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知府的親熱勁,完全不是對待心腹的姿態,而是將唐碩看作親兄弟了。

看來唐碩之前說的那些話,老知府都相信了。

人生嘛,就是如此,在擁有的時候不會有太多的感覺,在失去的時候才會知道周圍的人到底是人,還是妖魔鬼怪。

起碼在這一刻,老知府覺得在濟州府這些年,唯有唐碩,對他最是真誠。

雪中送炭難,錦上添花易啊。

古人誠不欺我!

事到如今,老知府覺得必須得做點什麽。

這小子對他赤誠之心,老知府也打算投桃報李。

“兄長,您這是?”唐碩跟著到了屋子內,一臉疑惑之色。

因為外麵下雨的緣故,屋內並不敞亮,黑沉沉的,布下一大片陰影。

老知府將門一關,轉過身道:“好兄弟,都說患難見真情,這次我遭遇大難,幸有你幫襯,否則我這會隻怕人頭都要不保!此番我先到京師回稟,還不知道前路如何。你先看這個……!”

老知府徑直走到一個木箱子前,順手將木箱子打開,裏麵居然裝滿了金銀,還有諸多珠寶首飾。

這一大箱子金銀珠寶,粗略估摸一下,價值不菲,尋常人家怕是掙一輩子都掙不到這麽多錢。

“兄長,您這是何意?這銀子是要我幫著帶出去嗎?”唐碩大吃一驚,這老小子看來在濟州府貪墨不少啊。

老知府在濟州待的時間可並不長,能夠弄到這麽多金銀,想必有不少人孝敬他。

平常看著很是清廉,原來也是個貪官,還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套路,滿滿的都是套路,都說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唐碩感覺自己好像頓悟了什麽,仿若新世界的大門向他打開。

這麽一想的話,老知府昨日孝敬那錢管家,給的銀子著實少了一些。

還是說老知府根本就沒有把錢管家看得太過重要?

老知府沉聲道:“唐老弟,事到如今我也不瞞著了。這些金銀,都是這些年一些人孝敬我的,現如今我要走了,這些金銀我全部送你了,往後你在官場行走,到處都是要用錢的,用錢開路,事情才好辦啊。”

好家夥!

這是天降餡餅了?

這一箱子的金銀全部送給自己?

唐碩心中狂喜,可是臉上不動聲色,搖著頭道:“不可,這萬萬不可。兄長此去京師,到處都要打點,正好將這些金銀帶著,豈不是正好?”

“非也!我是戴罪之身,攜帶太多金銀,萬一到京師,有人故意尋我罪狀,這些錢財反而是禍害啊!你放心,去京師的金銀,我早讓家中人收拾好。這些金銀留在這裏放著,隻是一堆死物,不會發揮任何的作用,還不如支持我的好兄弟,你聰慧而機靈,若有這些金銀相助,定能夠讓兄弟仕途更進一步!”事到如今,老知府好似看盡紅塵,這身外之物,當真全部看淡。

“不行!我豈能花兄長的金銀,不如這樣,我將這些金銀放在我的家中的窖藏著,等兄長以後走出困境,我再將此物還給您!”唐碩斬釘截鐵,義正言辭的說道。

既然是演戲,必須要有始有終,豈能露出貪婪?

此刻若是答應得太快,頗有些落井下石的滋味。

便是那些想要登基的皇帝都要三辭三讓,何況是我這樣的普通人。

老知府同樣也是在試探,聽到唐碩這麽一說,心中登時又信任數分。

“好兄弟,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不僅聰慧非常,而且品德高尚,做事有原則和底線!好兄弟!有你這等才華和品質,往後定有大的作為。”老知府稱讚說道,神色之間滿是欣賞。

什麽?

我隻是裝個逼啊,怎麽品德就高尚了?

難道我的演技已經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如果讓你知道我是梁山的內鬼,你豈不是要氣吐血?

