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漪替兩人開了門,江秋漁見她雙目通紅,眼皮腫得跟核桃似的,臉頰上尤帶著淚痕,一看便是哭了許久。

她朝靈漪歎了口氣,“節哀。”

此情此景,說什麽都是無用的。

靈漪的淚珠又忍不住滾了下來,她跟許窈的感情其實沒那麽深,但近些日子每天照顧許窈,靈漪也早已將她當成了自己的姐姐。

更何況她跟扶姎是好友,扶姎傷心悲痛,靈漪也能感同身受。

好端端的人說沒就沒了,甚至連神魂都不曾尋到,對扶姎和靈漪來說,這個結果根本不是她們能夠承受的。

江秋漁心知此時多說無用,但也不免被靈漪的情緒所感染,眉眼間流露出幾分哀傷的神色來。

一旁的林驚微瞥見了,心頭微動,伸手按住了江秋漁的肩膀,以作安慰。

江秋漁轉頭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林驚微垂下胳膊,避開她的目光,“走吧,咱們先進去。”

幾人避開陣法走了進去,隻聽見院中的嗚咽聲斷斷續續的,或許是心境不同,江秋漁這回再觀院中的景物布置,竟覺得格外荒涼冷清。

或許是主人的心已經死了,所以這些植物也隨之飄零枯萎。

她聽著扶姎悲痛的哭聲,一時有些感慨,幽幽道:“我死的時候,要是也能有一個人為我這麽哭一哭,我便心滿意足了。”

林驚微的心髒猛地跳動了兩下,身子極快地僵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正常。

她壓著自己狂跳的心髒,轉頭去打量江秋漁的神色,卻發現這人似乎隻是心有所感,隨口一說罷了。

林驚微卻不得不多想,江秋漁已是大乘後期的修為,距離飛升也隻差一步,有實力同她一戰的人不過一手之數。

她為何會產生這樣的感慨?

甚至隱隱給林驚微一種,她似乎早就預料到自己有一天會死於他人之手。

那語氣中竟然還有幾分篤定。

林驚微下意識地想握劍,手心裏卻空空如也,她這才深吸一口氣,壓下了心頭的思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林驚微做了最壞的打算,興許江秋漁從一開始便知道他們的目的,也知道她是唯一一個能親手殺了她的人,所以江秋漁才會故意在她麵前發出這樣的感慨。

隻是,事實若真如此,林驚微卻也想不明白,江秋漁何不在一開始便阻止她?

明知道她目的不純,卻仍然將她帶在身旁,甚至主動將機會送到了她的手上,江秋漁打的究竟是什麽主意?

這一切不過是林驚微的猜測罷了,她想不明白江秋漁這樣做的目的,也許事情還不至於如此糟糕。

隻是江秋漁貴為魔尊,統領魔界,為何會有這樣的感慨?

林驚微直覺自己仿佛隱隱觸摸到了某些真相,隻可惜她左思右想,怎麽都想不明白,腦海中的思緒紛雜淩亂,無法連成一條清晰的線。

江秋漁的確是隨口一說,不過話音剛落,她便想起來,將來要親手殺死自己的人,可不就站在自己旁邊嗎?

她這話仿佛是在內涵林驚微。

幸好林驚微並不知曉這背後的真相,否則隻這一句話,江秋漁便暴露了。

想到這裏,江秋漁瞥了一眼身旁的林驚微,這人表麵上神色淡淡的,心中還不知在如何猜測她,怕是將她方才說的那句話翻來覆去都快琢磨爛了吧?

其實按照江秋漁以往的手段,這時候她便應該不著痕跡地,將自己的無能為力和身不由己透露給林驚微。

不需要太多,隻稍稍提一兩句便可,林驚微那麽聰明,自然能根據她透露的消息推測出,江秋漁這個魔尊當的也並非輕鬆舒適。

這便是攻心的手段了。

隻可惜江秋漁並不想要林驚微的真心,她隻需要一個聽話好用的工具人就行了,至於工具人究竟是真心順服還是假意服從,重要嗎?

