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孟章那一日的療傷,步驚川身上的外傷肉眼可見地好轉,但仍是有些暗傷無法依靠孟章的靈力修複,令得步驚川很長一段時間中都沒有精神。

所幸到了後來,他的靈力逐漸恢複,開始自行治愈他身上的暗傷。他也從一開始的動彈不得,慢慢能夠自己下床走上幾步。

這幾日中,秋白一直寸步不離,就連步驚川最開始試著下床走兩步,也都是秋白主動攙扶。秋白待他的態度如常,卻令得步驚川心中越發茫然。

秋白分明是不厭惡他,而且在他最初那冒犯舉動進行之時,也沒有第一時間將他推開。他那時候甚至還有些欣喜,覺得自己幾乎就要成功了。

隻是秋白後來的回應卻如一盆冷水,將他從頭潑到了腳,叫他看清了事實。

但秋白這幾日的舉動,卻又令得他生出些許小小的希冀。

這幾日中,他二人之間的相處不能算不親密,又或者說,這幾年來,他已經習慣了同秋白的親密舉動。秋白化出獸形或人形陪他睡覺已經是家常便飯,久而久之他便忽略了,他們此前許多舉動,似乎不該存在於劍主與劍靈之間。

初時遇到秋白,他還隻當秋白是個普通的劍靈。在修真界中,劍靈向來隻被視作“物”,等同於工具。

到了後來,他與秋白的關係,卻逐漸不能用劍主與劍靈的關係來概括。

可以說,現在的他壓根就沒把秋白當作劍靈,而是將秋白視作一個人。

秋白先前便說過,他是後天劍靈,乃是被融入劍中的生魂。自然……也算得上一個人。

既然是人,那秋白也應當有自己的想法,更何況他們並沒有主從之契,秋白行事應當不受他約束的才是。他先前總以為,秋白同他如此親密,是因為秋白自己心中也有想同的想法,至少,也應該不排斥他才是。

但沒想到的是,秋白拒絕得幾乎不留餘地。

這是否證明了,秋白其實對這等親密舉動毫不在意?亦或是說,秋白此前曾經與不少人做過這般類似的親密舉動?

步驚川一直以來,都對秋白為何會熟知他的喜好而升起懷疑,也奇怪過秋白為何會知曉自己喜歡他的獸形,卻礙於各種原因,遲遲沒有將自己心中的疑問問出口。

一想到秋白同別人這般親密相處過,步驚川心中便極其不是滋味。他自己也說不清那是一種怎樣的情緒,說不上是嫉妒那些未知的存在,而是為自己不是秋白唯一親密的人而感到沮喪。

他將秋白視作自己最重要的人之一,不滿足於二人如今淺薄的關係,生出想要更進一步的想法。然而這都是他一廂情願,他從未深究過自己在秋白心中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是實力微弱到需要時刻注意的存在?還是秋白漫長生命中一個微不足道的過客?亦或是能真心相待的朋友?

很可惜,這都不是步驚川想要的關係。

他心中茫然,搖擺不定了許久,放空了目光望向窗外,低低歎了口氣。

坐在他床頭的孟章聽到了,從醫術中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幹什麽,跟我共處一室很難為你嗎?”

步驚川有些無奈,更多的是頭疼。

秋白自他醒來之後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寸步不離,除非必要離開的時候,否則都是一直待在他身邊。對他可以稱得上是予取予求,他方才隻是閑得無聊了坐起身看了眼客棧樓下的街市,盯了樓下的一個紅糖糍粑攤子盯得有些久,秋白見孟章在此處,便主動說幫他買去了。

樓下人群熙熙攘攘,人潮擁擠,秋白幾乎要在這人群中擠沒了影。

早知道便不盯著那處了,這樣秋白好歹能陪著他,而不是讓他和前來檢查他身體的孟章在此處尷尬。

他不太清楚該如何同孟章相處,但聽得孟章開口,總該是要做出些反應的,“不是對你,我不過是看樓下人多了些……”

“怕擠到他?瞎擔心什麽,他皮糙肉厚的,沒了半截身子都死不了,這點凡人的擠壓,傷不了他。”孟章毫不在意地道,隨後又擺出一副嫌棄神色,“嘖,你們兩個真是麻煩。”

步驚川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孟章的前半句話上,壓根沒聽到他後麵說了什麽,“他……以前受過這麽重的傷?”

“呃,算是吧,很久之前的事了。”孟章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眼神之中有些躲閃,“不過死不了,你看他現在不就活蹦亂跳的?”