唐碩莫名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差一點點就啞然失笑。

自從加入梁山之後,他的運氣好像一天好過一天,仿若有什麽神秘的力量在籠罩著他。

不管做什麽事情,都是遊刃有餘,輕鬆至極,要錢有錢,還能遇到貴人,越來越多的人欣賞他,器重他,信任他。

換做以前,這根本不可能發生。

難道梁山真的有大不同之處?竟然讓我的仕途也發生了巨變?

“兄長,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士為知己者而死。”唐碩沉聲說道,“這些錢,隻管放在我這,我不會用一分錢的。”

“不!錢放著永遠不會發揮作用,這都是兄長一點心意,你隻管拿去用,若是有一日,官居大位,希望還能幫襯到我一把!”

老知府說到這裏,鄭重作揖,看來是真真真正下定了決心。

唐碩愣了一下,隻好回禮,他目光瞥了一眼箱子,心中無比興奮。

當真是天降橫財呀!

兩個人又說一陣,外麵大雨漸漸停了,老知府在家人的陪伴下,離開濟州府。

唐碩停留在客棧,那箱金銀,這會他也沒有心腹,還真不好怎麽處置,當即叫來掌櫃,暫時把屋子給租了。

這麽大一個箱子,一個人可搬不動,唯有到時候每天帶一點,慢慢把處置了。

做完這一切,唐碩又從中取出一些金銀,當夜又與錢管家、孫知府到青樓快活一番。

這樣的日子過了十幾日,唐碩從觀察使,調為團練使,聽知府所言,往後還要提拔。

團練使主要負責當地的軍事,觀察使更多是監察和行政方麵。

此番調動,等於唐碩以後還要掌管兵事。

從某種角度而言,唐碩地權力是有擴大的。

這一日,唐碩剛到府衙,一名公人恭敬道:“唐團練,知府相公等您呢,說是要大事相商。”

唐碩點點頭,急匆匆進入一側廂房。

孫相公端著茶杯,見人來了,道:“先坐吧!”

“是!”唐碩小心翼翼坐下。

“前些日子,青州派人來消息,暫時查明吳公子死於梁山賊人之手,你負責跟青州那邊對接一下,這些日子,便勞煩你來回奔走一番,我思來想去整個濟州這邊,也隻有你最適合處置此事。”孫相公說道。

唐碩眼皮一跳,趕忙道:“卑職領命!必定將此事處置妥當。”

“青州慕容知府乃是皇親國戚,你過去之後,要通力配合,不可怠慢,再帶些特產過去,這些錢由我個人出,按照太尉的消息,朝廷還要對梁山用兵,這幫人已不是山賊,而是反賊了!殺戮官兵,招兵買馬,那晁蓋狼子野心,實則是取死之道。”孫相公說到這裏,神色冷峻,鄭重其事的說道,“濟州與青州,也要守望相助,消息互通,那晁蓋膽大包天,就是一個瘋子,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我等還要未雨綢繆,若是攻打我濟州,那還真是麻煩得很。”

瞧著孫相公所言,作為知府相公,內心對梁山也是又驚又怕。

唐碩心中一震,不敢露出表情。

看來官府果然要動手了!

得把這個消息傳遞出去,好讓梁山早做準備。

念頭百轉,隻是刹那之間。

唐碩笑著道:“相公,這錢哪裏用得著您說,此事便交給小人來辦,最近這雪花鹽還有那個見南春,都是極為緊俏的東西,到時候買上一些,送給慕容相公,想必他會喜歡的。”

“那多不好意思?那裏的酒水價格甚貴!不妥,不妥當!”孫相公連忙擺手。

唐碩趕忙起身道:“相公抬舉我,卑職能有今日之功,全靠相公,這點銀子小人自會想辦法,換做別人想辦此事,還沒機會呢。”

“不為難?”孫相公問道。

唐碩狂拍馬屁道:“能夠為相公辦事,那是小人的榮幸啊。相公隻管放心,此事交給我便行,卑職一定辦的妥妥當當。”

“哈哈哈哈哈!好!唐團練,你很好,往後我不會虧待你的!”孫相公滿意的點點頭。

唐碩笑吟吟道:“小人還有一事跟相公商量。”

“何事?”

