟,抱在懷中,一腔欲火,卻又按納不下,隻得再三婉轉,要月賓轉過身來。月賓就像怕老虎的一般,聽見叫他,嚇得魂魄俱無,那裏敢動一動。煬帝叫的緩些,月賓聲也不做,若是叫得急了,月賓隻叫:“萬歲可憐罷!”若將手去扯他時,月賓便號號的哭將起來。煬帝沒法奈何,欲要以力強他,卻又不忍;欲要讓他睡了,卻又難熬。

在他身上撫摩一會,又在他耳根邊,甜言美語的央及半晌,月賓隻是駭怕,不敢應承。急得個煬帝翻過來,覆過去,左不是,右不是,十分難過。捱了半夜,情興愈急,便顧不得憐香惜玉,隻得使起勢來,將身子欠起,用力強去拔他。月賓見煬帝性起,慌做一團,又不敢十分推拒,又其實痛楚難勝,慌得隻是栗栗而戰。煬帝雖是用力,然終有愛惜之心,被他東撐西抵,畢竟不得暢意,又纏了半晌,不覺精神困倦,忽然睡去。正是:

猛經風雨花魂碎,虛抱芳香蝶夢癡;

欲避不能侵不得,快活時是可憐時。

月賓見煬帝睡了,心才放下。又怕醒來纏他,不敢十分睡著,隻朦朦朧朧的捱了一夜。到了次早,日影兒才照上窗紗,便悄悄的走了起來,穿上衣服,也不敢走遠,就在錦幔裏麵立了。煬帝一覺醒來,餘興未已,還有個找零之意,忙向被窩中一摸,早已不見了月賓。急探起身來看時,隻見月賓不言不語的立在旁邊。煬帝見了,又好惱,又好笑,便假假的嗔說道:“你這小妮子好大膽,也不等朕睡醒,就先走了起去,既是這樣害怕,昨日誰叫你那般應承?”月賓低低說道:“小婢自知萬死,然情非得已,隻望萬歲饒恕。”一邊說,一邊就跪了下去。煬帝本是愛他,又見他這般模樣,更覺可憐,連忙穿了衣服,走下床來,將月賓挽起說道:“昨夜之事,就依你饒了,今夜若再如此,便饒你不得。”月賓道:“萬歲肯饒,除非饒了今夜,若隻是昨夜,便不要萬歲饒了。”煬帝笑道:“饒了你便要弄嘴。”二人說笑了半晌,方同到鏡台前去梳洗。梳洗畢,左右進上早膳,煬帝就叫月賓同吃,剛吃完了,忽一個太監來報道:“前日獻轉關車的何稠又來獻車,現在宮外等旨。”煬帝聽了,即到大殿上來見何稠。何稠朝過煬帝,隨獻上一駕小車,四圍都是錦幃繡幔,底下都是玉轂金輪。

煬帝看了,便問道:“此車製造得精工小巧,到也美觀,不知有何妙處?”何稠道:“此車無他妙處,隻得行幸童女最便。”煬帝正沒法奈何月賓,聽見說幸童女最便,不覺滿心歡喜,便立起身走下殿來問道:“幸童女有何便處?”何稠道:“此車雖小,卻是內外兩層,要幸童女,隻消將車兒推動,上下兩旁便有暗機,礙其手足,毫不能動。又且天然自動,全不費行幸之力。”遂將手一一指示與煬帝看。煬帝看了大喜道:“卿之巧思,一何神妙若此!”因問道:“此車何名?”何稠道:“臣任意造成,未有名也,望萬歲欽賜一名。”煬帝道:“卿既任意而造,朕複任意而樂,就取名叫做任意車罷。”隨傳旨照項升一樣,也賜何稠五品官職,以酬其勞,何稠謝恩退出不題。

卻說煬帝得了此車,快不可言,那裏等得到晚,隨即推到繡闥來,哄月賓說道:“何稠獻一小車,到也精致可愛,朕同你坐了到各處去閑耍。”月賓不知是計,隨走上車兒,煬帝忙叫一個內相推了去遊。那車兒真製得巧妙,才一推動,早有許多金勾玉軸,將月賓的手足緊緊攔住。煬帝看了笑道:“有趣有趣,今日不怕你走上天矣!”隨將手來解衣,月賓先猶不知,見煬帝來解衣,忙徹手去搪,那裏動得一毫,方才慌起來,說道:“不好了!儂是死矣!”

