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驚微知道自己如今的狀態很不對,隻是她也無可奈何,隻能任由心魔漸生,身陷囹圄不得出。

她捂著心口大口喘息著,唇邊的鮮血紅的刺眼,鋪了白玉石的地麵上濺了幾滴緋紅的血漬,仿佛在暗示著什麽。

林驚微合上唇縫,嘴裏血腥氣彌漫,她壓**內不斷翻湧的靈力,用手背擦去了唇邊的血跡。

[你還好嗎?]

器靈方才也被嚇傻了,直到此刻才回過神來,飄在林驚微身側,擔憂地望著她那張毫無血色的臉。

“無妨。”林驚微的麵色已然冷靜下來,讓人絲毫看不出她體內的痛意究竟有多強烈。

硬生生將躁動的靈力壓了下去,不異於強塞了無數的刀片進五髒六腑,割裂的劇痛讓林驚微的額上滲出了冷汗,她鬢發微濕,一雙眼紅的嚇人。

林驚微卻無視了渾身的痛意,她抬起頭,遙遙看向江秋漁所在的位置,腦海中不斷思索著禾鶯方才的那一番話。

方才林驚微驟然得知自己體內有傀儡情絲的存在,一時看不清眼前的真相,差點兒被禾鶯給騙了。

如今仔細想來,一切似乎與禾鶯說的截然不同。

林驚微心中的天平逐漸偏向江秋漁。

倘若阿漁真的從一開始便知曉所有的真相,給她種下傀儡情絲也隻是為了報複她,利用她,可如今她們已經到了濃情蜜意的時候,阿漁卻從不曾指使她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

不管是在不憂城還是在雲水城中,阿漁都從不曾強迫她,她屢次冒犯阿漁,甚至反過來教導阿漁,阿漁都從不曾因此責怪她。

她若真的隻是想利用自己,大可以逼著自己殺了那些冒犯她的人。

在雲水城中遇見鳳桉時,阿漁便可以讓自己殺了鳳桉,這才是逼著自己與正道決裂最好的方法。

阿漁如果真的隻是將自己當成對付正道的棋子,她為何從不曾逼著自己與正道拔劍相向?

鳳桉甚至屢次在她麵前口無遮攔,阿漁也隻是笑一笑,並不在意。

她是真的不在意旁人的冒犯和挑釁嗎?

遙想起初到魔宮之時,就連身邊最為信任的侍女,隻是說錯一句話罷了,阿漁便毫不猶豫地出手責罰,絲毫不留情麵。

由此可見,她不是不在乎旁人對她的看法,相反,她在乎的不得了。

隻因為鳳桉是自己的同門師妹,阿漁才願意對她多留幾分耐心罷了。

林驚微想,阿漁對她應當是真心的,否則她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縱容自己欺負她,忤逆她?

她不僅不曾強迫自己,欺辱自己,反而還對自己百般溫柔,更是將她的話聽了進去。

她讓阿漁不要濫殺無辜之人,阿漁便當真不曾犯下殺孽。

外界傳言魔尊凶狠殘忍,阿漁卻屢次救下無辜之人,許窈,薛如鈺,趙舒寒,這些人都是因為阿漁,才能有如今的安穩日子。

林驚微又怎能懷疑江秋漁的用心?

她若真的從一開始便決定利用自己,又為何要做出這種種與她的性格完全不符的舉動?

禾鶯越是在林驚微麵前說江秋漁的壞話,林驚微反而越發肯定,江秋漁並非禾鶯口中的惡人。

她給自己種下傀儡情絲,應當不是為了利用自己。

既然她不打算將自己當做棋子,又為何要給自己種下傀儡情絲?

器靈想了半晌,猶豫道:[難不成,她一開始看上的人就是你?]

林驚微的眼睫顫了顫,耳根泛起了一抹動人的豔色,她沒承認,卻也沒有否認器靈的話,也不知心裏究竟在想什麽。

器靈越想越覺得,事實或許當真如此,[你看,她雖然表麵上對付星逸癡心不悔,可實際上,她卻從未碰過付星逸。]

[反倒是你,不僅上了她的榻,甚至還與她雙修過了。]

這還不算是喜歡嗎?

器靈哼了聲,[魔尊當真狡猾!]

明明很喜歡它的主人,偏生還要做出一副嫌棄主人的模樣,它與主人都被她騙了!