“那見南春的店鋪,乃是河北滄州柴進大官人開設,前幾日那店鋪的掌櫃,說是咱們府衙冬天炭火不夠,讓小人轉告一聲,今年的炭火錢,他們來捐!”

“喔?還有這種好事?”孫相公眼睛一亮,瞬間知道有油水進來。

“說是相公愛民如子,他們主動孝敬!我覺得此事妥當,特來稟告相公。”

“不可不可,商賈掙錢不容易,這樣不好。”孫相公擺手道,“本官兩袖清風,豈能開這種先例。”

這孫相公拒絕的幹脆,瞧起來義正言辭的。

“相公,這是治下子民的拳拳心意,而且,我聽說他們給了這個數!”唐碩伸出五根手指頭。

“五百兩?”孫相公眨了眨眼睛,心中有些失望,這種小錢收了,反而容易給人留下把柄,實在是沒啥意思,嘴上冠冕堂皇道,“百姓生活不容易,這些銀子讓他們留著吧。隻要遵紀守法,安心辦事,不會有人影響他們做生意的。”

唐碩趕忙壓低聲音:“相公,不是五百兩,是五千兩銀子。”

“什麽?”孫相公猛地起身,麵露震驚之,“他們這是瘋了?五千兩?這可是一筆大錢,他們真的願意給這麽多?還是唐團練聽錯了。”

“相公小聲點,這五千兩銀子,往後相公想要做一些民心之事,也要方便一些,總不能讓您一直往外貼錢吧。而且,咱們府衙以後的鹽巴,那鹽店都給我們包了!聽聞那家的鹽沒有一絲苦味,做出的食材頗為美味。”

“好!很好!既然是他們的心意,本官若是不取,隻怕寒了他們的心。回頭轉告他們,往後這酒水生意,濟州府他們隻管安心做,有我在的一天,就保他們生意興隆。”孫相公心中大動,這五千兩銀子,到時候還不是入他口袋,冬天炭火銀子,又能耗費多少?

這麽一想,孫相公心頭一片火熱,心中著實高興,這小子是個人才啊!

怪不得能夠得到錢管家看中。

這小子機靈的很,往後倒是可以用上一用。

“那卑職告退!”唐碩拱手說道。

“好,去吧!青州一路艱辛,還要多帶一些兵馬,以防梁山賊寇,安全第一。”孫相公關心說道,說話的語氣,都比之前輕柔數分。

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有了金錢加持,很多事情都會變得好辦。

..........

梁山,東邊一處水寨。

秋風漸盛,可是這水寨中,頗為溫暖。

此刻一處屋子中,堆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見南春酒,還有一些雞鴨魚肉,菜肴頗為豐盛。

此時,東溪村一幫老友們,全部匯聚一堂。

吳用、公孫勝、阮氏三雄、劉唐一幹人等匯聚在此,不但如此,門口剛剛來了一個人,不是旁人,正是白日鼠白勝。

這小子從濟州府一處,早就被梁山的密探營救,送到山中休養多日,最近傷勢養的七七八八。

這小子往昔便是閑漢子,此番回到山中,也是心中忐忑。

這幫小團體中,白勝也不算核心人員,隻是當日盜取生辰綱,他作為外部人員配合罷了。

晁蓋對這種人,素來都是沒什麽感覺。

隻是今時不同往日,他現在山寨之主,一言一行,若是都隨本心,那才容易壞了大事!

白勝一進屋子,見眾多故人在此,神色既有感動,又有忐忑。

劉唐起身道:“白勝兄弟,還愣著做什麽?過來坐吧!酒都倒好了!”

話這麽說,白勝目光順勢望向晁蓋。

晁蓋坐在上首,當即道:“好兄弟,你受苦了,速來安坐吧!”

白勝懸著的一顆心,這才鬆下,眼眶發紅,趕忙走到下首位子坐下。

晁蓋道:“白勝兄弟雖然抓入監牢,但是對我們行蹤頗為保密,隻是透露極為有限的消息,他是好樣的!來,白勝兄弟,為你的歸來,我們這些老兄弟敬你!”

