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他幾乎已經感覺到了什麽,卻隻能眼睜睜看著燃燒的業火和利爪刺向了薛寒淩的胸膛。
‘噗’一聲,利爪融進滾燙的胸膛,熾熱的血濺到了他的臉上,猶如岩漿一般,灼人心神。
林深已經被眼前一幕嚇傻了。
因為無論如何,他一直相信自己不會傷害薛寒淩。
沒等他想明白究竟怎麽一回事,空氣中似乎傳來了一聲歎息,破碎零散。
“我把我的心給了你,往後可莫再任性了。”薛寒淩用手指擦掉了他臉上濺上的鮮血,用盡最後的力量抓住林深的手不讓他縮回去,那雙清亮的冰藍色雙眸卻逐漸渾濁,“好好活下去,小太陽……”
我誰也救不了……最後隻能保住你。
遺憾第一次浮上他的心頭,這長久的歲月裏,薛寒淩好像從來沒有感受過過多的情緒。
他想,如果有來生,他一定要去感受這世界的所有,還有小話本裏的一切。
爾後,不知何處而生的火焰自他身體燃燒,連帶林深的手也被包裹。最終,‘薛寒淩’被燃燒殆盡,那溫暖明媚的火光化作一道鳳凰的虛影,長鳴一聲衝向天空。
那升起的火光,甚至比玫瑰色的天空還要豔麗。許多魔抬頭望見這從未見過的一幕,不知為何心中浮現難掩的悲傷。
就好像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他們捂住自己的胸口,都覺得剛剛有那麽一瞬間,早已不會再有波瀾的心髒停止了跳動。
而下界的林深,掌心中有一塊正在緩緩跳動的,冰藍色透明的石頭。
——像他的眼睛。
慢慢的,那塊石頭變作了普通的石頭,不再發光,不再跳動。
這時,‘惡梟君’倒落黃沙,雙眸緩緩闔上,就像一個在母親溫暖懷抱中沉睡的孩子,做著難得美夢。
——可魔域又怎麽會溫暖。
怎麽會……意識中清醒林深隻覺得身體一陣一陣發冷,他想到自己醒來後下屬一言難盡的眼神,還以為自己做了一個夢。
夢中有鮮花綠草,薛寒淩拉住小小的他的手,指著玄清門山腳下那一片在霧氣中氤氳的城,溫柔和他訴說著:
“林深,我們出去玩吧。悄悄的。”
那時的他心說這夢羞恥,心裏知曉怎麽也遙不可及。
因為那個時候的他,早已經習慣身後跟著一個清瘦蒼白的身影。
薛寒淩對自己是不是真心,其實他能感受到的,隻是不願意承認。
好像承認了,就否定了以往的一切。
林深突然笑了,含著血絲的眼淚從眼眶中一滴一滴落下,原來當時他從碎片中看到的畫麵,就是薛寒淩消失的真相啊。
身體雖然忘記了,可靈魂永遠忘不了。
那顆石頭就是冰心,那是他曾經踐踏的,薛寒淩的真心。
一直縮在經脈中沒有動靜的冰心抖了抖,劍鋒兩道凹槽凝結出兩滴水珠一般的淚珠。
它靜悄悄從林深的經脈裏出來,同他手鏈的那顆守心石交相輝映。
“是你嗎?”林深的眼淚淌得更厲害了,冰心顫了顫劍身,似乎很不願意看見他哭。
它是薛寒淩的執念。
“孤知道,一定是你。”林深握住它的劍柄,“你一直都在孤的身邊,從未離開,對嗎?”
冰心通體冰藍的內部突然燃燒出一縷小小的火苗,好像那一天飛向天空的赤色火鳳。
天空都不如它耀眼。
林深突然特別自信,那無法藏起來的悲傷占滿他的心,可這悲傷卻讓他變得異常強大……因為他知道,蜃重現的隻是過往,而現在,所有的一切,都還沒有離他遠去。
同理,就像魅魔說的那樣,當時那樣的情況一定還有其他的辦法。
小鳳凰一定不會有事。
另一隻沒有握劍的利爪收緊,涅槃自動出現在他的掌心。橙紅的通體裏,隱隱約約出現一絲流動的冰藍色。
小鳳凰啊…孤回去再和你算總賬!
林深胸腔中湧現出萬丈豪情,兩把劍在他手中纏纏綿綿,變化為一把永不分離的利劍!