就連傀儡情絲,也隻是為了讓林驚微更加聽話罷了。

也為了能更快地睡到她。

江秋漁斂下眸中的異樣之色,仿佛剛才那句充滿哀怨之意的話,並非出自自己之口,她繼續跟著靈漪往裏麵走,林驚微則是落後她兩步,神色不明地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半晌。

拐進內室,幾人一眼便看見扶姎趴在床前,握著許窈的手,哭得嗓音嘶啞,單薄的身子看著越發瘦弱,讓人心酸不已。

靈漪抹了抹眼淚,“扶姎,阿漁姑娘和林姑娘來了。”

扶姎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猛地轉頭看向江秋漁,她腿軟的根本站不起來,膝蓋跪在地上,雙手並用地朝江秋漁爬了過來,滿臉都是淚水,再也瞧不出之前明豔嫵媚的模樣。

“阿漁姑娘!你救救我姐姐!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求求你了,救救我姐姐吧!”

扶姎一把抓住了江秋漁的裙擺,努力撐著身子跪得直了一些,似乎想要給江秋漁磕頭。

江秋漁嚇了一跳,方才完全來不及阻止她,此刻回過神來,趕緊扶住了扶姎的肩膀,不讓她真的磕下去。

林驚微也有些動容,即使她見慣了生離死別,可這樣的場景也難免讓她有些鼻酸,那張如謫仙般清冷的臉上浮現出了幾分哀戚的神色來。

從前遊曆四方的時候,林驚微見過許多次這樣的場景,無論是親人之間的白發人送黑發人,還是愛人之間的生死相隔,她都看過了太多次。

大部分時候,這種痛苦都是由魔族帶來的。

此次也不例外。

如果不是受到魔修的攻擊,許窈便不會受傷,更不會死。

魔族任意燒殺搶奪天材地寶,做事全憑心意,不講道理,整片大陸都有他們犯下的罪行,處處都有因他們而深陷痛苦的無辜之人。

林驚微知道,魔族殺的這些人裏,未嚐沒有那等無惡不作,死有餘辜的壞人,可那隻是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還是想要努力活著的普通人。

正因為見過太多這樣的事情,林驚微才越發堅定了剿滅魔族的決心,就算不能徹底殺死所有魔族,至少也該滅一滅魔族的銳氣,讓這樣的慘事再少一些。

她努力修煉,為的不就是保護那些無辜的百姓嗎?

所以哪怕是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林驚微也不曾退縮,更不曾害怕,因為她知道,她要做的是一件能夠拯救天下蒼生的大事。

此時,看見扶姎悲痛欲絕的模樣,林驚微越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要摧毀魔界,殺了魔尊,還天下一個安寧。

即使她偶爾會因為江秋漁的引誘而情動,可那隻是她必須經曆的一場情劫罷了,不會對她的決定產生任何影響,更不會令她動搖。

她會親手殺了江秋漁。

一定會的。

此時,江秋漁腦海中的係統忽然檢測到了林驚微心中那濃烈的殺意,趕緊發出了一陣警報聲:【女主殺氣值過高!請宿主小心謹慎,保命要緊!】

殺氣值過高?

換句話說,就是林驚微想要殺她的決心,在這時候達到了頂點。

老實說,江秋漁並不感到意外。

早在方才扶姎哭著撲過來的時候,江秋漁便開始暗中打量著林驚微的神色。

她知道林驚微雖然看上去淡漠無情,實際卻心懷天下,最是嫉惡如仇,且極度看重因果,講求公平。

從她三番四次阻止自己濫殺無辜之人便能看出來,林驚微很在乎那些無辜百姓的性命,她遊曆四方,見過無數次魔族濫殺人類的場景,對魔族的恨意和厭惡可想而知。

眼下許窈死了,扶姎悲痛欲絕,幾欲昏迷,此事又因魔修而起,江秋漁身為魔尊,自然會被林驚微排斥記恨。

雖然許多事並非江秋漁親自動手,甚至她根本不知情,可她是魔尊,是整個魔界的主人,隻要這個身份存在一天,魔族做的所有惡事便都會算在她的頭上。

江秋漁不是沒有辦法改變林驚微的這種想法,她隻需要讓林驚微知道,她和魔界是兩個割裂的不同個體,林驚微便不會再將對魔族的怨恨全都加在她的身上。

江秋漁可以,但她覺得沒必要。

此時,係統還在她的腦海中驚慌失措地尖叫著,江秋漁卻想,恨她才好啊,林驚微越是恨她,殺她時就越不會手軟。

最好能一劍將她捅個對穿,給她一個痛快。

江秋漁怕疼,她對疼痛的忍耐度很低,不想到時候死的太慢,活活增加自己的痛苦。

所以,林驚微越是心狠,她越高興。

再說了,林驚微越是恨她,劇情的走向就越不會發生變化,江秋漁才能擁有更多的自由,不必費盡心思去維係劇情的發展。

思及此,江秋漁似有若無地彎了彎唇角,安撫係統道:“放心吧,女主不是傻子,就算這時候她再想殺我,也不會真的動手。”