“來!喝一口!”

“不!這杯酒幹掉!”

“從今往後,不需要太過擔心了,山中兵強馬壯,往後一起打仗,一起吃肉。”

.........

白勝眼淚滾落,毫不猶豫將酒水飲下,登時那火辣辣的滋味,順著食道滑落。

好烈的酒,可是讓人感覺到無法言語的舒暢。

眾人酒過三巡,晁蓋問道:“白勝兄弟,打算做些什麽事情?”

“隻要兄長安排,小弟都願意。”

“我山中眼下,打算要飼養牲畜之類,還有種植瓜果蔬菜,正缺一個小頭領,不知道兄弟可有意願?”晁蓋好言道,“兄弟莫要小看此事,我山中兄弟一日多過一日,這管一日三餐,可都是重大事項,往後酒席宴會,總得有統籌之人。我看兄弟便是很合適。”

白勝大喜,他這個人最愛吃,聽到這話,點頭道:“兄長對我關照,小弟豈有推辭的道理。”

一旁吳用解釋道:“白勝兄弟啊,這事情兄長真的是為你考慮,你受傷日久,還需要靜養,讓你上戰場,肯定有諸多危險,而且你家中妻兒尚在路上。等以後諸多妥當,會有其他安排。”

白勝急忙起身,單膝跪地道:“天王哥哥,對小人恩重如山,又安排家中妻兒,這等大恩大德,小人無以回報,這輩子願為兄長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快快起身!隻要你開心便好,我們都是共患難的兄弟。”晁蓋趕忙說道。

當即白勝歸席,眾兄弟又喝起酒來,氣氛熱烈。

等過了一個時辰,白勝起身道:“兄長,我現在心情著實高興,能讓人帶我先去看看嗎?我想去看看以後工作的地方。”

眾人都是一陣大笑,晁蓋道:“也好,既然兄弟有這個心思,你隻管出去,寨子外有劉黑子頭領,你讓他帶你去,便說是我的意思。”

“那諸位哥哥慢些吃酒,小弟先走一步。”白勝起身告辭。

眾人又說道一陣,白勝離去,唯有晁蓋等人重回位置。

公孫勝突然道:“沒想到白勝,頗有眼力勁。”

阮小七哈哈一笑:“白勝得了這麽大的好處,見我們匯聚,肯定知道咱們還有大事商量,吃了這麽多拷打,若是這點眼力勁都沒有,那說明還沒長進!”

阮小二斥道:“好好說話!”

眾人都知道阮小七說的是真話,可是有些真話心中想想就行,說出來味道就會變。

阮小七尷尬一笑,隻好抓抓頭,委屈道:“兄長,那個叫方恒的專家,還真有一些本事呢。”

現在山寨給一些特殊人才,評選一個叫“專家”的稱號,往後專家也會有職稱和等級。

目前,有兩個人得到專家的稱號。

第一個就是方恒,還有一個則是釀酒狂魔柳建南。

晁蓋聽到這話,沉聲道:“你說的是上次那個水中的泳衣嗎?”

“不錯!那東西用的上等防水皮毛,穿上之後,居然能夠保溫,否則那樣的天氣,咱們還真的有些受不了。”

“哈哈哈!這件事可不是方恒一個人的功勞。”一旁吳用解釋說道,“我告訴你吧,這泳衣是兄長設計的,然後讓方恒想辦法製造!”

“啊?兄長,您怎麽想出這麽逆天的東西?打死我都想不到。”阮小七目瞪口呆,實在佩服的五體投地。

“哈哈哈,防備你們傷寒。都是小物件,真的說起來,還是那些火藥,的確立下大功勞!”晁蓋說到這裏,忽而扭過頭,看向吳用。

“昨日他的信件送來了吧?”

吳用點點頭:“不錯,隻怕青州要對我們用兵了,還得早些預防一二。不過,小弟最近還得一個消息!”

“喔?莫不是那個人?”

吳用點點頭:“不錯,正是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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