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輕輕呢喃,薛寒淩被人小心翼翼攏進懷,還有一隻大手輕輕拍打他的脊背,這樣溫柔,小鳳凰下意識就想會不會是他,“林深……”

“我在。”男人的聲音低沉磁性,小鳳凰迷迷糊糊掙紮兩下,終於掙眼,“我,我夢到了魔城……”

林深拍打他脊背的手一頓,小鳳凰這時瞳孔還味來聚焦,狀態明顯沒有清醒。

可他卻知道魔城……難道轉世後的他,也心有所感?林深再次將人抱緊,語速緩慢:“睡吧,睡吧,我在身邊,別害怕。”

其實小鳳凰前世,應該一點也不喜歡魔城。

薛寒淩穿越層層險境來找他的時候,一身泥濘,白玉一樣的手布滿了烏青,冰藍色的眸中也全是疲倦。

他想,這位虛偽的人一定受到了欺負。那時的他滿不在意,打量一下便離開了,甚至不願意回頭去看他的師尊一眼。

林深怕自己一回頭,就忍不住殺掉他。

那是自己受盡侮辱的罪魁禍首,明明剛見麵時,他是那樣一個明月風清的人,可沒想,他那樣心狠。

也正是因為自己的態度,導致他所有的屬下剛一開始都不太喜歡薛寒淩。

除了魅魔。她一向喜歡皮相美好的男子,尤其是薛寒淩這種一臉禁欲相,克己守禮的清冷男子。

魅魔被薛寒淩蠱惑,一直請假跟在他的身邊,林深懶得管這沉溺美色的女人,反正天下太平,他也沒去過問。

但其實林深一直知道,薛寒淩被欺負了——因為他的滿不在乎。

直到有一天,魅魔回到了魔宮,她的眼中有歎息,忍不住對路過的惡梟君呢喃:“君上,你將來一定會後悔這樣對他……”

那時的自己怎樣說的呢?自己站定,趾高氣昂說自己永遠不會後悔。

魅魔歎息:“即使身陷黑暗與泥濘,他也永遠純潔善良。”

她看見那個男子用日漸孱弱的身軀背起了被拋棄的男寵,還將他帶回了魔域,替他治傷,洗頭發,雖然男子一臉冷淡,唇色也總是蒼白,明明自己過的也不怎樣,卻從未放棄過男寵。

男寵在他的照顧下慢慢恢複——不僅是身體,薛寒淩讓他的眼中有了光。

這個人真正活過來了,這件事令魅魔很奇怪。

真正的強者並非武力的登頂,而是對弱者以寬容的態度。

魅魔也曾經曆過這一切,她知道薛寒淩沒有演戲給他們看,他隻是很純粹的生活,在雪中捧火。

可惡梟君本魔不知道啊,他隻是傲嬌不認賬。

回神,林深凝視懷中的人,對薛寒淩的那份愧疚幾乎如水,要將他溺斃……如果那時他對薛寒淩好一點,也不會到了最後,連他的屍骨都遍尋不得。

又或許,薛寒淩能活下來,他們的未來都會不同。

火焰吞噬了過去的回憶,一聲歎息,他將自己的頭埋入小鳳凰溫軟的頸項裏。

燈火葳蕤,萬籟俱寂。

……

薛寒淩同花漾交接完工作,正式不用上課了,當真是除了教授林深就無事可做,偏偏師兄告訴他他正在進入成年期不能亂來,哐鐺一聲拆了他設下的禁止。

得,這下蘿卜們又進不來了。

推開窗,小鳳凰打著哈哈懶洋洋倚靠在窗框,冰藍色的雙眸水光瀲灩,倒映窗外的一片雪白。雪花也眷戀他,飄忽落在他的眼角眉梢,而他似乎感覺到那一抹涼意,小心翼翼取下雪花,拋入半空。

“要不要告訴他?”淩霄蹲在角落呢喃,他在玄峰迷路迷了好久,恍惚中終於找到薛寒淩的住處。可當他看到薛寒淩的時候,又不確定了。

總覺得告訴他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黑氣精疲力竭,這些天淩霄一直在想辦法鎮壓它,剛開始還可以抵禦一陣,可沒有力量來源,它就快不行了。

但淩霄蹲守在目標的門外它大概也知道這家夥在想什麽……這是一件好事,可惜它沒有力氣。

“寒淩!”城北南自半空極速落下,地麵的冰雪飛揚幾分,他的眉頭緊皺,語氣非常急切:“快跟我去玄真殿,你徒弟出事了!”

薛寒淩一頓,淩霄聞言也跟著愣住。

匆匆披上外紗,雪發在空中飛揚,連帶眉間朱砂痣如血。

撲通撲通——

薛寒淩的心竟然有些慌亂,這從未有過。同城北南共乘靈舟,他捂住心口,那顆萬載不變的平常心跳動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它還是發生了嗎?