林驚微雖然將自己對魔族的恨意都加在了她的身上,卻也很清楚,光死一個江秋漁還遠遠不夠,她要的是摧毀整個魔界,然後當著所有魔族的麵殺了江秋漁,以此才能達到威脅魔族的目的。

所以江秋漁才必須要死。

她是魔界的主人,是整個魔界修為最高的魔族,她若是不死,其他魔族怎會相信,人類修士擁有剿滅他們的實力?

他們若是不信,自然也不會忌憚人修,更不會縮回到他們該呆的地方去。

此時天時地利人和樣樣都缺,女主又不是腦袋被門擠了,怎麽可能在這時候對她動手?

她不過是被扶姎和許窈的慘狀給刺激到了而已。

人在情緒激動的時候,往往會失去理智,這很正常嘛。

很多人在遭受痛苦的時候,都想過自殺。

但是真正付出行動的,始終隻是很少的一部分人,大部分人都還是好好地活著嘛。

一時情緒激動的話,怎麽能當真呢?

江秋漁以前脾氣上來的時候,還想過毀滅世界呢。

所以係統根本不用擔心林驚微會在這時候對她動手。

江秋漁拉起扶姎,衝林驚微道:“師姐,你先幫我扶著扶姎姑娘,我去看看許窈姑娘的情況。”

她決定找點事情給林驚微做,免得這人一閑下來就胡思亂想,把係統嚇得在她腦海裏吱哇亂叫。

太吵了。

林驚微猝不及防被打斷了思緒,她下意識地伸手將扶姎接了過來,抬眸對上了江秋漁的雙眼。

對方那雙狐狸眼格外清澈透明,像一汪平靜的清泉似的,掀不起一絲波瀾。

林驚微垂眸避開了江秋漁的視線,她竟覺得自己那些隱秘的心思似乎被江秋漁看了個一清二楚,再無所遁形。

江秋漁是否已經察覺到了她的心思?

她也許不能猜出自己所有的秘密,可她那樣聰明,一定發現了自己對她的怨氣。

林驚微心中的那一絲怒意竟在轉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連帶著滿心的殺意也不見了。

她扶著扶姎,呼吸沉了沉,心頭竟湧出了一股酸澀之感。

她和江秋漁,當真隻能你死我活麽。

方才還堅定的決心,似乎又有了動搖的趨勢,隻可惜,林驚微並未察覺到自己的那一絲動搖。

她扶著哭得沒有力氣的扶姎坐下,隨後抬頭去看江秋漁,隻見那人已經在床邊坐下了,正用手捏著許窈的手腕,似乎在探查許窈的情況。

方才進來時,林驚微先是被扶姎吸引了目光,隨後又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中,根本來不及打量床榻上的許窈。

此時認真一看,林驚微總算瞧出了些許不同尋常之處。

**的許窈瘦弱纖細,一張清麗溫柔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眉眼間隱隱縈繞著黑色霧氣,竟同幾日前林驚微初見她時的模樣有幾分相似。

按理來說,不應該如此。

江秋漁已將許窈體內的魔氣盡數驅散,此時許窈身上的魔氣又從何而來?

林驚微的視線在靈漪和扶姎的臉上一掃而過,接著又重新看向床榻上的許窈。

靈漪和扶姎不清楚,隻以為仍是魔氣作祟,可林驚微卻明白,江秋漁乃是魔尊,驅散魔氣對她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

許窈一定不是死於魔氣。

想到這裏,林驚微不動聲色地往前走了兩步,將許窈的麵容看得更加清楚,這一細看,果然又有了新的發現。

許窈麵上縈繞著的黑色霧氣,分明屬於江秋漁!

林驚微對江秋漁的魔氣不可謂不熟悉,她被這魔氣攻擊過好幾次,更是用自己的靈力驅散過江秋漁的魔氣。

此時隻需一看,林驚微便能認出來,這魔氣定是屬於江秋漁。

此事果然與江秋漁有關!

