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驚川眨了眨眼,沒想到二人之間難得有一次默契竟是在這緊要關頭。隻可惜這事似乎不怎麽要緊,令他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他知曉這二人不對付。但是先前隻想著二人都應當知曉事情的輕重緩急,不會同他鬧這些,卻沒料到他們在這要緊關頭突然來了這麽一出。

他的目光在二人之間打了個轉,硬起頭皮,試圖勸說這二人放下成見,“眼下形式緊迫……”

“不是形式的問題。”秋白說著,走到了風澤跟前,彎腰想要去碰風澤的肩膀,被風澤麵色有些嫌棄地避過了。

“你躲什麽?”秋白聲音中也是顯而易見的嫌棄,“反正我又碰不到你。”

正當步驚川疑惑時,見到秋白的手再度靠近風澤,這次風澤也沒有躲,但到了即將碰上的前一刻,二人之間忽然迸發出一陣金色的靈力,將他二人彈開了。

步驚川愣在原地,秋白這才直起身子,慢慢收回了手,“我和他就是這樣的情況,別想了。”

步驚川一下子犯了難。他抬頭看看秋白,又低頭看看風澤,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那你想怎麽樣?”最後,他選擇將問題拋給了風澤。

風澤抬頭瞥了他一眼,“你不需要直接麵對那些魔修,我先跟著你。”

這樣似乎也說得通,畢竟步驚川眼下最緊要的任務便是維持好手中這個防禦的陣法,擊退的擔子落不到他身上。

步驚川隻好點點頭,隨後,他蹲下身來,想扶風澤起身,沒料到卻被風澤避過了。

風澤隻淡淡道:“我扶著你就行。”

說著,風澤自己撐著站了起來。卻在即將要站直身子的時候,忽然一個踉蹌,步驚川連忙上前一步,扶住風澤搖搖欲墜的身子,深感自己責任重大。

一旁的秋白見狀,隻冷冷地哼了一聲,走到最前方去開路。

步驚川聽到秋白這聲冷哼,登時一個機靈,連忙抬起頭來看向秋白,卻隻見到秋白的一個背影。

方才情況緊急,他隻顧著去解決那個傳送陣法,卻忘記了秋白同風澤不對付。而現在風澤離他如此近,秋白倒是主動走遠了,讓步驚川心底有點慌。

他偷偷看了一眼半靠在自己身上的風澤,隻覺自己接了個燙手山芋。秋白會不會因為他同風澤這般靠近,同他生出些嫌隙來?他越想越心慌,竟是忘記了往前走了。

前方的秋白走到陣法的邊緣,忽地停住腳步,轉回身來看著他,“還愣著做什麽?”

步驚川這才眨了眨眼,心下鬆了一口氣,連忙扶著風澤跟上。

他同風澤也不熟,也不打算多作交談,因此扶著風澤的時候,都是選擇了最禮貌的距離和姿勢,沒有半點越界。

誰知,風澤卻像是忽然來了興趣,就著步驚川扶著他的姿勢,輕笑一聲道:“你同他關係不好?”

步驚川縮了縮脖子,避過風澤不經意間打在他脖頸處的呼吸,有些不自在。

他本想不搭理風澤,卻忽然聽風澤像是來勁了似的道:“你不回答,那便是關係很不好?”

步驚川不由有些惱了,隻道:“此事與你無關。”

他的回答換來風澤的一聲冷笑,“這麽護著他?放心,盡管說,我設了隔音結界,他們都聽不到的。”

步驚川心裏的火氣又升上來些許。心說方才還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現在卻有餘裕來設下隔音結界同他說這些有的沒的。他生硬道:“你沒必要在我這裏挑撥離間。我不管你們先前是不是認識,那都與我無關。”

“那你就不想知道他是誰嗎?”風澤緩緩道,“你不是對他的過往很好奇?我都知道。”

步驚川沒想到這人話裏竟然不安好心,果然他便不應該看在先前一同進出遺跡的份上幫他一把,歸根結底,他還是有些大意了。

說到最後,風澤甚至還笑了一聲。

步驚川腳步猛地一頓。

坦白來說,風澤拋出的這個誘餌,對他有著極大的**力。他確實是想對秋白多幾分了解,也確實是不滿足於同秋白如今的關係。

“這都與你無關。”步驚川道,為了防止別人起疑,他又重新開始往前走。

秋白走在最前方替他們清掃路上的魔修,疏雨劍閣的弟子護衛在他們左右,他們此刻仿佛閑談似的,倒是有些對不住護衛他們的疏雨劍閣弟子。

他生怕風澤又冒出什麽驚人的發言,於是再次強調道:“他自己的事,我無心從你那處得知,我會等他同我說。”

