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移一眾人隻計劃了下山玩兩日,這日是臘月初八,他們估摸著該收拾收拾回去了。

在步驚川打開房門前,秋白卻忽然叫住了他。

步驚川回頭,卻見到了秋白麵上少見地多了幾分為難神色。

盡管方才二人發生的對話算不上愉快,但步驚川預感到秋白這時候叫住他,怕是不會說什麽簡單的事情,因此他暫且將方才的不愉快壓下,主動問道:“怎麽了?”

秋白的麵色染上幾分難堪,猶豫良久,才道:“我的靈力……出現紊亂了。”

步驚川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靈力紊亂?”

“我身上的靈力被昨夜那人幹擾,”秋白解釋道,“現在我……回不了金素劍中。”

也就是說,還需步驚川同師兄他們解釋,為何會突然多出一個人。

秋白在他麵前,向來是強勢且強大的,少有這般示弱的時候。秋白低著頭,那副懨懨的模樣,倒叫步驚川方才心頭的氣忽地散了大半。

“那你……待會便跟著我下去找他們罷。”步驚川猶豫了一下,還是替秋白安排了一番,“待會我去同他們說一聲便好。”

這次一道出來遊玩的幾個同門,隻有星移見過秋白,隻不過這幾位一向都知曉他身邊有一個劍靈,待會同他們解釋清楚了,應當不會引起多大的誤會。

他見秋白點頭,便轉身出了房門去尋星移。

步驚川表麵看似平靜,心中卻有越來越多的疑惑升起。

昨夜那黑衣人就站在他窗外,若說黑衣人做了什麽,他應當會與秋白一道遭受的才是。為何他毫發無損,而秋白受到的影響會如此之大?那黑衣人為何隻針對秋白,他又是如何影響到秋白的?

看秋白的反應,除了靈力紊亂外,暫時沒有其他的情況。那人如此大費周章折騰一番,到底是為了什麽?

想來,這些真相恐怕隻有那黑衣人與秋白方能知曉。秋白仍是瞞了他許多事情,他還無從探知。

步驚川搖了搖頭,迫使自己忘卻這些想法,快步朝著星移的房門走去。

又在村中遊玩了半日,步驚川便跟著師兄們回到了長衍宗。

他們恰好在天色暗下來的前夕回到了長衍宗。方才聽接應的弟子說,師娘熬了臘八粥,此時正放在食堂,等著他們過去。於是幾人約定各自回去放好東西後,再去食堂會合。

長衍宗一直有過臘八節的習慣。師娘會在每年的臘八節熬上一大鍋臘八粥,讓長衍宗弟子分食。每年的臘八粥都是師娘親自動手,師娘的手藝很好,每次熬出來的臘八粥都噴香撲鼻,入口微甜綿軟,宗門中不少弟子都喜歡。

他可要快點兒收拾好東西,不然都不知道他饞了一年的臘八粥會不會被搶完了。

步驚川收拾得急,因此也沒注意一旁站著的秋白。

秋白今日便一言不發地跟著他們回到長衍宗,又一言不發地跟著步驚川回到自己的庭院,現在還是一言不發地看著步驚川收拾屋中。

平日裏秋白能隨意出入金素劍,也沒察覺出有什麽不對。而現在秋白靈力紊亂,不能來去自如,隻能站在步驚川一旁看著,他笨拙地尋著自己的落腳之地,不知自己該站在何處的模樣,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他全程都是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圍繞在步驚川周圍。

秋白太過安靜,令得步驚川差點忘了這個人。

他正準備趕去食堂,一隻腳剛跨出院子的門,便猛地停住了。

他想起了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麽。

回過頭來看著院中,秋白不知道何時站在了屋子的門口,正靜靜地看著他。

見到他回過頭來,秋白移開了目光,避過與他的對視,卻仍舊站在原地。

這副模樣,仿佛是被忽視的貓崽兒。因為怕被嫌棄,不敢主動靠近,隻能安安靜靜待在視線範圍內。又怕引起反感,隻能一聲不吭,等著什麽時候想起它了,再趁機跟在主人身後,走近幾步。

步驚川眨了眨眼,心說明明秋白這副殼子跟軟綿綿的貓崽子半點都不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生出的錯覺,大約這得怪秋白的獸型同貓有那麽幾分相似。

步驚川輕輕地在心底裏歎了口氣,最終還是決定轉過身去。

走到秋白跟前的時候,秋白的目光轉而盯著眼前的地麵。

以秋白的感知能力,他靠得這麽近,肯定會察覺。而秋白卻作出這麽一副不樂意搭理他的模樣,顯然是故意的。

步驚川決定不跟這不通人情的劍靈計較。他道:“我要去食堂吃臘八粥,你跟我一塊來罷。”