林驚微剛在心中做出這樣的結論,江秋漁便轉頭看了她一眼,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相撞,彼此似乎都猜到了對方的心思。

許窈已死,江秋漁也沒有辦法令她起死回生。

留下來似乎也幫不上什麽忙,江秋漁和林驚微準備告辭,扶姎仿佛失去了神魂一般,這回連哭聲都發不出來了,眼神空洞麻木。

江秋漁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原本不想管的。

隻是在離開時,她看見扶姎臉上絕望痛苦的神色,忽然又停下了腳步,輕聲道:“扶姎姑娘,你也不必太過悲傷。”

“興許事情會有轉機也說不定。”

林驚微在霎那間仿佛明白了什麽,從方才進來時,便一直緊繃著的臉色似乎好看了一些。

她定定地看著江秋漁,那雙清冷的眼裏有著極為複雜的光芒。

扶姎聞言,也呆呆地看著江秋漁,呢喃道:“轉機?”

“許窈姑娘的神魂仍在。”

江秋漁隻提醒了這麽一句,便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了,背影瞧著倒像是落荒而逃。

她本來不想說的,反正這是許窈自己的選擇,跟她無關,隻是方才那一刹那,也不知怎麽的,話就說出口了,快得讓她來不及反應。

江秋漁抿了抿唇,頭一次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

都到如今這般田地了,她竟然還會有這種可笑的心軟。

江秋漁越走越快,林驚微很快跟了上來,兩人一同出了四合院,拐了個彎後,眼前是依舊熱鬧繁華的街道。

雖然已經夜深,街上卻人來人往,燈火通明。

身後的哭聲仿佛遠在天外,江秋漁和林驚微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隻聽著耳邊熱鬧的叫賣聲,臉色都有些莫名。

江秋漁的後悔也隻有片刻,她很快舒了一口氣,心想,反正話已經說出口了,再不可能收回來。

隻是此情此景,江秋漁又忍不住想起了一句話: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她正感慨著,林驚微忽地伸手輕輕拽了拽她的衣袖,嗓音微微沙啞:“阿漁。”

江秋漁停下腳步,仰頭看著麵前的人,“怎麽了?”

這大概是林驚微第一次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叫她阿漁,私下裏她向來不這樣稱呼江秋漁。

林驚微大概也不太習慣,麵頰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比起剛才冷厲不近人情的模樣,看著倒是順眼了很多。

江秋漁將自己的失態藏了起來,眼裏又露出了林驚微最為熟悉的笑意,她彎了彎唇角,仿佛剛才所有的事情都不曾發生過一般,反手勾住了林驚微的手指,柔聲道:“怎麽了,夫君?”

夫君二字,還是林驚微在春雲樓,為了躲過侍衛的搜查,迫不得已將江秋漁說成她的夫人時,江秋漁故意打趣她的。

當時林驚微隻覺得耳熱,此時再聽,卻多了幾分令她心口滾燙的意味在裏麵。

今晚情緒起伏過大,林驚微此時的心情格外複雜,她好像又誤會了江秋漁,私自將莫須有的罪名安在了她的身上。

方才進屋時,她被扶姎的淒慘模樣給刺激到了,腦海中又回想起了以往見過的那些生離死別,心中對魔族的恨意越發深刻,竟連帶著對江秋漁也恨了起來。

直到方才離開之前,江秋漁對扶姎說出那句話時,林驚微才宛如遭受了當頭一棒,終於從洶湧的怨意中清醒過來。

她當然可以想,這也許又是江秋漁哄騙他人的一種手段,為的就是洗脫自己的嫌疑。

隻是直覺告訴林驚微,她所瞧見的並非是假象,而是江秋漁少有的真情流露。

比她以往的那些媚笑和哭泣都要真實。

林驚微清醒過來之後,便有些不知該如何麵對江秋漁。

其實她未必不知曉,許多事都與江秋漁無關,江秋漁雖為魔尊,卻也無法事事都了解清楚,更管不到手下的所有魔族。

人間尚有天高皇帝遠的說法,江秋漁即便是魔尊,也拿一部分魔族無可奈何。

是林驚微一開始便想用江秋漁殺雞儆猴,所以才會如此輕易地將自身的怨氣都加在江秋漁的身上,仿佛這樣便能在將來毫無愧疚地殺了江秋漁。

同理,在與江秋漁相處的這些日子裏,林驚微也故意不聽不看,寧願相信師尊的話,相信外界的傳言,也不肯相信自己親眼看見的江秋漁是真實的。

她不敢去想,如果江秋漁真的是無辜的,在將來徹底撕破臉皮時,她該如何不留情麵地對江秋漁拔劍相向。

她該如何,用江秋漁的命,去威懾眾魔族?