分明同樣的話,他在星城遺跡時已經同風澤說過了,如今再一次重複,令他心頭的火氣更甚。風澤似乎一直想讓他知道什麽事,卻又遮遮掩掩,但又絲毫不掩飾他戲耍自己的態度,似乎隻等著看他跳腳。

“若是他不願說呢?”風澤卻緊追不舍,似乎非要從他這處得到一個答案。

步驚川猛地停住腳步,瞪了風澤一眼,“我見你似乎狀況還行?應該可以自己走了罷。”

風澤攬著步驚川肩膀的手猛地收緊了一下,拉得他一個趔趄,他見到風澤嘴角勾了勾,“自然不行,還要勞煩你多擔待一陣子。”

步驚川登時失語。這次風澤的笑不是先前的冷笑,也不是帶著嘲諷意味的笑容,更不似先前見到那般帶著幾分無力感。反而是笑得有幾分輕鬆,仿佛是被眼下這情形逗樂了似的。

步驚川心中忽然有幾分別扭,隻得別過臉不再看風澤的表情。

正當他不知所措的時候,秋白的聲音忽然響起了,“你們還在後麵做什麽?”

步驚川猛然回過神來,才想起他們此番目的。他暗自責怪著風澤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一邊懊惱著自己如此容易便被風澤牽著鼻子走,忙應了一聲,“來了。”

他快步行至峽穀邊緣,同眾人一道往下看去。

峽穀下方便是那傳送陣法,無數魔修從那陣法黑沉沉的動口之中出現,又順著峽穀邊緣往上爬。那些魔修身穿道服,卻如野獸一般,爬滿了整個懸崖的人。

那些魔修看出了他們想對傳送陣法動手,攻擊越發瘋狂。籠罩在他們身上的陣法,因為眾多魔修的攻擊而逐漸開始消散。支撐著防護陣法的陣盤一直被步驚川握在手中,隨後又向其中注入了一道靈力,維持著陣法不散去。

陣盤中的靈脈,因為長時間靈力充盈,開始老化。當下的陣法隻能抵擋術法攻擊,但對於有實體的利器,卻開始顯得有些無力。

“你如今需要維持陣法,因此需要節省靈力,待在原地,不要參與戰局。”風澤忽然開口,步驚川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風澤這是在同他說話,“其他的人,去拖住這些魔修,讓……秋白去破壞這個傳送陣法。”

步驚川看了風澤一眼,心知眼下也沒有更好的方法了,“按他說的去做。”

“陣法要如何破壞?”秋白問道。

風澤看了他一眼,揮手打出幾道靈力,落在峽穀幾處,“這些地方,是他們點陣的地方。”

點陣,即是用靈石點出陣法當中幾個關鍵的節點,以最大發揮出陣法的最大效用。會點陣的人,無一不是布置陣法的好手,意識到這一點,步驚川的眉頭不由自主地便皺緊了。

做出這般陣法的人,恐怕比他們想象中要恐怖得多。

秋白看了風澤一眼,沒有多問,轉身衝入那魔修群之中。

步驚川的心猛地揪了卡麗。他看著秋白的背影,不自覺握緊了手中的陣盤。

每次遇到這般危急情形,都是秋白替他解開困局。哪怕是四年後的今天,他能夠在這魔修群中自保,不再讓秋白掛心,卻也無法幫到秋白什麽。

他還是……太慢了。

他所想的,不止是能與秋白並肩,而是下次遇到這般危險的狀況,那個出去保護眾人的可以是他。

步驚川的全副心思都在秋白身上,卻忽視了臉色越來越難看的風澤。

風澤整個人壓過來的時候,步驚川差點被他拽倒在地,踉蹌數步,才險險才穩住身體。

他一手抓著陣盤,一手拉著風澤。起初,他還以為是風澤一時腿軟,隨後定睛一看,才發現是風澤失去了意識,整個人都靠在了他身上。

這毫無征兆的意外令得步驚川倍感意外,然而他們此刻需要躲避魔修的攻擊,沒有時間容他細想。

先前風澤還有些自己的意識,能隨他一道移動。然而此刻他帶著失去意識的風澤,行動左支右絀,連挪動步子都帶了幾分吃力。

一個魔修抓緊了他行動不便的時機,手腕一翻,手中的長槍便直直朝著他後心刺來!

如今防護的陣法功能大減,秋白也在遠處處理陣法,這魔修挑的恰好是一個無人防守的空當,泛著寒光的槍刃直直捅向步驚川的後背。

步驚川心神大震,然而此刻他雙手都扶在風澤身上,顧不上取金素劍,正當他準備孤注一擲用靈力同那槍尖碰撞的時候,忽見麵前的槍頭被烈焰席卷,金屬製成的槍刃幾乎在頃刻間便化為鐵水。

一聲長唳響徹雲霄,“魔修竟敢在勾陳域撒野,好大的膽子!”

話音剛落,如雲烈火登時席卷天際,將黑壓壓的魔修群盡數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