林驚微雖然從始至終都不曾開口,隻任由器靈胡思亂想,可她心裏卻未必不讚同器靈的話。

阿漁是否從一開始便看上了她,隻因她那時太過冷淡,不知情趣,阿漁別無他法,隻得給她種下傀儡情絲,隻盼她能有所改變。

所以她那些似是而非的欺淩,隻是為了引誘自己動心而使出的一點兒手段罷了。

傀儡情絲無法左右她的心意,她對阿漁的動心完全出自她的本心,雖然中間的過程並未按照阿漁所想的那樣進行,但結局都差不多,所以阿漁才從未發現傀儡情絲並未起效一事。

阿漁隻在此事上騙過她,可她騙她的初衷,也並非是為了傷害她。

林驚微在心中替江秋漁開脫了個遍,她對江秋漁一直有愧,不管江秋漁是否想要利用她,都改變不了她從一開始便欺騙了江秋漁的事實,真正心懷不軌的人是她。

林驚微越想越肯定,江秋漁對她並非虛情假意,禾鶯之言完全是在故意哄騙她。

傀儡情絲的存在並未讓林驚微恨上江秋漁,反而讓她愈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要以身代阿漁死,平了這場大戰!

有錯的是那些肆意殘害人命的魔物,阿漁是無辜的。

——

江秋漁閉關的這幾日裏,也並沒有閑著,她用霜雪和未晴的血做了一遍實驗,確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

情人血,木石心和美人珠,當真是她所猜想的那樣,並非已經存在的東西,而是隻要能夠達成一定的條件,便能得到這些東西。

之所以選擇霜雪和未晴,因為霜雪雖然出身魔族,她娘卻來自北陸寒域,霜雪那顆心,是她娘用琥珀寒晶做的。

隻可惜,霜雪和未晴的修為都不高,雖然滿足了陣法的基本要求,能夠選擇的距離卻很短。

不過這也正好證實了江秋漁的猜測,果然是雙方的修為越高深,陣法的效果就越強。

為了進一步驗證自己的猜想,她還得想方設法拿到林驚微的血,再做一遍實驗。

江秋漁拍了拍手掌,“我閉關幾日了?”

【五日。】

係統頓了頓,【你還不打算出去看看嗎?】

大戰近在眼前,每一刻都十分寶貴,宿主卻在這個緊要關頭“閉關”,硬生生浪費了五日的時間。

江秋漁不理它,自言自語道:“那想必禾鶯已經去找過林驚微了,可以結束閉關了。”

係統想了想,問她:【禾鶯必定已經將傀儡情絲的存在告知林驚微了,你真不怕才一出去,就被女主捅個透心涼嗎?】

江秋漁:“她即便再恨我,也不會貿然對我出手,你以為她跟你一樣蠢嗎?”

係統:【……】

可惡!

怎麽還搞統身攻擊!

江秋漁從書房出去後,徑直去尋林驚微。

林驚微正在伏岐殿中,她坐在書案前,聽著底下的魔物恭敬道:“那付公子整日吵著要見您,屬下們隻得前來打擾您,想問一問,該如何處理此事?”

林驚微垂眸,擋住了眼底的冷意,她正待開口,忽地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正在靠近。

是阿漁!

林驚微眼眸亮了亮,她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底下跪著的魔物,沉吟片刻,悠悠道:“付道友乃是阿漁親自選中的男寵,我又有何權利處置他?”

“若是貿然傷了他,等阿漁閉關後,難保不會生我的氣。”

等著她吩咐的魔物們:??

好怪!

這位大人今日怎麽這麽多話?

往日她隻會冷冷地吐出幾個字,便將他們打發了,今日是中了邪嗎?

“大人,那,那該如何是好?”

所以到底該怎麽處理此事?

林驚微不說,他們就更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此時的付星逸地位低下,人人可欺,可林驚微說的也沒錯,他畢竟是尊上的男寵,雖然此時受了尊上的冷落,但難保不會有複寵的那天。

這些魔物們雖然總是欺辱他,卻也萬萬不敢真讓他就這麽死了。

付星逸以死相逼,他們才不得不前來稟告林驚微。

林驚微抬眸瞥向殿外,“此事我管不了。”

魔物們頓時愁眉苦臉的,要不是林驚微的神色太過淡漠無情,他們甚至想哭著求她再想想辦法。

林驚微不想再搭理他們,“退下吧。”

等這些魔物離開之後,江秋漁才從伏岐殿外走了進來,她抬腳跨過門檻,笑道:“清蘅君真是厲害,幾句話便將底下的魔物訓得服服帖帖。”

林驚微站起身來,從書案後繞了出來,幾步走到江秋漁麵前,低眸凝視著江秋漁那張豔麗動人的臉,眼睛一酸,伸手把人攬進了懷中。

“阿漁。”

好想她。

林驚微將自己的臉埋進了江秋漁的脖頸間,嗅著對方身上暖暖的桃香味,她的手臂越收越緊,鼻尖蹭著江秋漁的側頸,纏人得緊。

江秋漁想,這人難不成是狐狸癮又犯了?