林驚微下意識地回避著這個問題,而江秋漁,則是麵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就在剛才,係統告訴她,林驚微的殺氣值在瘋狂地往下掉,甚至跌到了負數!

這說明什麽,說明林驚微不僅不想殺她,甚至還開始懷疑起殺她這件事的可行性了?

她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怨不得係統著急,林驚微要是真的不想殺她了,會對之後的劇情走向造成極大的影響,稍有不慎,連著整個世界都會崩潰。

江秋漁百思不得其解,林驚微究竟在想些什麽?

剛才想殺她也就罷了,現在忽然又不想殺了。

她以為殺她就跟打死一隻蚊子一樣簡單嗎?

說殺就殺,說不殺就不殺?

江秋漁的心中燃起了一股怒火,她很少真的被林驚微惹生氣,以往大多數時候都是裝出來的,這會兒卻是真的不高興了。

江秋漁一把抓住林驚微的手腕,徑直將人往前拽。

林驚微踉蹌兩下,滿頭青絲垂在身側晃來晃去,寬大的衣擺在空中晃出了一道弧度,讓她顯得越發無害,像個當街被惡霸強搶的良家婦女。

林驚微雖然不知江秋漁想帶她去哪兒,卻也沒有掙紮,乖乖地跟著對方往前走。

她剛才本來想問江秋漁,許窈之死,是否是她與許窈商量之後的結果,隻是還沒來得及問出口,便被江秋漁突如其來的動作給打斷了。

兩人在一處略顯昏暗荒涼的小巷子裏停了下來。

林驚微注視著江秋漁的背影,正待開口,麵前的狐妖便轉身按住了她的肩膀,將她往後一推,林驚微在猝不及防之下,後退了一步,後背抵在了堅硬的牆麵上。

江秋漁站在她身前,手掌搭在她的肩上,溫熱的身子隨即貼了上來。

林驚微不知道這個姿勢叫做壁咚,隻是隱隱覺得此刻的氣氛不太對勁。

壞狐狸麵上依舊笑吟吟的,卻暗暗催動著林驚微心口處的傀儡情絲,她將手掌放在林驚微的心口處,輕輕點了點,“剛才,你在想什麽?”

長了個腦子不拿來想正事,天天淨想些沒有用的東西。

林驚微隻覺得心口處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這股疼痛從心髒蔓延到四肢,越來越明顯劇烈,讓林驚微不禁悶哼了一聲,臉色白了些許。

她不知自己身體的異常從何而來,卻也能猜到是江秋漁在使壞,便伸手握住了江秋漁的手指,低聲問道:“我又惹你生氣了嗎?”

是她方才猜忌江秋漁,讓她不高興了嗎?

畢竟江秋漁曾親口跟她解釋過,魔修一事與她無關。

江秋漁一看見林驚微臉上茫然無辜的神色,便氣不打一處來,她想掙脫林驚微的手掌,這人卻難得強硬起來,更加用力地握緊了她的手指,不容許她逃離。

江秋漁磨了磨牙,心想,在你殺我那天,你最好也能把劍握得這麽穩。

不然我都看不起你!

“我怎麽敢生仙君您的氣呢。”江秋漁鬆了力氣,任由林驚微握著自己的手指,“我如今身受重傷,你便是想殺我,我也隻能任你宰割。”

林驚微聞言,卻是越發肯定,江秋漁約莫是在屋內時便察覺到了她的心思,隻是一直按耐著沒有發作罷了。

事到如今,林驚微隻能低頭示弱。

她小心翼翼地攬著江秋漁的後背,避免自己的手觸碰到她的傷口,另一隻手則是握著江秋漁的手指,姿勢格外纏綿,嗓音也越發溫柔動人:“抱歉,是我不好。”

喲謔!

江秋漁心中的那股怒氣淡了一些,係統檢測到林驚微的殺氣值穩定了下來,暫時還沒有對劇情走向造成影響,江秋漁這才有心思同林驚微調笑周旋。

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早已不是她和林驚微能夠決定的了。

林驚微一定得親手殺了她才行!

