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魔霎時噤若寒蟬,心中覺得解氣的同時又對這白衣人產生了深切的恐懼……從這個白衣人的穿著打扮以及周身氣勢就能感覺到他的不簡單了,如今看來,這位恐怕真的是從山海界來的修士。

還是修為在化神期以上的那一種。

能橫跨山海界尋到魔域入口的修士,用腳趾想都知道他們惹不起。

倒是魅魔很是興味,細長的柳眉高挑,這小哥哥出招好暴力哦,而且剛剛他沒有動手…完全是為了照顧自己的情緒呢。

半晌,那沒了耳朵的小兵才感覺到細碎的疼痛,捂著那半張臉開始尖叫,他發出的聲音淒慘又可憐,若是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是白衣人欺負他呢。

“怎麽回事?”這時,魔京裏巡邏的兵士才聞訊而來,為首的魔一臉橫肉,與那小兵有幾分相似。眾人見狀紛紛退了兩步,心說這白衣人和紅衣女要倒黴了,誰都知道巡邏隊的人得罪不起。

果不其然,那魔一看見他家親戚耳朵沒了半隻不停慘叫,張開嘴就開始嚎:“誰做的!給老子出來!”

圍觀的魔頓時又退了幾分,生怕一不小心沾得一身腥。

巡邏的隊伍啊…他們還真的惹不起,最好連熱鬧都別看。不少圍觀的人打了退堂鼓,不過幾個瞬息,人群稀稀拉拉散了不少。

“我做的。”薛寒淩又甩了甩瀾蒼,瀾蒼此時非常不耐煩——它一向不願意沾染鮮血,什麽都願意做的它就是厭惡鮮血,如同自己一樣,“有什麽仇怨衝我來。”

兵頭子臉色一黑,這人一身白衣看不清楚麵貌,手中卻又使劍……腦中思索半天,魔域沒有一個擅使劍的白衣大魔,那就別叫他不客氣了!

“你恐怕是山海界來的修士吧。”兵頭子突然笑了起來,像是勢在必得,“我把你賣到小倌館如何?畢竟魔域的法律…可不保護山海界的修士啊。”

說到這裏,那張醜陋的臉上滿是陰鷙,似血的紅染上他的眼眸,象征這位作為巡邏頭子的兵士,實力一點不弱……

薛寒淩沒有分毫反應,在他看來,這些家夥實在不值得他費心。隻是心裏逐漸浮現的煩躁漫出,他握劍的手也越來越緊。

明明是來找小徒弟的…這些家夥,可真討厭。

“薛寒淩。”森冷的嗓音從兵士頭子的後方傳來,黑衣玄發的男人踱步而來,俊朗如驕陽的臉卻早已浮現詭異的魔紋,顯得猙獰,“你為什麽在這裏?”

難道都這樣了,山海界還是不肯放過我?

但那又怎樣,我也不是以前的那個我了。十指握緊成拳,惡梟君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除了恨,還有些別的什麽。

薛寒淩抬頭,夾雜些許黃沙的微風吹拂帷帽的白紗,林深敏銳如獸類的視線正對上那雙冰藍色,不惹塵埃的眸。

他似乎有些驚愕,但驚愕之下,林深分明看見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好像是開心,可薛寒淩見了自己,為什麽會開心?

月照君手中的折扇早已遮住半張臉,早聽說這位惡梟君林深曾有個高嶺之花的師尊,而且設計陷害他…如今一看,什麽高嶺之花的師尊,完全就是一個軟乎的糯米糍,那設計陷害的事情,估計也是空穴來風。

但他可不會說,他最喜歡看身處中心不自知的兩個人糾結了。輕笑一聲,月照合攏折扇,仔細放回腰間。

“我是來找你的。”薛寒淩的聲音依舊平靜,隻是被他緊緊握住的瀾蒼已經開心到劍身顫抖,躍躍欲試。

誰叫它能感覺到小主人心中的情緒呢,於是它也如同倦鳥歸巢般開心起來了。

“你就是這樣找的孤?”林深挑眉,雙眸中的燦金色更甚,城門一地狼狽,還有剛才兵士頭子小心翼翼向他告白衣人的狀…你就是來添亂的?

薛寒淩被他這樣一看,心中難得有幾分無措,想要解釋也不知該如何說。還未等他開口,魅魔先不幹了,衝出來嘰裏咕嚕就是一頓罵:“惡梟君你以後選人能不能長點腦子?這種東西也敢放到巡邏隊裏作威作福?今天要不是薛…薛先生,老娘說不定就要欺負了!”