是太恨她了,但是又舍不得她那一身雪白的毛發,所以想在殺死她之前先使勁吸一吸狐狸,免得她死了之後就吸不到了?

江秋漁一邊在心裏胡亂想著,一邊伸手拍了拍林驚微的後頸,“怎麽這麽粘人?”

她的嗓音裏帶著十足的笑意,手指穿過林驚微的長發,捏住了她的後頸。

這個動作盡顯親密和曖昧。

後頸這種地方不僅敏感,還十分脆弱,輕易不能讓旁人觸碰到。

江秋漁本以為林驚微會忍不住推開她,誰知這人卻隻是收緊了自己的胳膊,用鼻尖和嘴唇胡亂蹭著她的脖頸,就跟撒嬌似的,柔軟的唇落在江秋漁的耳後,吐息灼熱:“好想阿漁。”

隻是幾日沒見而已,林驚微從不知道自己的情感也可以如此濃烈,她此刻隻想抱著江秋漁不撒手,用肢體交纏來填補內心的惶恐和不安。

江秋漁被她那低啞溫柔的嗓音激得差點兒連頭頂的兩隻耳朵都跟著冒了出來,她捏著林驚微的後頸,“抬頭。”

林驚微才剛從她的頸側抬起頭來,嘴唇便被江秋漁捕獲了,小狐狸纏人的緊,鼻息急促滾燙,咬著她的唇不放。

林驚微反客為主,攬著江秋漁的腦袋,與她唇舌交纏,共同陷進濕漉粘膩的浪潮中。

不知過了好久,兩人才分開些許。

江秋漁舔著自己微腫的唇瓣,將手從林驚微的衣襟中收了回來,她打量著麵前這人淺淡的眉眼,“你不高興了?”

林驚微不躲不避,直勾勾地望進了江秋漁的雙眼之中,“阿漁方才,不是聽的很清楚嗎?”

她將自己所有的異樣情緒都推到了付星逸身上,江秋漁眼波流轉,細白的手指勾著林驚微的腰封,“原來是吃醋了啊。”

她拍了拍清蘅君柔韌的腰身,感受到掌下的身子有一瞬間的緊繃,不由得彎了彎唇角,哄道:“他哪兒有你好,你何必同他計較。”

這話說的仿佛在暗示些什麽,林驚微麵頰微紅,卻仍舊不肯讓步,“我還記得,你納他為男寵的那一日,穿了一身明豔的喜服,從我身旁路過時,毫不猶豫地拂開了我的手。”

這醋勁兒怎麽還越來越大了?

都開始翻舊賬了。

江秋漁在心裏琢磨著林驚微的意圖,這人此時應該對她又愛又恨才對,怎麽還有心思去想這些事情?

林驚微見江秋漁不說話,隻是笑盈盈地看著她,不禁深吸了一口氣,心口熱的厲害,就連耳骨都紅了個徹底。

“阿漁,我們能不能,也辦一次喜事?”

她說這話時,語氣裏還帶著幾分哀求。

江秋漁愣了愣,林驚微想跟她成親?

這種緊要關頭,她卻想跟自己成親。

江秋漁眨了眨眼,斂下了眸中的深思,林驚微興許是想借此打消她的疑慮,降低她的防備心,才好對她下手。

她想在成親那一日,給自己種下血引長眠?

江秋漁即便猜到了她的意圖,卻也不能拒絕她,所幸她對此事早有預料,心頭並未有多少難過。

反正她與林驚微,從一開始便注定了要鬥個你死我活。

她給林驚微種下傀儡情絲,林驚微反過來喂給她血引長眠,就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林驚微此時表露出來的溫柔和羞怯,也隻是為了哄她心軟吧?

