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裏!”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紛亂的呼喝聲響起,山崖邊上掠過數道身影,他們目的一致,都死死盯著前方那個穿著灰色道袍的青年。

身後追兵逼近,那灰袍青年卻像沒察覺似的,頭也不回,直躥到山崖邊上那一塊突出的石壁上。

前方已經沒有路了。他腳下一頓,在那突出石壁跟前停了下來。

飛速的奔跑令得他的喘息有些急促,胸膛起伏著,額頭也沁出了細密的汗珠,黏住了幾縷額上的碎發。青年望向腳下的萬丈深淵,本是無處可逃的局勢,他卻忽然露出一個笑,緩緩轉身望向正緩步朝他走來的追兵。

來人神色各異,他們縮緊包圍圈,將青年圍堵在懸崖邊上。青年躍上崖邊之舉可謂是自投羅網,他的背後已無路,修為又不足以禦劍踏空,當是甕中捉鱉的好時機。眾人卻生怕他此舉是借機突圍,便又走進幾步。

“有勞各位不辭千裏來相送,”青年俊朗的麵容在陽光底下溫和耀眼,他麵上的笑卻讓眾人心中不約而同地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果不其然,青年話鋒一轉,“送到此處便行了,步某先走一步!”

話音剛落,青年向後一躍,背對著萬丈深淵,就此墜落下去。

“糟糕!”有人忽然驚呼出聲,“他想跑!”

反應過來的眾人頓時驅使起手中的法器,向著那向山崖下落去的青年砸去。

終究是晚了一步,青年身上泛起一陣波浪似的靈光,登時消失不見。

“該死!這是第幾次了?!”

“每次都是這樣,這個陣修從來不正麵對戰,滑不溜手的煩死了!”

“有本事你也修陣法!那星城密匙本來就在我們手上,這下好了,被這陣修搶了去,你就在秘境外幹瞪眼罷!”

“你幾個意思,還不是你看護不力!”

懸崖上的眾人登時動起手來,崖上一片混亂,而這些都與那位出現在懸崖下方的灰袍青年無關了。

在這懸崖下,那一躍而下本該粉身碎骨的灰袍青年,此刻正毫發無傷地站在崖底的小溪邊。

他的手心躺著一塊翠綠的玉牌,玉牌上刻著玄異的陣紋,他的腳下則是一個繪製好了的傳送陣法,青年此刻正立在傳送陣中心,顯然是剛剛發動了傳送陣,傳送到此處的。

金丹以下修為的修士都不能禦劍飛行,這陣法才是這青年方才逃脫追擊的最大助力。

他手心的玉牌同他腳下的傳送陣有些相近之處,顯然是同一套陣紋。

青年環顧四周,滿意地將手中的玉牌收入儲物戒中。他手上的儲物戒被雕刻成玉扳指的模樣,套在他的右手拇指上。他摩挲了一下玉扳指,又蹲下身來查看地上的陣法。

陣眼處放著一枚靈石,他蹲下的動作卷起一股氣流,將那靈石的殘渣卷了起來。最後那靈石化為虛無,融入到空氣之中。

青年麵上出現了幾分肉痛,“就為了拿這個星城密匙,我還用了一塊中品靈石去運轉這個傳送陣,也不知道這一回是虧是賺。”

四下無人,也不知道他這話說給誰聽。

安靜的崖底卻又忽然傳來了另一人的聲音,“你自己非要去拿那密匙,到頭來又不知道那密匙有沒有用?”

方才隻有灰袍青年一人的崖底,如今卻又多了一位白衣青年。那白衣青年立在灰袍青年跟前,麵上神色莫測,令得灰袍青年心中多了幾分忐忑。

“先前星城秘境的消息出現的時候,我看你好像挺感興趣的。”灰袍青年從扳指中取出那星城密匙,往空中拋了拋,又極其隨意地就地坐下,“正好有這星城密匙的消息,我便來了。”

他抬眸觀察了一下白衣青年的神色,麵上不自覺帶了幾分笑容,將那星城密匙遞到白衣青年跟前,“這不,運氣這麽好,讓我給弄到手了。”

被人搶得頭破血流的星城密匙,就這樣隨意地擺在了白衣青年跟前。白衣青年低頭看了眼星城密匙,輕歎一口氣道:“我自有入那星城的辦法,東澤,你沒必要做這些。”

被稱為東澤的青年撇了撇嘴,將那星城密匙收了回去,小聲嘀咕著:“每回都是這樣……”

每回他想替秋白做些什麽,秋白總是會以這般不鹹不淡的態度拒絕。

秋白看了他一會兒,道:“你沒必要幫我做這麽多。”

步驚川有些鬱悶地坐下來,伸手撩了下方才被樹枝劃破的袖口,悶悶道:“我又不是要求你回報我什麽……隻是我想做罷了。”

秋白失笑,“那好歹做之前多問問我,你不問問,怎麽知道我沒辦法?”

