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到後來也沒什麽好說的了,莊逢君說:“你要在我屋裏睡嗎?”

徐心諾說:“不了不了,我原本就是來看看你睡了沒。既然你也失眠,我就放心了。”

他明明已經累了,磨磨唧唧地就是不想回去睡覺,莊逢君沒辦法,叫徐心諾找個遊戲來玩。這會兒徐心諾也不想動什麽腦子,找了個可以多人在線玩大富翁的小程序出來。

想不到,莊逢君搖骰子手氣太壯,三下五除二就把大部分國家買到手下,徐心諾卻延續了晚上的壞運氣,眼看快要破產,眉頭擰成一個結。

——就這還喜歡他,這有一點喜歡他的樣子嗎?

莊逢君道貌岸然地說:“全力以赴也是尊重對手的一種表現。”

徐心諾氣急敗壞地點了確認破產:“那你可真是尊重我啊!”

他又自我開解:“算了,這程序不一定靠譜,說不定是檢測到你的手機比我的貴。”

但還是不服氣地又開一局,莊逢君隻好裝作苦思冥想的樣子,不著痕跡地讓著他。

這一局到底沒玩完,徐心諾眼皮漸漸沉重,從坐在**變成躺在**,眼看就要贏了,人卻輕輕打起了鼾。莊逢君扯了一條毯子給他蓋上,又拿走枕頭上的手機,扔到床頭櫃上。

他才是真正睡不著的那個,在屋裏來回踱了一會兒,眼看窗外曙光將至,索性重新換了外出的衣服,拿起鑰匙悄悄出了門。

徐心諾這症狀就是典型的熬夜綜合征,不想睡是不想睡,一睡就到日上三竿才起。

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莊逢君**,臥室裏卻沒有第二個人。在**出了一刻鍾神,徐心諾才穿上拖鞋,慢悠悠晃到衛生間,又摸到客廳,見莊逢君正在沙發上研究什麽東西。

那東西很搶眼,他定睛一看:“是不是我的黑珍珠號!”

莊逢君衝他微笑:“今天我們還出不出去玩?”

這哪還有心情出去?何況C城好玩的地方固然多,隻要想起隨處可見的漫長人龍,尤其從新聞畫麵裏看,簡直堪稱恐怖。昨天已經親身經曆了一天,徐心諾並不想再來一回。

“算了,就在家裏待著吧。”他興高采烈地摸著盒子,“這是從哪冒出來的?”

“去找朋友要來的。”莊逢君麵不改色地圓謊。實際他淩晨四五點趁著人少在街上兜風,也沒想好要往哪裏去,想起答應過徐心諾這茬事,便回了趟自己公寓帶過來。

“我按現在的市價把錢給他

。”徐心諾很高興。

“沒事,不用。”莊逢君說,“你拿著玩吧。”

昨天剛剛來了一場告白,徐心諾睡了一覺頭腦也冷靜下來,本該繼續糾結要不要接受莊逢君的示好,結果被後者用“出去玩”還是“在家玩”兩個選項,輕輕鬆鬆糊弄了過去。

他把零件嘩啦倒了一地。

前陣子莊逢君從家具城買了塊地墊回來,鋪在客廳裏,麵積夠大,坐在地上比坐桌旁爽多了。莊逢君躺在沙發上,不一會兒,睡意終於來襲,模模糊糊睡了過去。

徐心諾靠在沙發邊上,仰頭看他。莊逢君沐浴在落地窗灑進來的陽光裏,散發著自然的光芒,漆黑而溫和的眼睛閉上了,表情恬淡安詳,徐心諾看得久了,沒來由地被擊中了。

他連忙做賊心虛地收回目光。

莊逢君也不是鐵打的,徐心諾不忍叫他起來做飯。但他確實餓了,於是開始研究叫什麽外賣,最後點了意式肉醬披薩和金槍魚披薩,以及炸雞、可樂等一堆垃圾食品。

過了半個小時,外賣小哥送飯上門。

徐心諾把一堆袋子提到桌上,又趴到沙發旁,去研究莊逢君的睡臉。

莊逢君仍然陷在睡夢裏,絲毫沒有要醒的意思,徐心諾於是很憂傷,比挨餓更慘的是,美食已經到了,人卻不能下嘴。至於自己一個人先吃,他想都沒有想過。

但是披薩放冷了就沒那麽好吃了,徐心諾想了半天,到底不好意思直接叫醒莊逢君。

他眼珠一轉,拆開一袋孜然雞塊,暗搓搓湊到莊逢君臉旁,還扇了扇,希望他在夢中聞到香味能被餓醒——莊逢君果然沒兩分鍾便醒了,眼神還朦朧著,無奈地看向徐心諾的方向。

“你怎麽不睡了,是不是太餓了?”徐心諾溫柔小意地問,“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啊?”

