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吧。”他靠在門檻上,懶洋洋伸腳攔住眾人,雪白的衣擺恍若刀鋒。

剛還想問的幾人瞬間噤聲,隻剩下三人依舊蠢蠢欲動。

“沒事吧?”蒲葦作為兩人的忠實粉絲,林深的‘密友’,自然第一個開口。

林深輕輕嗯了一聲,告訴他們寒淩夫子隻是睡著了。

淩霄翻了個白眼,哪兒會有這麽簡單,這人一看就是在睜眼說瞎話騙小孩子呢。

白水憨憨撓頭:“那就好那就好,我們就在這裏守寒淩夫子,等師叔過來吧……”

看破不說破,蒲葦悄悄給白水點了個讚。

殊不知人家是真的沒發現有什麽不對。

淩霄又一個白眼,這傻的。

室內靜寂,昔日風雪飄揚遺世獨立的玄峰,難得迎來這樣多的人。花漾挑眉打量門口那群搖頭擺尾的蘿卜,覺得確實如薛寒淩所言。

一群白蘿卜,還在土坑裏埋著的那種。

白蘿卜們嗅覺敏銳,反應過來的一瞬間就給要風度不要溫度,衣袂飄飄的花漾讓路。

花漾十分受用,甩手表示你們可以先回教室,就別在這裏添亂了。

白蘿卜們委屈巴巴,扭捏半晌,在花漾越來越微妙的眼神下,隻好垂頭喪氣溜回教室。

畢竟他們也幫不上什麽忙,況且……寒峰實在是太冷了,也不知道那幾人究竟是怎樣忍受下來的。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幾乎一推開這座小木屋的房門,溫暖的氣息便撲麵而來。

仿佛春日,晴方好。

溫差太大,幾乎隻批了一身薄紗的花漾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清鼻涕都淌出來了。

玄峰的冰雪可不是凡間的冰雪,那都是無法被吸收的,真正的極寒靈力化的雪。

所以護體的靈力多少都會失效,這也是他們很少來寒峰的原因之一。

花漾又一個噴嚏,同幾人麵麵相覷。

“唔,”吸了吸鼻子,花漾鬆垮的外紗又往下落了幾分,“你幾個先走,林深留下。”

白水剛想憨憨發言問為什麽,就被蒲葦給扯了出去,連帶淩霄一起。

淩霄抖了抖手指,倒也沒有反抗。

這花漾也是他暫時惹不起的人物,雖說看起來美豔溫和,手段卻無比陰損,一點不是個好惹的。

還是先處理發簪的事吧。

感受不到屋外有活動的氣息,花漾才緩緩開口:“你知道是怎麽回事?”

林深搖頭:“隻是有一些猜想。”

花漾點頭,替自己倒了一杯水,義正言辭:“說說你的猜想。”

“……”林深不發一語,目光遊離,似乎有些懷疑的意味在裏麵。

花漾十指交叉,下巴支棱在指上,緩緩開口:“他沒多大問題吧……如果崽有問題,你一定不會這樣。”

一定不會這樣冷靜。花漾曾笑意盈盈的眼中古井無波,雖說不大明白林深對於薛寒淩是什麽樣的感情,但總歸不會是壞的。

當時師尊得知崽受傷時,緊張兮兮同林深也沒有什麽區別。

所以多一個愛他的人,又有什麽關係呢?那孩子合該被所有人寵愛。

因為他值得。

林深正色,收回放在門檻另一邊的長腿,玄色的發絲些許淩亂:“師尊是一隻鳳凰,所以弟子在想……師尊本體是不是正在進入成年期。”

花漾卻笑:“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可據我們了解,他早已經過了本體成年的期限。”

言下之意,他早就度過成年期了。

“可師尊,是冰鳳凰。”他的話語近乎歎息,是在告訴花漾,薛寒淩如此不同,很大原因是因為冰鳳凰。所以如今這些事端,也極有可能是這個原因。

果不其然,花漾幾乎立刻反應過來自己的錯誤,也許是舒服的日子太久了,他竟然輕易就讓自己進入了思維的誤區!

他家崽被那極寒之力折磨到畏寒怕冷,不得安生,所以本體的成年期遲遲未到。

如今林深到來,薛寒淩和他呆了不過幾月,本體竟然就要進入成年期了!

林深究竟擁有怎樣的魔力!他們做不到的事情,林深卻輕易做到了!

也許是他的目光太過熾熱,麵無表情的林深被迫將信將疑抬頭,深邃的黑眸中盛滿了疑惑。

這小徒弟實在長得太過俊朗,那一瞬間花漾竟然被晃花了眼。

“好好陪著我家崽,需要什麽,盡管找我們便是。”突然,花漾笑的花枝亂顫,此時此刻的他仿佛看見了希望,眼中的熱切簡直讓林深快要退避三舍。

這可是你說的。反應過來,林深情不自禁微微闔上眼,常年在外不動聲色的臉上竟然有些得意。

這無異於親手將小鳳凰送到他的手上啊……玄清門的人可真實誠。

花·實誠·漾頷首,檢查完薛寒淩無事後,便讓林深先進去照顧薛寒淩,他要先去代課,順便完了和掌門研究一下接下來的對策。

崽要本體進入成年期,勢必會變成小鳳凰,再慢慢抽條正式由青年變作男人,倒時還不知是如何的風華正呢!因此,他們說不定可以擼到玄之子口中的圓滾滾,胖乎乎,萌死人的小鳳凰。

雖然玄之子沒有見過,可小師弟人形小時候那麽可愛,所以他的原型也一定非常可愛!