步驚川一愣,“你知道進入星城遺跡的方法?”

早在一年前,星城遺跡所在之地地動山搖,星城遺跡破土而出,引起了修真界眾人的重視。無數大能前仆後繼趕來,卻都隻能隱隱見到有古城虛影,可無論是哪方的大能都尋不得入內的法門,終日在星城之外徘徊。

最近才有人好不容易發現了星城遺跡附近的一個密室,眾人前去查探,竟發現密室裏存放的是星城的密匙。得知這一點的眾人登時大打出手,步驚川這才趁亂搶了一條密匙出來。

而如今秋白卻說,他知曉進入星城遺跡的法門?那豈不是說當時在密匙當中搶鑰匙都白幹了?

“那個辦法還是我許久之前聽說的,”秋白同他解釋道,“隻是還未試驗過能否奏效,不敢保證,才未告訴你。”

一聽他這話,步驚川便來氣,秋白此舉,分明就是不想欠他的。他猛地站起身來,又將那星城密匙拿在首山,不由分說地將星城密匙塞到秋白手中。

“你這是……”秋白剛想將密匙推回去,卻被步驚川瞪了一眼。

“拿著。”步驚川沒好氣地道,“既然不知道還能不能用,自然是不如拿著密匙保險,別試了。”

秋白的手頓在原地,沒有動作,半晌,秋白才道:“我隻是有些想要去驗證的東西罷了,那個方法……我定然會試。”

秋白決定的事情,他似乎從來都改變不了。步驚川鬱悶地應了一聲,卻又忽然想起什麽,忍不住問道:“消息可靠嗎?你從哪裏知道的?”

平日裏他二人幾乎是形影不離,秋白不喜外人,他也未見過秋白主動結交什麽人,隻知道秋白似乎知曉許多千年前的人與事,但對如今的世道似乎不太了解。那秋白的這個消息,又是從何而來的?

莫非秋白乘著他沒注意的時候,瞞著他去同什麽人見過麵?

一想到這處,步驚川心中的鬱悶更甚,“你不會是偷去見了什麽奇怪的人罷?”

步驚川四年下來,一直都不怎麽沉得住氣。用秋白的話來說,便是什麽都寫在臉上。

因此,秋白一看他的表情,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沒有去見什麽人,別擔心。”

見得步驚川有些不安,秋白的話語中也不自覺帶了幾分安撫的意味,補充道:“這遺跡我千年前曾經聽說過,那時這遺跡還頗負盛名,因此流傳的說法也多些。”

這般說法似乎也能解釋得通,步驚川撇了撇嘴,也不再在這事上糾結下去,“那你打算何時去驗證?”

“總之不是這時候,”秋白答道,“星城遺跡附近不知蹲守了多少人,若是那方法不管用還好,就怕管用了,你我都會成為眾矢之的。”

明白秋白說的話有道理,步驚川也未堅持,隻讓秋白收起了星城密匙,起身朝附近的城鎮走去。

離此處最近的是青雨城和玄裏城,這兩個城池也極大,也較為繁華,是多數修士選擇的落腳之地。步驚川考慮到自己剛搶了星城密匙,不適合在眾人跟前露麵,加上他也未在這兩座城池中留落腳點,青雨城和玄裏城距離星城遺跡如此近,想來也是被前來尋寶的修士住滿了。

他在曠野中奔波大半日,選擇了與青雨城和玄裏城反方向的周途城。周途城離星城遺跡不遠,但相對青雨城和玄裏城來說,還是遠了些,但若是要趕去星城遺跡,總歸比別處方便些。

步驚川挑了一家帶客棧住下後,連忙下樓去客棧對麵的酒樓尋了個位置。為了得到星城密匙,他一連吃了大半月的辟穀丹,此刻隻想好好吃一頓,來祭祭自己的五髒腑。

剛點完菜,步驚川百無聊賴地喝了口茶,四下打量著這家酒樓的裝飾,不期然撞上了一雙正在望向他的眼。

“步驚川?”那人瞪大了眼,“你小子怎麽在這裏?!”

步驚川看清來人,笑著打了個招呼,“孔煥,好巧。”

這數年來,二人多次交手,步驚川也由一開始的慘敗,逐漸變得能在孔煥手下多過幾個回合,近幾年甚至還隱隱有勝出的趨勢。二人的關係雖算不得特別好,也還能說上幾句話。

“你怎麽在這裏?”孔煥是個不拘小節的,他二人有段時間不見了,初初見到步驚川,他還有些興奮,“是為了星城遺跡?”

步驚川本想找個別的借口搪塞過去,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星城遺跡就在附近,若是說完全不知道,那也太假了些。

他轉念一想,忽然想起自己當初見到密匙時,在密室中見到的提示,於是到了嘴邊的話一轉,便換了個意思,“是啊,你們這次來了多少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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