“你知道嗎,人的天性裏還保留著狩獵本能的。”莊逢君麵無表情地說,聲音帶著沒睡夠的沙啞,“有一個東西在我旁邊拱來拱去,我怎麽可能沒有一點感覺。”

徐心諾嘻嘻地笑著,露出整齊的一排白牙,拈了塊炸雞喂到他嘴裏。

莊逢君被堵了嘴,又被他拉著坐起來,坐到餐桌旁,兩人分享午餐。

在麵基群裏,今天出去逛的那些朋友正在瘋狂吐槽,說高峰期連吃飯等位又要兩個小時。

徐心諾得意地一邊在家嚼披薩,一邊拍照秀給他們看。

吃飽喝足,收拾幹淨,徐心諾繼續拚他的樂高。莊逢君愜意地躺回沙發上

,用手機看徐心諾他們的比賽節目,浮生偷得半日閑。家裏隻有兩個人在,他開了聲音外放,沒一會兒徐心諾就聽得別扭,問他看這個幹什麽:“你本人不是都在現場嗎?”

莊逢君眯著眼,懶洋洋地把目光轉到他身上,噙著一絲揶揄的笑意:“我在看你有多少鏡頭。”

徐心諾又一次心跳失衡。即便他已經無比熟悉莊逢君的長相,這也還是太犯規了。徐心諾開始模糊地感覺到,莊逢君沒準是對的,就是那套什麽潛在的交往對象的歪理。當他在心裏把莊逢君當成一個男友人選來衡量的時候,就有什麽東西在迅速改變了。

甚至這種變化本身早已潛移默化,隻差一個發現的契機。

莊逢君對此毫無所覺,他隻是笑了笑,依言關掉節目,打開音樂播放器找歌,頃刻,粗獷的船歌在房間裏響起。徐心諾認出這是《刺客信條》裏的配樂:“你居然也會主動玩遊戲?”

莊逢君無奈地反問:“你們到底覺得我有多老?我還沒有開始用風景照當頭像吧?”

徐心諾被這句戳中莫名笑點,正樂不可支,突然接到他老媽徐春華的電話。

莊逢君關了音響,聽到他變了語氣,拖著長腔“啊?”了一聲。

電話那頭,徐春華其實心情不錯,正在對徐心諾說:“兒子,你上電視怎麽也不跟家裏說一聲啊?要不是你姐拿給我看,我還不知道呢。你表現得挺出色的。”

徐心諾說:“謝謝媽,不過我們其實沒上電視,那隻是在網上播的。”

徐春華道:“少跟我耍貧,對了,我把你的節目轉給你大姨和舅舅他們看了,你快看咱們老徐一家親那個群裏,她們這兩天都在誇你呢。記得去回複一下,說謝謝長輩。”

如果隻聽到這裏,徐心諾還覺得不過又是一場公開處刑,羞恥play,也無所謂了,早就習慣的事,但徐春華下句話讓他升起警惕之心:“還有你大姨給你發的消息,你怎麽不回?”

……徐心諾不是不回,他隻是早就屏蔽了家族群,以及來自大姨的消息提醒。而且就算他常年沒有點開過那個對話框,大姨依然能堅持不懈地給他轉發“可能您一個小小的分享動作,就能照亮無數人的命運!”的各種驚世駭俗的養生傳聞,真的不能怪他八百年不看。

莊逢君聽不見徐春華說的是什麽,就見徐心諾疑神疑鬼地問:“她給我發了什麽?”

然後瘋狂搖頭推辭:“不用不用不用,靠,我還年輕,真的用不著搞這些東西!”

知道的還以為要怎麽樣。

“……你這孩子!本來高高興興的事 非要別扭 你聽個話能掉一塊肉嗎?”

最後這句徐春華抬高聲音 莊逢君倒是聽見了。

掛了電話 徐心諾扔了手機 垂頭喪氣:“給我騰個地兒。”

莊逢君依言坐起來 給他讓位 徐心諾把自己臉朝下扔在沙發上。

“什麽事啊。”莊逢君湊過去問 “好好的怎麽還惱了?”

“沒正經事。”徐心諾無力地趴著 “隻是又讓我想起上回那個蔣八公的心理陰影。”

——就算徐心諾衝動出了個櫃 徐春華仍然不死心 又在張羅給他介紹女孩子相親了。

這次的牽線人變成了她的親姐姐 徐心諾的大姨。

徐心諾翻了個身 先打開“老徐一家親” 往上翻看曆史記錄。群裏徐春華果然分享了他參加比賽時的片段剪輯 姥姥、舅舅、大姨等人都以[拇指][鼓掌][微笑]等表情充分表達了對孩子的鼓勵 翻到下麵

話題逐漸歪向別有用心的方向 比如大姨自然而然地發了一段長達半分鍾的語音:“諾諾這回可真出名了 連我單位裏新來的一個小姑娘 我上回都發現她也在看這個節目 人家聽說裏麵誰誰誰是我侄子 還一直說哪有這麽巧的事 諾諾 那小姑娘還挺漂亮的 回頭我介紹你們認識一下?”

徐心諾為這拙劣的演技痛苦地捂住了臉。

然而大姨表達欲旺盛 然後轉戰私聊 給他發來一長串語音 介紹單位裏這位優秀的適齡女青年 讓徐心諾聽得五官移位 然後大姨跟他要照片 要拍得帥一點的。

徐心諾翻來覆去半天 忽然從沙發上跳下來 仔細端量莊逢君的正臉。

莊逢君挑了挑眉 不明所以 任他欣賞。

徐心諾有個把自己都嚇一跳的想法 不過他很認真地在思考:要是莊逢君真的那麽喜歡他 要是他真的跟莊逢君處個對象之類的 在全家人麵前出個櫃 不知道她們會是什麽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