煬帝見月賓驚慌無措,更覺快暢,那裏顧他死活,解了衣服,便恣意去尋花覓蕊。痛得月賓嬌喘不遞,渾身上香汗沾沾,真是笑不得,哭不得,氣噓噓隻叫萬歲可憐。煬帝笑道:“正好出昨夜之氣,誰可憐你!”月賓雖然痛楚,然經過一番狼藉,畢竟稍稍減些。況煬帝用力不甚勇猛,故悲啼幾聲,又笑著臉兒,情懇幾句。煬帝總不理他,隻是捧定香肌,細細賞鑒。

月賓含顰帶笑,一段楚痛光景,就像梨花傷雨,軟軟溫溫,比昨夜更覺十分可人。怎見得?但見:

心驚香玉戰,喘促乳鶯低;

紅透千行汗,靈通一點犀。

雖生嬌欲死,帶笑不成啼;

謾惜花揉碎,蜂癡蝶已迷。

煬帝盡心受用,恣意為歡,隻**有一兩個時辰,方才收雲散雨,叫把車兒停住。月賓孩子家,被煬帝苦了半日,才抽出手來,便不管一二,竟連身子倒入煬帝懷裏說道:“萬歲也忒狠心,便不顧人死活。”煬帝抱住笑說道:“顧了你的死活,朕的死活,卻教誰顧?”二人偎倚了一會,方走下車兒,依舊同到繡闥中去玩耍。正是:

兒女情無限,風流事轉多;

若非為酒困,定是被花魔。

煬帝因月賓是吳人,說的吳語好聽,便口口聲聲,也學吳語情話,自家轉不稱孤道寡,隻是儂長儂短。自此之後,**情愈不可製,便日日撿有容色的幼女,到任意車中來受用。終日****,弄得那些幼女痛楚難勝,方覺快暢。這個嚐過滋味,便換那個;那個得了妙處,又更這個。也不論日,也不論夜,盡著性命,在迷樓中受用。怎奈迷樓中選了三千幼女,這個似桃花,紅得可愛;那個像楊柳,綠得可憐;一人能有許多精力,如何得能享盡?****的不多時,早已精疲神敝,支撐不來。誰知精神虛的人,欲火更盛,心下火焚,焚要去****。隻恨氣力不能鼓舞,往往到了臨時,弄個掃興。因心生一計,叫畫院管將男女**的春圖,奇奇怪怪,畫上無數,遍迷樓中都懸掛起來。卻攜了幼女,細細觀看,看到興動之時,不覺精神震躍,就乘著興頭與幼女去**狂**。略不濟事,便重新又看。隻因這個法兒有驗,便差人各處去尋求巧妙的春圖。

一日正與幼女觀圖戲耍,忽有太監來奏道:“宮外有一人叫做上官時,自江外得烏銅屏三十六扇,獻與萬歲。”煬帝道:“什麽烏銅屏?快抬進來看。”太監領旨,不多時將銅屏抬入。煬帝定睛一看,隻見那銅屏有五尺來高,三尺來闊,兩邊都磨得雪亮,就如寶鏡一般,輝光相映,照得徹裏徹外皆明,下麵俱以白石為座,煬帝看了大喜,隨命左右一扇一扇的排將起來。三十六扇,團團圍轉,就像一座水壺;又像一間瑤房;又像一道水晶屏風。外麵的花陰樹影,映入其中,又像一道畫壁,人走到麵前,發形容,都照得明明白白。煬帝看了十分歡喜道:“琉璃世界,白玉乾坤,也不過如此!”遂叫了吳絳仙、袁寶兒、杳娘、妥娘、朱貴兒、薛冶兒、月賓一班美人幼女,回到中間坐了飲酒取樂。眾美人你來我去,一個人也不知有多少影兒,煬帝在中間左顧右盼,但見容光交映,豔色紛飛,竟辨不出誰真誰假。因大笑道:“何其美人之多乎!令人在接不暇?”袁寶兒道:“美人未嚐多,還是萬歲的眼多。”

煬帝大喜道:“眼到不多,自是這一片柔情多耳!”大家說說笑笑,盡情歡飲。煬帝飲到陶然之際,見眾美人嬌容體態,映入屏中,更覺鮮妍可愛。一時情興勃勃,把持不定,遂叫宮人將錦茵繡褥,移入屏中,親同眾美人幼女把衣裳脫去,**相戲。眾美人這個含羞,那個帶笑,你推我,我扯你,大家在屏中,歡笑做一團。煬帝東邊也采一陣,西邊也揉一場,那些**形態狀,流入鑒中,纖毫不能躲避,真個是荒**中一段風光,有《鵲橋仙》詞一首為證:

香肌潑墨,玉容染翰,形兒影兒難辯。君王癡眼醉模糊,但隻見春光一片。

鏡中花豹,煙中粉黛,畫出鶯鶯燕燕。嬌深媚淺不爭些,便勝似丹青無限。

煬帝狂逞多時,滿心歡暢,因說道:“繪畫的春圖,不過隻描寫大意,怎知鑒屏中活活潑潑,神情態度,都摹畫出來,真令人銷魂欲死也。此鉛屏勝似春圖何止萬倍,上官時之功,不可不賞。”遂傳旨賜上官時千金與官一級。正是:

隻為風流影,全消浪**魂;

君王拚性命,去搏佞臣恩。

不知煬帝得此烏銅屏,畢竟又作何狀?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