另一邊,莫名其妙被放開手的薛寒淩也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同隊友走散了,而且麵前還出現了一道盤亙向下的樓梯。
似乎隻有自己走到了正確的地方。
抿唇,隨著隊友和林深的離散,他剛給自己打的氣又泄了不少……但那又怎樣,隻要知道即將要麵對的東西是活的,那就沒有關係了。
裝束變化,漆黑的夜行衣換做曳地的長袍,眼尾暈紅點綴小小的碎羽,白發高高束起,守心石不再隻是手腕的裝飾品,連帶發冠之上叮當作響。
在這昏暗渾濁的內室**漾出清爽的碰撞聲。
經過一次成長,他的鳳凰本相也有了極大的變化,若是讓其他人來說,就是平白多了幾分不一樣的神性。
神有情,照拂眾生。
薛寒淩沒在意那麽多,他喚出瀾蒼,隱去拖地太長的衣擺,頂著守心石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響往下走。
一步一步,腳底生冰,肮髒的灰塵甚至碰不到他的鞋底。
不久,他終於來到最後一層,瞅了瞅那陣法,薛寒淩發現他還真拿這東西沒有辦法。
太複雜了,眼睛疼。
業火不在,其他人也不在,他們說不定還遇見了危險……薛寒淩下定決心,高高舉起瀾蒼。
‘砰砰砰’開始敲那陣紋。
他相信瀾蒼和自己一定能做到!薛寒淩虎著一張漂亮昳麗的臉蛋兒,做著舉‘錘’砸門的違和之事。
“他,他一定敲不開的。”許多縮在黑暗角落的妖魔被冷冽的寒氣驚醒,暗自使了許多絆子給這一身白的青年,結果連人家腳底板還沒碰到!就給凍上了!
頓時一群小妖魔一跳三尺遠,藏在陰影裏瑟瑟發抖,如同一群髒兮兮的小鵪鶉。
然後,他們發現這清冷孤高的青年,拿起那把一看就很厲害的劍,做了他們想都沒有想過的事。
那是一把劍啊,救命!小妖魔‘噗’吐出一口天花板落下的灰,感覺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薛寒淩敲了半天也沒見這陣紋有任何反應,頓時怒由心生,‘哐’一腳踢了上去。
陣紋穩固如同老狗的門,一時沒反應過來,‘啪’一聲倒地,弄得一旁的小妖魔們又吃了一臉灰。
“豆 腐渣工程?”薛寒淩運用上自己前不久學來的新詞匯,施施然踱步進內室。
意識還算清醒的幾個小妖魔頂著寒氣想要跟過去,奈何它們竟然沒辦法同神使聯絡,隻能躲在角落幹著急。
神使不允許它們進去的啊!
漆黑的身影在暗處頓了好久,才慢慢跟上那雪白。
她是紅紅,跟了一路都沒有被人發現。如今距離心裏呼喊的聲音越來越近,剛剛差點就忍不住衝出來搶在薛寒淩前麵進入內室。
還好一腳踩到那玄冰腳印上,這才被凍醒逃過一劫。
沒有糾結自己是如何掙脫玄冰,紅紅悄悄走進去,回首看了幾眼蠢蠢欲動的妖魔。
妖魔被她盯的渾身發冷。
明明隻是一個靈力都沒有的普通人,為什麽被她看一眼,卻有一種會被誅殺的感覺呢?妖魔默默往後退了兩步,不敢再跟上去了。
它,它們也算沒有違反命令吧,本來神使就不允許它們進去。
薛寒淩默默走到正中的像棺材一樣的大床旁,凝神打量**睡得很香的男人。
一身黑發,玄衣裹體,眉目英俊,唇角帶笑,明明是同林深不一樣的英俊長相,卻又奇異糅合了幾分儒雅在裏麵。
光是從長相上來看,的確不像是什麽壞人。薛寒淩揉揉下巴,最關鍵的是,瀾蒼也沒有任何反應——剛才在門外的時候瀾蒼還動了兩下,裝模作樣提醒他有許多小妖魔跟著他呢。
不過那些小妖魔都接近不了他,自然薛寒淩也懶得動手。
畢竟都隻是一群身上沒有沾染血氣,被太陽一曬就灰飛煙滅的小東西。
“這也沒什麽看頭啊。”薛寒淩相當坦誠,他還以為這一趟下來一定會打一架呢,誰叫他和隊友們分散了。
結果下麵就一個死人,薛寒淩可以確定以及肯定,這躺**的就隻是一具屍體,靈識靈魂啥啥的……全都沒有。
也不知道供這屍體有什麽用,他百無聊賴打量這房間內的其他裝束,這一看還真讓他看出了些名堂。
在男人頭頂正對的前方,有幾塊像是剛畫上去的壁畫。他悄悄走近,打算仔細瞅瞅。
壁畫上是兩個男人交纏的身體,雪白**,張力極強。薛寒淩咽了兩口唾沫,臉上悄悄浮現兩抹暈紅,越看越吃驚,“還,還能這樣啊……”
那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男子將形容妖冶的男子壓在身下,或是褻玩,或是奇異的姿勢進進出出,又或是在他身上弄一些奇奇怪怪的裝飾……總之,花樣百出,看的小鳳凰眼花繚亂,腦袋發昏。
紅紅剛還納悶兒薛寒淩看什麽湊這麽近,眼前的畫麵就放大了。
“……”這什麽髒東西?!
紅紅一個暴起,就將那一臉懵懂的‘小孩’扯了回來,劈頭蓋臉一頓說教:
“不準看這些,你才多大?!你個小東西不要命了!嗯!髒眼睛啊這些!誰把這些醃臢玩意兒畫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