步驚川卻未注意到孟章神色間的異常,隻覺得心頭沉重。

秋白先前竟受過如此重的傷……而他卻絲毫不知情。

孟章一直都有留意他的神色變化,他此刻也未刻意掩飾情緒,因此被孟章一眼看穿了,“他真就什麽都沒跟你說啊?”

心頭有些沉重,步驚川低聲道:“他從沒同我主動說過以前的事。”

“哎,麻煩。”孟章哼了一聲,又狀似不經意地道,“他這人,就是鋸嘴葫蘆,你還得自己去撬他肚子裏的東西——簡而言之就是,你得去問,一次不行就兩次,他這人嘴硬,死要麵子,不會輕易說出自己所想,你得多花些心思。實在不行,軟磨硬泡,他就是吃軟不吃硬。”

見步驚川神色一動,孟章又忙補充道:“我是看你可憐才好心幫你,你可別說是我說的啊。”

秋白花的時間也不是太長,沒過多久便回來了。進門後,秋白先是環顧了一周房內,發現床頭的櫃子上不見了孟章的藥箱,於是問道:“孟章呢?”

步驚川無辜地眨了眨眼,“他說有事先走了。”

方才孟章沒跟他說幾句,便一臉心虛地收拾東西跑路,看他那副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躲哪個仇家。

左右秋白也隻是隨口問上那麽一句,並非真正在意孟章的去留,得知是孟章自行離去後,也沒有再計較。秋白走到床邊,將手中一個幹荷葉包裹著的東西遞到步驚川手中,不忘叮囑:“你現在身體還未恢複,這等吃食,還是少吃一些的為好。”

荷葉包還有些燙手,步驚川接過,並未急著打開。

秋白見狀,連忙問道:“怎麽了?是沒有胃口嗎?”

步驚川搖了搖頭,孟章臨走前的話猶在耳邊,因此他也是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如孟章所說,去直接一點去詢問秋白的意願。

但他又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口,便一直猶豫著。然而直到秋白回來,他也還未想出該怎樣開口。

至於孟章說的軟磨硬泡……他眼下還有些拉不下臉來做這個。

他麵上的猶豫似乎是因為表現得太過明顯,就連秋白也輕易地看出了他的異常,連忙摸了摸他的額頭,又伸手抓起他手腕,放出些許的靈力去查探他身體內部,“可是有何處不適?”

“沒有。”步驚川忙應了一聲,許是孟章先前的話起了些作用,他此刻看著麵上焦急的秋白,心中一動,“我無事,讓你擔心了。”

“無事便好。”秋白替他查探過,也鬆了一口氣。

“我是在想另一件事。”步驚川見秋白在他床邊坐下,才開口道,“秋白,我一直都想問你,你心中可是有什麽顧慮?”

秋白的身形肉眼可見地一僵,顯然沒想到他會在此時提起這個話題。

“若是你不喜歡我,我日後自不會再同你說這個,但是我隻想同你把話說開說明白。”隻是看秋白平日裏對他的表現,他根本想不出,為何秋白對他無意,卻能對他如此親密與親近,“你到底是如何看我的?那日你說的,不是真心話罷?”

他本以為……秋白待他如此好,是因為也對他有意。可在秋白明確拒絕過後,他這個想法便動搖了。

若非孟章的話,他恐怕不會鼓起勇氣再死纏爛打地問秋白一遍。

見秋白未有反應,步驚川追問道:“那麽,你討厭我嗎?”

秋白看向他,猶豫許久,終於微微搖頭。

步驚川凝視著秋白的側臉,輕聲道:“秋白,我想要一個結果。”

秋白深呼吸了一下,從步驚川的角度,能見到秋白抿起的唇角。

他的心正被秋白的動作帶得起起伏伏,令他緊張得幾乎忘了呼吸。

步驚川猶豫片刻,還在麵子與結果之間糾結,但是一想到自己當初表白被拒絕這樣的事都捱過來了,他想,還有什麽比這更丟人的嗎?

於是他幹脆心一橫,拽住秋白的袖口,拖長了聲音道:“秋白——”

步驚川眨了眨眼,努力回想那日被拒絕時心中的酸澀,硬是將眼底擠出了幾分水光。

“你、你別哭……”秋白巍然不動的臉上慌亂了一瞬,連忙抬起手來,在步驚川眼角小心翼翼地抹了抹,終於開口,“你……很好,是我的問題。是我自己還未想通,我還未想通我二人之間關係該如何轉變,容我想想……我再想一想。”

作者有話說:

我醋我自己()

以及,沒有這麽快答應的啦(我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