花漾雀躍起步,一蹦一跳,仿佛碰到了能讓他開心個好幾年的事情。

林深眼神變換,目視那一蹦一跳走路帶風的眸大佬背影消失後,脫下外袍緩緩走進內室。

那小小的一團依舊窩在被窩裏,白色的棉被伴隨小小的籲聲上下起伏,依稀可見睡姿非凡。

小鳳凰睡覺極其不老實,左搖右擺上躥下跳,跟凡間那些小家夥長身體似的時不時還蹬兩腳,因此第二天睡覺的姿勢要不就是調了個頭,要不就是一隻指尖微粉的jiojio耷拉在床邊。

但他睡覺也可以算是老實,隻要有人抱著,這小寶貝就一定會緊緊蜷在那人的懷裏,安安分分一晚上,小臉粉紅乖的人心都快化了。

往常林深同他還有單方麵的芥蒂時,兩人分睡兩邊各不相觸碰,可自從晚上差點被蹬下床的那一刻開始,林深就已經開始照顧他了。

雖然不是一個好的開始,可現在卻先是他沉浸其中無法自拔。男人掀開被子,歎氣。

瞧這腳丫子,都快竄出被窩了。

“唔……”感覺到微末的寒涼,小鳳凰在睡夢中不安分地抖抖身子,鳳翎軟塌塌擺了兩下,又無力落下。

他現在睡得一點也不好,像是陷入了夢魘,夢中人雖然沒有傷害他,卻一次又一次對他造成傷害。

“我好看嗎,仙人?”男子被魔壓在身下,眉目含情,眼角暈紅落下兩滴情動的淚水,魔在他身上起伏,可他卻還有心情詢問薛寒淩問題。

魔似乎感覺到身下的小東西還心有餘力,動作更大了,弄得男子再次發出曖昧的呻吟,粘膩動人。圍觀的人笑的肆意,還有些醜陋的魔物伸手去撫摸他因情動而濕熱的肌膚。

他確實好看,可惜這好看卻生出了罪惡的花。

“為什麽……要這樣?”薛寒淩不懂,明明他都這樣努力救他了,為何他還是要選擇放棄自己?

“因為…嗯……”被弄到舒爽,男子說話上氣不接下氣,喘息聲灼熱難耐,“因為,長大了就要選擇自己的生活啊…仙人。”

可你並非身不由己。這話卡在薛寒淩的口中,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這是他的選擇吧。他隻能垂下冰藍的眸在心中歎氣,隨即找了棵樹一躍而上,幹脆眼不見為淨。

魔發泄完自己的欲望提上褲帶就走了,徒留破布娃娃一樣的男子躺在地上,身旁散亂幾塊破碎的靈石,汙濁的身體正對泛紅的天幕。

魔域沒有太陽,天空永遠都是赤紅的,像是玫瑰一樣的顏色。明明這樣浪漫,卻是鮮血染紅的。

無論從哪方麵來說,都的的確確是鮮血造就。

中天懸月,圓月殘缺。

他看著天空,突然就哭了。

薛寒淩從樹上一躍而下,抱劍來到男子身邊,隻是他自己的臉色也著實不好,月輝下蒼白透明到快要消失。

“……”薛寒淩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替男子拉上了被扯開的衣衫。那魔似乎隻是為了發泄自己的欲望,脫下褲子就做,都不曾看過男子線條優美的身形。

也是,魔域的人向來如此。

男子伸手遮住眼眸,薛寒淩再也看不清他眼中的情與失落,隻覺空洞。

“仙人,希望您永遠不要長大。”男子呢喃,似乎長大對他造成了許多的傷害,又或者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流離在魔域,隻能依靠出賣身體過活,“長大了…他們就不會再愛你了。”

薛寒淩一頓,似有所想。

被薛寒淩跟了幾天,又或許是這氣氛有些美好,男子呢喃起了自己的經曆。

他本來是人類,卻被出行的魔看上,幾番誘拐帶他來到了魔界。

魔性本就浪**,魔天天便肆意壓著他欺負,可久而久之,他取悅人的套路愈發成熟,魔卻厭了,轉手將他送給了另一隻魔。

他不懂為什麽,在離開前去問魔,為什麽?

魔卻說:“你已經徹底‘長大了’,青澀的才好啊。”

他隻能垂淚,他那樣天真,以為兩人之間是有愛情的。

“愛情是什麽?”薛寒淩不解,許多人都說了愛情這個詞,卻沒有人告訴他愛情是什麽樣的,又或是愛情是什麽。

男子扭摸頭,凝視他幹淨的冰藍色眼眸:“愛情是傷害,是痛苦,仙人,希望你永遠不要懂。”

薛寒淩點頭,看來就是愛情將他弄成這副摸樣。

那我寧可永遠不要長大,永遠不要懂得愛情。

將男子背在自己身上,薛寒淩一步一步,向前麵不遠處的魔城走去。

林深在那裏,他還要去找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