江秋漁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她揚起笑,將自己塞進了林驚微懷裏,雙手抱著林驚微的細腰,仰頭望著她,“你想跟我成親?”

林驚微攬著懷中的女子,眼裏羞澀與動容交織,她強壓下心底的酸楚,不去想之後的事情,隻點了點頭,“我想與阿漁成親,成為阿漁名正言順的妻子。”

就當是滿足她的最後一個心願了。

將來即便是死,至少她還與阿漁做了幾日夫妻。

死也無憾了。

林驚微閉了閉眼,眼眶酸澀無比,她的嗓音比方才更加沙啞,“阿漁願意嗎?”

江秋漁勾著她的後腰,將自己的腦袋枕在了林驚微的肩上,端的是小意溫柔的模樣,“我都願意跟你雙修了,你還能不清楚我的心意嗎?”

“我即刻讓人去準備,一定比那一日更加熱鬧,驚微,你別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林驚微的眼尾泛起了濕紅,心口又酸又疼,劇烈的痛楚從心髒蔓延到四肢,她攬著江秋漁的手都在顫抖,唯有嗓音依舊平穩,“嗯,我沒生你的氣。”

她的阿漁那麽好,讓她怎麽舍得放下?

就讓她再做一回卑鄙小人,再欺騙阿漁最後一次吧。

林驚微收緊手臂,將自己微涼的唇印在了江秋漁的額頭上,她心裏所有的愧疚和悔意,都包含在了這個細微的動作中。

江秋漁仰頭追著她的唇,半合上的狐狸眼裏漸漸浮現出了深思之色。

林驚微一定有事瞞著她。

——

魔尊要娶魔後啦!

不到半個時辰,這個消息便傳遍了整個魔宮,繼而就連整個魔界都知曉了此事!

上一回魔尊納男寵,並未邀請賓客,隻讓人簡單裝扮了魔宮,最後還被林驚微毀了個徹底,可謂是敷衍至極。

這一回,四境魔君卻提前得知了這個消息,魔尊親自送來的請帖,邀請她們前去觀禮。

“魔後?”

除了禾鶯之外,其餘三人皆是滿臉震驚之色。

“尊上真要娶那個清河劍派的弟子為妻?”

江芷桃握緊了手裏的請帖,那上麵的每一個字都無比刺眼,讓她如鯁在喉。

師尊真要娶那人為妻?

她就那麽喜歡那個人嗎?

喜歡到都到這時候了,還願意容著那人胡來?

魔後……

江芷桃閉了閉眼,周遭的景物建築被四溢的魔氣絞了個粉碎,她的臉色陰沉得可怕,嚇得不遠處的魔衛們瑟瑟發抖,趴在地上不敢動彈!

良久之後,江芷桃才冷笑了一聲,“且看她這個魔後,能做幾日……”

不小心偷聽到這句話的魔物們更是麵如土色,想挖了自己的耳朵,裝作聽不見也看不見,以免被魔君殺人滅口!

北境這邊,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禾鶯倚在軟榻上,笑眯眯地看著手中的請帖,“你這個徒弟,還真有幾分本事。”

那日她說要與魔尊成親,禾鶯還在心裏偷偷笑話她異想天開,沒成想這麽快,連請帖都送過來了。

林驚微麵上看著冷冷清清的,哄人的本事倒是不弱。

賀雲歧眉頭微皺,“驚微當真是這樣同你說的?”

他總覺得不太對,即便是為了取信於魔尊,也沒有必要非得這樣聲勢浩大,弄得人盡皆知。

可想到林驚微的無情劍道,賀雲歧又覺得自己不該懷疑她。

且上一次除了傀儡情絲外,他並未在林驚微的體內發現任何異樣之處。

興許隻是他想多了。

魔尊這人,的確敏感多疑,若是不做出一定的犧牲和妥協,又如何能取得她的信任?

禾鶯聽見這話後,卻是笑意一頓,“你懷疑我說謊?”

她眯了眯眼,神色不善地看著水鏡裏賀雲歧的那張臉,“她是你的徒弟,你自然比我更了解她。”

賀雲歧舒了一口氣,“是我說錯話了。”

禾鶯嘖了一聲,“你連自己的徒弟都要懷疑,畏首畏尾的,簡直毫無魄力!”

她還在計較賀雲歧把她當棋子使的事,話裏間夾槍帶棒,說得賀雲歧好一頓沒臉。

賀雲歧雖然心裏惱怒萬分,臉上卻依舊帶著和善的笑意,“驚微既然答應了,心中定是已有主意,我們且耐心地等一等。”

禾鶯翻了個白眼,“還用你說?”