他沒有用詢問的語氣,不知怎的,他心底裏總有種感覺,若是給了秋白選擇的餘地,秋白此回肯定又會逃避。

他便幹脆隻給他留了一個選擇。但若是秋白鐵了心不想去……

那他好像也拿他沒什麽辦法。

秋白終於肯抬頭看他一眼,目光中似有幾分欣喜,良久後微微頷首,“好。”

萬幸,秋白沒有拒絕他這一次的邀約。

步驚川是因為胸口上傳來的窒息感醒來的。

他一睜眼,便見到入眼都是毛茸茸的皮毛,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秋白不知何時化了獸型,正趴在他胸口,兩隻前肢牢牢地抱住了他,黏人程度比他昨日見到的更甚。

所幸秋白的原身此刻並沒有化到最大,否則這般姿勢,怕是能在壓塌床板前將他壓死。

他試著動了動,想要從這對自己體重沒數的大貓身下爬出來,不料卻引得大貓本就抱著他的前肢收得更緊。

步驚川有些絕望地看向天花板,感覺自己怕是要命絕於此了。

又過了許久,他終於感覺到壓在自己胸口的那顆大腦袋微微動了動。胸口的桎梏鬆開了一條縫隙,令步驚川的呼吸略微順暢了些許。

他兩隻手都被秋白的前爪攏在身下,想使勁也使不出來,隻能等著秋白自己轉醒。

終於,胸口驟然一輕,步驚川連忙低下頭去看向秋白,卻對上秋白一雙迷蒙的眼睛。

他心底暗道一聲糟糕,看秋白現在這副模樣,恐怕還未清醒得徹底,估計有得折騰了。

這副模樣的秋白看著看著,不知怎的,步驚川竟然從秋白這威風的獸型臉上,看出一些絕不會在他人身時出現的憨厚無辜來。

此刻秋白剛剛睜眼,眼神還是迷離的,與他對視了一會兒,從鼻腔從撲出幾道細碎的氣音,又埋下腦袋在他胸前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不動了。

重物再度壓住胸口,令得步驚川差點叫出聲來。

好不容易等到秋白醒來,情況卻好像與之前無異。

他還來不及思考秋白的反常,顧不得還想繼續睡覺的秋白,左右動了動身子,“秋白,你讓我起來……”

身上趴著的巨獸仍舊紋絲不動,步驚川廢了好大的勁,才脫出一隻手來,去推秋白的腦袋。

被他的動作推得不舒服,秋白從喉嚨中發出不滿的咕噥聲,又再蹭了蹭,似乎還打算繼續睡下去。

步驚川此刻心中萬般後悔,他就不應該相信秋白的酒量。

昨日他的師兄們吃過臘八粥,便趁著宗門中長輩離開,悄悄摸出了幾壇酒。有個師兄還想給步驚川來一杯,不等星移替他拒絕,秋白便出聲攔住了。

那師兄轉而將火力都投到了秋白身上,問秋白會不會喝酒。

秋白思考良久,才道:“會。”

會歸會,但酒量屬實不行。

隻喝了三杯下肚,秋白的目光便開始發直了。

步驚川不知怎的生出幾分報複心理,便看著喝得上頭的師兄逮著秋白猛灌,灌得秋白都快坐不直了他才出聲製止,帶著秋白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扛著醉鬼一路走回去,心中暗暗叫苦。隻慶幸劍靈的身體重量比人要輕上許多,且酒品過得去,他帶秋白回去,除了操心點之外,也不算費勁。

他將秋白扶到**的時候,忽然聽到秋白喃喃地道:“一路看著我被灌……這下、這下你滿意了……”

心中所想忽然被戳破,步驚川一激靈,差點讓秋白直直地摔到床板上。

他確實是存了些報複的小心思。秋白先前什麽事都對他閉口不言,他被蒙在鼓裏不得而出的滋味不算好受,更何況,秋白瞞了他許多事,他心中不忿,隻能這樣耍些小手段報複回去。

沒想到秋白如此敏銳,竟是被察覺到了。

他也沒有否認。沉默著放下了秋白,打來溫水,想替他擦一擦臉,誰知剛才還昏昏沉沉的秋白,忽然化出獸型,一翻身將他壓在身下。

昨夜折騰得本來也晚了,步驚川隻掙紮了幾下,發現掙紮不出來後,又不知怎的睡著了。

看著無意識拿腦袋蹭他胸口的秋白,步驚川忽然想起那個從羅家村中回來的夜晚,那時候秋白見到因為他身上靈氣旺盛而往他身上蹭的雞,便同他說,“隻有最低等的畜牲才掩蓋不了自己的喜歡。”

那時候秋白說話之間,似乎意有所指,步驚川低頭看著自己跟前的秋白,心中忽然百感交集。

作者有話說:

秋白醉酒x

大貓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