“怎麽?”城北南性格雖然比較急躁,但作為土係修者,心細如發是他的天性。

幾乎是在薛寒淩下意識捂住胸口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對了。同時他也下意識扶穩了搖搖欲墜的薛寒淩。

這太不對勁了。

薛寒淩怔怔的,“師兄,不知道為什麽,心…跳的好快。”他扭頭去看城北南,“害怕他真的出事……”

這一刻,城北南腦中幾乎有什麽呼之欲出,可無論他怎麽想也覺得不可能。

他的小師弟怎麽可能會喜歡林深呢?他們可是才堪堪認識不過幾月啊。

何況林深根本沒有多的時間同薛寒淩見麵……更遑論和他有其他的接觸。

不再多想,城北南替薛寒淩整理好略微散亂的外衣,施法去除他渾身因急亂而沾染上的塵埃——小鳳凰應該永遠都是幹淨,閃閃發光的。

趕到玄真殿,殿內一片肅穆,所有的大佬高高在上目視下方——就好像則師會時,那樣的神聖不可侵犯。

隻是則師會嚴肅中帶了幾分輕鬆,而今卻是嚴肅到了冰點。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玄音子坐在掌門之位上,第一次對林深有了不同的看法。

起因是因為今天後兩節的課程,薛寒淩不能上課,自然交由其他大佬代課,

而這位代課的大佬,是玄之子四弟子,暗峰喑年。

喑年常年待在暗峰研究他的術法,此次出關恰好遇見花漾,剛好花漾也有課要上,就將薛寒淩交代他的課程事務順手扔給了喑年。

美其名曰‘你自閉那麽久,也該出來溜溜了’。喑年完全無法拒絕綻放魅力光波的花漾,就隻能歎氣去上課。

他一身黑,靈根也同這漆黑有所關聯——是天生的霧靈根。霧的本質是水,卻細小不可目視,無處不在任由遨遊,可以說天地之間都是他的領域。

可惜這靈根太過逆天,反倒成了累贅。上天賜予喑年逆天的靈根,卻沒有賜予他健康的身體。

於是喑年這些年的修為一直卡在元嬰未動,他本人也不甚在意,隻想搞一搞研究什麽的。

這研究就真被他搞出了名堂,不然他也不會出關——他可以借用自己體內的霧靈力檢測力量的本質,不僅僅是靈力。

這不,今天是他第一天代課,就測出這位名叫林深的弟子體內有魔息的存在。

魔,曾經是修士的一個噩夢。喑年幾乎是想也沒想,就開啟了玄真殿三堂會審。

三堂會審,既法峰,弟子所在之峰,掌門所在的主峰參與對弟子的會審,同時其他峰也必須到場參與全程給出意見。

他們就好比陪審團,那三人就是律師和法官。

三堂會審的回響穿透雲霄,所有人都聽見了那肅穆莊重的鍾聲。弟子們遙相敬禮,紛紛湧至玄真殿的門外。

審判裁決,莊嚴肅穆。

薛寒淩一路踉蹌,幾乎是被城北南攙扶過來的,他稍微站定,呼出的氣息灼熱燙嘴,就好像在口中含著火焰。而他的身體卻涼得像冰,冷汗不住從他身上沁出,又馬上被刻意壓製的靈力蒸發。

“寒淩,你沒事吧?”城北南著急,他的小師弟如今唇色蒼白,甚至都微微泛起了紫色——狀態太差了!

這哪個傻比開的三堂會審!城北南氣的想跳腳罵人,但在玄真殿前,他沒有任何辦法!

薛寒淩搖頭,食指點點麵前的門,讓他把自己帶進去。

歎氣,城北南掂掂他的胳膊,想讓人好受點。

林深佇立在玄真殿正中,大門驟然被推開,穿堂風呼嘯而過,卷飛他月白的衣擺獵獵作響。

長身玉立,他的麵容是如此的俊朗,表情不卑不亢,就算在周邊大佬刻意的鎮壓下,依舊沒有被壓彎半分脊梁。

他沒想到這一天突然就來了。本以為避過了前世的一切還有些沾沾自喜,沒想賊老天依舊不肯放過他。

——可是沒關係。

“林深……”薛寒淩的聲音像是柔軟的羽毛,輕輕拂在他的心尖。

——因為有你。

林深回頭,兩人遙遙對視,冰藍色的雙眸同他泛起暗金的瞳仁如此相配。

——隻要你願意站在孤的身邊,就足夠了。

那冰藍色的眸從林深身上移開,打量四下高高在上的人。

就連玄音子的臉色也是冷的,更何況其他人。

不知是怎樣的心情,薛寒淩掙脫扶住他的手,一步步走向站的筆直的林深。

他是如此的蒼白,雪白的發跟隨動作搖擺,連他身邊的風兒也如此溫柔;他又是如此的熾熱,林深幾乎能感覺春日草長鶯飛,晴空萬裏無雲。

那樣晴朗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