賀雲歧:……

他又叮囑了幾句後,便切斷了二人之間的聯係。

頗有一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楚約得知這些消息後,倒是鬆了一口氣。

他近日被姣玥和星瑩看得太緊了,當真潔身自好了一段時日,連姑娘家是什麽味道都快忘了。

尊上要娶妻,當日必定熱鬧至極,他也能稍微喘口氣,勾搭兩個漂亮姑娘!

至於姣玥和星瑩聽見此事後,如何震驚嫉妒,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魔尊要娶妻,整個魔界都躁動起來,就連最低調的東境魔君衛封都從閉關中蘇醒,決定應邀去沾沾喜氣。

不管魔界眾人是怎樣想的,江秋漁和林驚微都不曾在意,魔宮早被婢女們布置得十分喜慶,到處是鮮紅的囍字和紅綢。

江秋漁親自挑選了喜服,磨著林驚微試穿的時候,自然又是一番濃情蜜意,差點兒將喜服的衣袖都撕裂了。

大喜之日就定在三日後。

江秋漁一聲令下,凡事都不用她操心,她隻需要坐在軟榻上,指揮一群婢女按照她的喜好準備當日要用到的一些物品,便足夠了。

為了這一次的喜事,江秋漁特意翻遍了自己的私庫,各種首飾堆了幾箱子,任由林驚微挑選。

魔宮中的裝飾更是奢華至極,隨處可見價值不菲的天材地寶,玉石珠寶。

江秋漁在自己的腳腕上掛了一串赤色鈴鐺,她一動,便叮鈴作響。

林驚微隻聽見這叮當響的聲音,便知道是她來了。

“驚微。”

江秋漁跨過門檻,“明日便是你我的大喜之日,今晚我們要暫且回避幾個時辰,不能見麵。”

林驚微望著她明豔的眉眼,心裏更加酸澀,“嗯。”

江秋漁笑著走向林驚微,燭光跳躍在她的眼底,越發顯得她的眉眼姝色無雙。

“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林驚微靜靜地注視著她的麵容,隔了好半晌才搖了搖頭,“沒有。”

江秋漁笑盈盈的,“那就好。”

她的語氣裏帶著一股歎息,仿佛別有深意。

林驚微握緊了手指,一言不發,旁人無法從她那張絕豔出塵的臉上,窺見她心底的真實想法。

——

成親這一日,江秋漁換上喜服,對著鏡子打量自己此時的模樣。

身旁圍著的侍女們俱是雙眼通紅的模樣,雖然嘴上說的都是誇讚的話,可聲音裏卻有著哭腔。

“尊上今日真好看!”

“尊上穿紅衣真漂亮!”

“……”

魔宮裏的侍女們就沒有不喜歡江秋漁的,可惜尊上自從有了清蘅君之後,又不怎麽召她們去伺候了。

上一次江秋漁納付星逸為男寵的時候,這些侍女已經哭過一回,隻因那時江秋漁的態度極為敷衍,這些侍女們雖然傷心,卻也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可這回不同,尊上要娶的是魔後。

清蘅君性子清冷,等她成為魔後之後,這魔宮裏還能有她們的存在嗎?

這些美貌的侍女們一想到自己今後悲慘的生活,便忍不住落下淚來。

“尊上,您以後可千萬不能忘了我們呀!”

這句話仿佛似曾相識。

江秋漁聽著腦海中係統罵她渣女的聲音,笑著揉了揉侍女的腦袋,“不會忘的。”

可惜了這些美貌的侍女,長的乖巧漂亮,按摩技術更是沒得說,等她離開魔宮之後,不知道要去哪裏再尋來這麽一群妙人。

侍女們得了她的承諾之後,才破涕為笑,“尊上真好看,跟魔後再相配不過了。”

雖然這些侍女們偏心江秋漁,卻也不得不承認,林驚微的確長了一張無人能出其右的臉。

這世上或許也隻有她能配得上江秋漁。

江秋漁身穿大紅色的喜服,耳朵上掛著鮮紅的寶石耳墜,頭上的鳳冠更是華麗無比,在燭光的照耀下,散發著璀璨的光芒。

她左右轉動的時候,裙擺跟著微微擺動,足腕上的鈴鐺叮當作響。

“走吧。”