江秋漁勾著林驚微的長發,扯得林驚微頭皮微痛,清蘅君麵露茫然,不知她又想做什麽。

懷中的狐妖微微踮起腳尖,衝她嗬氣如蘭道,“低頭。”

林驚微垂眸,腦袋低了一些,唇上立馬有兩片溫軟的唇貼了上來,帶著馥鬱的香氣,濕潤的舌尖在她的唇縫間試探著,林驚微啟唇,順從地將江秋漁接納了進去。

小狐狸親得很凶,仿佛將心中的怒氣都發泄在了唇齒間,尖銳的牙齒抵著林驚微的下唇,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傷口。

林驚微麵頰微紅,一雙眼眸中浮現出了淺淺的薄霧,攬著江秋漁後腰的胳膊微微收緊,都這時候了,她還記得江秋漁的後背上有傷,動作格外小心。

江秋漁半合著一雙狐狸眼,一邊親她,一邊掙脫了林驚微的手指,反手同她十指相扣,隨後將林驚微的手背也抵在了牆麵上。

兩人在昏暗的巷子裏親得情動,不遠處忽然傳來幾人的腳步聲,聲音越來越近,仿佛下一秒便要打個照麵。

林驚微扣著江秋漁的後腰,喘息沙啞:“有人……”

江秋漁不理她,她的牙齒將林驚微的唇咬得紅腫不堪,微微的血腥味在兩人的唇齒間蔓延,奇怪的是,江秋漁並不討厭這股味道。

她舔了舔唇,重新纏了上去,“不用管。”

林驚微別無他法,隻能縱容著懷中的狐狸纏上來,摟著江秋漁後腰的手一動,兩指並攏,在空中快速畫了一道陣法,等到最後一筆落下後,才又重新將手掌貼回了江秋漁的腰上。

外麵那一行人,竟然是明望宗的弟子,隻是玖儀和阿雪不在,一群人沒有發現巷子裏的異常,說說笑笑地路過了。

饒是林驚微見多識廣,也被這種疑似被人當麵窺破自己與江秋漁的親熱現場一事臊得滿麵通紅,拂在江秋漁後腰上的手掌都快放不穩了。

唯有江秋漁坦坦****,仿佛不曾察覺到有人路過,依舊纏人的厲害。

林驚微在緊張過後,又不免更加情動,幸好有陣法在,外人無法窺見這一抹動人的景色。

江秋漁雖然麵上不顯,卻也忍不住在心裏吹了個口哨。

“雖然剛才路過的並不是男主,但好歹也是男主的同門,我卻在這裏與女主唇齒交纏。”

有一種當麵NTR男主的刺激感呢。

係統:【……】

我就知道你沒安什麽好心!

嘴上說著都是為了教訓女主,讓女主沒空胡思亂想,實際還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XP!

江秋漁心滿意足地舔著自己紅腫滾燙的唇,狐狸眼泛著一圈薄紅,身子軟得跟水似的。

林驚微也氣息紊亂,麵頰泛紅地注視著懷中的狐狸,嗓音啞的不成樣子:“方才咬疼了沒有?”

江秋漁笑彎了眼,“咬疼了,你要補償我嗎?”

林驚微滾了滾喉嚨,“嗯。”

“你想要什麽補償,都依你。”

方才一番親熱之後,她腦海中那些複雜的思緒仿佛頃刻間消散了,林驚微很喜歡這種不用想太多的感覺,她暫時也不願去想那些事情,隻想跟江秋漁安靜地呆上片刻。

江秋漁也是如此。

心中的怒氣都在這一個吻中消散了,她渾身懶洋洋的,不想動彈,隻想賴在林驚微懷中,享受這片刻的安逸和輕鬆。

兩人都不說話,氣氛卻並不緊張,反而頗為溫馨和諧。

林驚微有些迷戀這種感覺,隻是連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她為何會喜歡同江秋漁親熱,那些灼熱滾燙的纏綿,她並不排斥。

有些事情,早已超出了她的預料。

許久過後,江秋漁才打了個哈欠,“困了,回去吧。”

林驚微抱著她縱身一躍,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昏暗的巷子裏。

回到春雲樓的房間後,江秋漁越發困倦,林驚微卻已經完全清醒了。

她一邊替江秋漁梳理著長發,一邊問道:“許窈是不是沒有死?”