她像是埋怨,語氣裏除了指責還有幾分嬌意。周圍的魔倒吸一口涼氣,這女人膽子挺大…竟然敢這樣同惡梟君說話?薛寒淩眨巴眨巴眼,卻是看的明白。

這位姑娘同小徒弟的親近不似作假,想來應當是小徒弟的朋友什麽的吧,總歸不會是戀人…感覺到小主人微妙變化的瀾蒼停止作妖,老老實實縮回了劍鞘。

小主人怎麽突然就不開心了……

“哦?”林深瞥了眼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小兵,呲牙笑了:“看來真有人沒把孤說的話當做一回事。”說罷,沒等其餘的人反應過來,狹長鋒利的眼裏紅光閃過,剛還顫抖身子的小兵仿佛一瞬被人扼住了咽喉,卡住自己脖子掙紮幾瞬,猶如毫無水分的石頭皸裂開來。

連魔帶魔息,灰飛煙滅。

巡邏隊頭子霎時踉蹌往後退了幾步,在外麵作威作福慣了,但至少他有腦子,知道哪些人惹不起。很明顯,這些就是他惹不起的魔,就連那白衣的修士…也不能惹。

而他的這位親戚,自然就是沒個見識,死了隻能怪自己。他努力安慰自己,渴望這些上位者不要注意到藏入人群的他。

惡梟君嗤笑一聲,也沒再計較其他的事,瞟了愣住的薛寒淩一眼,轉身自顧自向前走。背影瀟灑,霸氣天成,帝王就應該是這樣,孤獨前行。

魅魔唯唯諾諾不知該不該跟上,左看看薛寒淩右看看惡梟君,最終還是選擇了身姿清越,安安靜靜的薛寒淩。

不知為何,雖然一直沒有看見這位仙人的臉,魅魔就能知道他一定是一個極其善良單純的人……和魔域的大部分人本質就不一樣。

飛蛾撲火,他們都是那縱然灰飛煙滅,也不肯放過溫暖的飛蛾——那小兵又何嚐不是,可惜他早已墮落,又怎能觸碰到仙人於天空漂浮的裙擺。

薛寒淩就是那位求而不得的仙人,他靈魂的溫度猶如靜悄悄燃燒火焰,灼熱而不傷人,熱烈而不明豔。

“跟上。”林深走了一截,沒有感覺到那冰涼的氣息,回頭說了一聲,腳下步伐邁地更大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很緊張,不知該如何麵對這白衣人。

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林深隻恨自己不爭氣,他承認見到薛寒淩的那一瞬,心中近乎是恨的,恨得要死。可當自己知道被欺負的人是薛寒淩時,心裏又那樣的憤怒,第一時間就衝了上去替他解圍。

這樣的人,爾等雜碎有什麽資格欺負他?

隻有我能欺負他,惡梟君舔了舔上顎,釋然地笑了。

垂下眼眸,忽略心中那一抹說不清的愁緒,薛寒淩移步跟上了那霸氣的背影——太陽始終是太陽,就算換了一個黑暗遍布之地,同樣能與皓月爭輝。

魅魔緊巴巴跟在薛寒淩的身旁,左轉轉右轉轉,好奇的粉色雙眸布靈布靈,她實在太好奇薛寒淩的相貌了。

作為視覺動物,早在八輩子聽說過惡梟君師尊一事後她就打聽過,回魔域的小魔支支吾吾半天,愣是謅出來一句詩:

“白衣浮霜動天下,瀾蒼映雪世無雙。”

白衣孑立,手執利劍瀾澤蒼生,所到之處霜雪輝映,名動天下的無雙劍客——薛寒淩。

究竟是怎樣的人才配得上這樣的名聲。魅魔好奇的同時,心中也不免驚歎,仿佛隻要薛寒淩站在那裏,就是一道靚麗的清冷風景,猶如冰雪的火樹銀花,令人無法忽視。

約莫是感覺到她不肯離開的視線,薛寒淩平穩的腳步錯亂了兩步…這姑娘眼睛都快黏在他身上了,胸前那呼之欲出的兩團更是不時擦過他的衣袖。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他默默往另一邊移了兩步,試圖躲開女子柔軟的一切。

不能占女孩子的便宜。白紗下的耳朵微微泛紅,小碎步亦悄悄加快,魅魔像是覺察到什麽有意思的事情,黏黏糊糊又擠了上來。

惡梟君時不時使喚靈識往後瞟,自然是看了一路魅魔擠薛寒淩,這家夥簡直恨不得長人家身上…越看越氣,越氣又越想看,他猛然轉身揪住晃來晃去的魅魔,打包成團子丟給一旁默不作聲看戲的月照。

“嗬,沒想到寒淩上仙就算到了魔域,也還是這樣。”惡梟君唇邊的惡意幾乎止不住外放,隨手取下那飄搖的帷帽,任由鬆散的白發落了滿手,緊緊握住,“勾引人是你的長項嗎?師尊。”

這近乎侮辱的話語落在旁人耳中尚且都是憤怒的,惡梟君不自覺抓緊了那滿手細滑的白發,等待這人憤怒的回應。

他這樣不苟言笑的人,聽見有人這樣說自己一定會暴怒的吧…這樣,孤就可以趕人回山海界了。

他們始終不是一路人,既然道不同不相為謀,就各走各的,孤也不是那般記仇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