該去見她的新娘子了。

林驚微也難得盛裝打扮了一番,她身上穿的喜服與江秋漁的喜服類似,隻是花紋上略有不同,那張瓷白如玉的臉打扮好之後,也透出了幾分豔色。

林驚微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唇角微微向上揚起,在腦海中幻想著江秋漁此時的模樣,心中更是激動難耐。

不管怎樣,今日之後,她都是阿漁唯一的妻子。

即便這一切都是她騙來的,林驚微也願意當一回惡人。

就讓她最後再放肆一回吧。

林驚微站起身來,身旁的侍女扶著她的胳膊,“大人,尊上那邊已經準備好了,隻等您前往大殿。”

林驚微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後,輕聲道:“走吧。”

除了四位魔君之外,還有許多的魔將們前來觀禮,伏岐殿被擠得滿滿當當的,眾人聽見外麵的樂聲,俱是精神一振。

“來了!”

在最前麵的四位魔君表情各異,其中以江芷桃的神色最為難看。

禾鶯見狀,掩唇笑了一聲,“我們小桃今天怎麽這麽不高興?”

“今日是尊上的大喜之日,你作為尊上的徒弟,應該替她感到高興才是。”

江芷桃一聽見她叫自己小桃,眼底便閃過了一抹厭惡之色,她與其他三位魔君的關係都很一般,尤其是禾鶯。

江芷桃知道自己隻是尊上撿來的棄嬰,便是她手下的許多魔物都會在心裏計較她的出身,更別說與她同為魔君的禾鶯了。

禾鶯每回見了她,都要明嘲暗諷,江芷桃不怎麽搭理她,每每都隻是冷著臉裝作沒有聽見。

禾鶯見她不說話,心底更是不屑,若不是江芷桃修為高深,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界中,她早不知道死在誰的手上了。

江芷桃分明隻是一名低賤的人族,卻能得到魔尊的寵信,禾鶯對此事耿耿於懷,她對江秋漁不滿,也有這一方麵的原因。

可惜江芷桃已是大乘後期的修為,禾鶯卻隻有大乘初期的修為,她並不是江芷桃的對手。

因此這些年來,她也隻敢在嘴上說一說,並不敢真的跟江芷桃動手。

不過這隻是暫時的,等到她的計劃徹底成功之後,江芷桃又算什麽?

禾鶯嗤笑了一聲,沒再開口說話。

江芷桃一眨不眨地盯著門外走進來的兩人,師尊牽著林驚微的手,同她肩並肩地跨過門檻,朝殿內走了進來。

她的臉上帶著明媚動人的笑容,與往日麵對自己時的冷淡和敷衍格外不同,江芷桃即便再不願意相信,也不得不承認,師尊當真是愛極了林驚微。

這人究竟有什麽好的?

江芷桃握緊了手指,垂眸不去看江秋漁含笑的臉,那雙麵對禾鶯的嘲諷時尚且無波無瀾的眼眸,已然紅了個遍。

江秋漁將眾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她的視線在江芷桃的身上多停留了幾息,尚且還來不及收回目光,手指便被身旁的人輕輕捏了捏。

清蘅君又吃醋了。

江秋漁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也回捏了一下林驚微的指尖,算作回應。

她們並肩站在階梯上方,接受眾人的跪拜,江秋漁握緊林驚微的手,朗聲道:“從今往後,見魔後便如同見本尊,萬不可無禮!”

眾人又高聲恭敬道:“屬下拜見尊上。”

“拜見魔後!”

江秋漁享受了一把做魔尊的威風,這可比在現代做領導更爽,至少在現代的時候,她不能要求自己的員工給自己下跪。

雖然這些跪伏在她腳下的魔族,未必都是真心順服她,但至少明麵上,他們都將自己當做唯一的主人。

江秋漁鬆開林驚微的手,劃破了自己的指尖,鮮血滴在了契約石上。

就在鮮血融進契約石的那一瞬間,江秋漁仿佛感應到了一股神秘的力量,她抬眸望向林驚微,眼角彎彎。

林驚微也劃破了自己的指尖,就在她的血滴在契約石上的那一刻,江秋漁跟林驚微都感受到了,有一道無形的枷鎖落在了她們的身上。

這是屬於天道的力量。

她們所立下的生死契約,是經過天道的認可的,從今往後,她們便是名正言順的道侶了。

契約石簽訂的乃是靈魂上的契約,不死不滅。

江秋漁提前在這顆契約石上動了手腳,她與林驚微定下的契約,隻跟自己現在這具身體有關,等她換了身體之後,契約便不作數了。

此事,林驚微並不知情。

江秋漁瞞過了所有人。

等到契約成立之後,契約石跟著消失了。

再不會有第二個人發現她動了手腳。

等到這枚石頭消失之後,江秋漁勾了勾唇角,抬頭對上了林驚微的視線。

她問林驚微:“驚微,你高興嗎?”