江秋漁聽見這話,半點兒都不意外,懶懶地點了點頭,“嗯。”

就在江秋漁同扶姎說那句話時,林驚微才終於想通其中的關竅。

她曾見過江秋漁捏出來的傀儡,同真人一般無二,再加上魔氣的掩蓋,扶秧在極度悲痛之下認不出來,也就不足為奇了。

細想起來,方才在春雲樓,林驚微隻見江秋漁破窗而入,渾身是傷,卻並不知她究竟去了何處,她所知曉的一切都是江秋漁告訴她的。

這人完全有可能隱去了一部分沒有告訴她。

也許就在從城主府出來之後,江秋漁又去了扶姎家,恰好遇上許窈蘇醒,她不知同許窈做了何等交易,這才有了方才的那一出戲。

那一具許窈的屍體不過是江秋漁捏的傀儡罷了,真正的許窈不知所蹤。

林驚微暗恨自己大意,如此簡單的道理,卻沒能在當時便想通,還誤會了江秋漁。

她早該想到的,以江秋漁的性格,當她發現城主夫人同許窈長得一模一樣時,不可能毫無反應。

除了許窈假死一事,江秋漁是不是還做了別的?

林驚微放下梳子,嗓音裏夾雜著幾分愧疚:“抱歉,今日是我誤會你了,早在一開始你便同我說過,魔修一事與你無關,我不該怨你的。”

江秋漁早就已經不生氣了,更何況,她氣的根本不是這件事情。

林驚微從一開始便是抱著殺她的目的來的,江秋漁又怎會因為她想殺自己而生氣?

今日林驚微的反應,不過是讓江秋漁更加清醒地意識到,她和林驚微隻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這人遲早有一天會親手殺了她。

江秋漁對誰心軟都可以,就是萬萬不能對林驚微心軟。

她看向鏡子裏的林驚微,解釋道:“之前我從城主府出來,的確去見了許窈。”

恰逢許窈蘇醒,江秋漁便將薛如鈺與那神秘女子一事告知了許窈,許窈聽後,果然悲傷不已。

原來,與薛如鈺相戀之人,其實是她。

她來到不憂城後,一次意外之下,不慎身受重傷,被薛如鈺所救。

許窈被薛如鈺帶進了城主府,因為身上的傷久久未能愈合,她便一直呆在城主府中,一來二去之下,竟與薛如鈺看對了眼。

薛如鈺答應要娶她。

隻是在與扶姎相認之後,許窈忽然察覺到,薛如鈺似乎對她不如之前溫柔了。

她心中困惑不已,卻又百思不得其解,薛如鈺也不肯解釋,許窈隻能日日黯然神傷,傷心垂淚。

卻不想在一月後,她竟然中了魔修的埋伏,重傷垂危,幸得江秋漁救治,這才撿回了一條命。

隻是許窈剛醒,便得知薛如鈺要娶一名同她長相一模一樣的女子,許窈如何能接受這個結果?

所以她與江秋漁說定,江秋漁助她假死脫身,免得將扶姎和靈漪牽連進來,她則在薛如鈺成親那一日,前去城主府質問薛如鈺,同時也替江秋漁拖住薛如鈺,讓江秋漁有足夠的時間去會一會那詭異的佛像。

此時,距離薛如鈺與那女子的大喜之日,不過還有兩日的時間。

江秋漁隱隱有種預感,那天一定會發生讓她意想不到的事情,或許還會有意料之外的收獲。

她轉身摟著林驚微的腰肢,將自己的臉貼在林驚微的腰腹上,輕輕蹭了蹭,“仙君,我身受重傷,恐怕不是那佛像和城主的對手,到時候便隻能由你來保護我了。”

林驚微低頭看著懷中的狐狸,回想起她一身傷的模樣,神色淡了一些,周身的氣息也跟著冷了下來。

“嗯,我會護你周全的。”

畢竟她答應了江秋漁,要替她報仇。

江秋漁絲毫不覺得林驚微在說大話,這人的實力究竟如何,隻看六大門派將她定為殺她的人選,便能知曉了。

主角嘛,哪個沒有點兒越級殺人的能力?

“仙君,你可要說到做到啊。”

別到時候反水背刺她,反過來同那佛像一起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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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教大家如何正確解讀今天這一章OUO

小情侶鬧矛盾後

氣頭上的小v:離婚!必須離婚,誰不離誰是狗!我才不喜歡你!

發現自己誤會了老婆的小v:離婚?傻子才離婚!汪汪汪!老婆貼貼!麽麽麽愛老婆!

魚魚:離就離!反正我早就知道你不喜歡我,畢竟我們隻是商業聯姻:)正好我也不喜歡你,趕緊離,別耽誤我去找別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