林驚微眼眶微紅,“高興。”

即便這樣的歡愉隻有一瞬,她也心滿意足了。

禮成之後,按照習俗,接下來便該送新娘子進洞房了。

這些魔族是不敢鬧洞房的,也不敢纏著江秋漁喝酒,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兩人並肩離開。

幸好江秋漁早有安排,即便她不在,也有侍女們領著這些賓客前去用膳。

禾鶯一早便知曉林驚微的計劃,原本還想著灌醉江秋漁,後來仔細想想,以魔尊謹慎的性格,她若表現得太過熱情,反倒引人懷疑。

幹脆也就任由她們去了。

林驚微心中應當有數,成敗在此一舉,希望她能聰明些,別暴露了自己!

遠離伏岐殿後,周圍忽地安靜下來,江秋漁跟林驚微在侍女們的引導下,回到了青霜殿內。

青霜殿也被布置的極為喜慶,那層層紅紗早被取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幾麵屏風,上麵繡著鴛鴦戲水的圖案,寓意極好。

侍女們本想伺候魔尊與魔後洗漱卸妝,江秋漁擺了擺手,“你們先出去吧。”

等侍女們都退出去之後,她才在桌前坐下,打量著林驚微盛裝打扮的模樣,眼底滿是歡喜和驚豔。

林驚微垂在身側的指尖顫了顫,那顆赤色的丹藥就藏在她的指間,隻需融進交杯酒中,讓江秋漁喝下去,便能高枕無憂。

江秋漁佯裝不知,見林驚微遲遲沒有動作,便決定幫她一把。

她伸手將酒壺遞給林驚微,“驚微,你來吧。”

林驚微的眼睫顫了顫,“阿漁,我……”

江秋漁摸了摸頭頂的鳳冠,為自己找了個理由,“這鳳冠好重,我先把它取下來。”

她說著,起身走向梳妝桌,在桌前坐下,對著鏡子取下了頭上的鳳冠。

通過鏡子,江秋漁看見林驚微沉默了幾息之後,最終伸手拿過酒壺,倒了兩杯酒。

她垂眸望著自己手中的鳳冠,眸裏閃過了一抹冷意。

林驚微果然還是恨她的。

江秋漁閉了閉眼,放下鳳冠,轉身又坐在了林驚微的身旁,她率先端起一杯酒,對林驚微說道:“喝下交杯酒,日後便能情意綿綿,永不分離。”

林驚微也跟著端起另外一杯酒,兩人手臂交纏,彼此的呼吸清晰可聞,江秋漁最後看了林驚微一眼,合眸毫不猶豫地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有點兒苦。

不怎麽好喝。

她咽了咽喉嚨,掀開眼皮時,發現林驚微從始至終都沒有閉眼,一直定定地看著她。

江秋漁瞥見她手中的酒杯已經空了,想來應該是喝了。

林驚微在她的酒杯裏下了血引長眠,她自己那杯酒應當是幹淨的。

江秋漁收回自己的手,放下酒杯,“人都說,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江秋漁一邊說著,一邊從儲物戒中拿出自己提前準備好的頭發,笑盈盈地看著林驚微。

林驚微毫不猶豫地剪了一縷自己的發絲,交給江秋漁。

江秋漁伸手接了過來,將兩縷發絲合在了一起,她的指尖魔氣溢出,很快便將兩縷發絲編織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林驚微越看心裏越滾燙灼熱,想把江秋漁擁入懷中,隻有緊密的肌膚相貼,才能緩解她內心的渴望和不安。

江秋漁將編織好的長發收起來,又道:“除了你的青絲之外,我還想再跟你要一樣東西。”

林驚微不答話,隻是深深地凝視著江秋漁的容顏,看那樣子,不管江秋漁要什麽,她都會給的。

江秋漁頓了頓,輕聲道:“我想要你的一滴眼淚。”

“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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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魚魚:小福泥怎麽可能做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