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襲來,步驚川不由裹緊了身上的被子,將臉再往厚厚的棉被當中縮了縮。

絲絲涼意直朝步驚川襲來,被子仿佛抵擋不住那涼意,令得步驚川鼻頭發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他打完噴嚏後還迷迷糊糊的,想繼續睡下去,忽然聽到“砰”的一聲脆響,他猛地一激靈,登時被這動靜嚇得清醒了。

清醒後能聽到的動靜便多了些,有寒風灌入房時的呼嘯聲,以及窗欞被風吹動時撞在牆上的輕輕砰響。

過了好一會兒,步驚川才看清屋中境況。

窗戶大開著,寒風絲毫不被阻攔地衝入屋內,令得他爬起身時又抖了抖。

步驚川轉頭朝著窗口望去。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他明明在睡覺之前將窗戶關上了,可此刻窗戶為何又會打開?

還有方才的動靜……到底是什麽動靜?

若是從外麵傳來的動靜,那師兄他們理應會聽到,可房間外頭的走廊也沒聽到腳步聲,更別說是師兄他們說話的聲音。

這聲響,似乎隻有他一個人聽到了。

他轉頭朝窗外看去,卻忽然發現在他窗口直對著的屋頂上,似乎站著一個人。

步驚川一下子便被這發現驚得一個激靈。

為何他窗戶對麵會有人?最後的一絲睡意被這個發現趕跑了,步驚川登時清醒過來,眯起眼睛朝那人望去。

今夜無月,那人穿著一身黑衣,麵上一件銀白麵具便在這暗色襯托下格外顯眼。遠遠望去,那個身影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卻又讓人無法忽視。

是今晚他在水潭邊遇到的那個人。

他來此處做什麽?步驚川心頭疑惑,但不等步驚川再仔細看,眼前一花,那個身影不知去往了何處。

這等身手,步驚川不用想也知道以他的身手追不上那人,因此也沒有白費力氣去追趕,而是仔細回想起方才的細節。

那人站在他窗口對麵的屋頂上,若說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些。他明明記得睡前關好了窗戶,可現在窗戶卻被打開了,還恰好遇上了這個人。在水潭邊上還能當作是偶遇,可那人今夜又站在他窗戶對麵,若說是為了看別人,他是不信的。

但自己有何處吸引了他?明明自己的實力也不算引人注目。

他輕歎了一口氣,不自覺地想著,若是秋白在便好了。以秋白的實力,看清那人到底是誰,恐怕不是難事。

想到秋白,他下意識將目光投向原本安放著金素劍的床頭。

床頭空空如也,步驚川心頭一空,頓時被一陣巨大的恐慌籠罩。

金素劍不見了?那秋白呢?

步驚川想也不想地跳下床,想要去尋金素劍的蹤跡。結果還未穿鞋,他的腳尖便碰到了一件硬物。

他低下頭,借著從窗外透進來的細微亮光,這才看清了地上躺著的到底是什麽。

金素劍暗色的劍鞘在地板上格外地不顯眼,幾乎要與地板融為一體,他也是花了好一會兒,才分辨出原來地上躺著的正是金素劍。

想來方才的那一聲響動,正是金素劍掉入床底下發出來的響動。

還好。步驚川鬆了一口氣,懸起來的心便放下了一點。他忙彎腰去拾起金素劍,將劍鞘緊緊地攥在手中,生怕再丟了第二次。

等到他稍稍冷靜下來後,他才有空思考:金素劍到底是怎麽去到他床底下的?

他睡覺的時候向來很規矩,從來不會亂翻身,也不會有有將**的東西丟到床下的惡習。更別說,他以往都是將金素劍放在床頭的,這一回金素劍自己掉到了床下,應當不是他的問題。

他皺起眉頭,看向手中的金素劍,心中茫然。

劍應當是不會自己動的,若是真的要說動的話……便隻有劍靈了。

他想起先前在外,秋白便時常能操控著劍身做出些許動作,有時候秋白即使在劍中不出來,也能通過劍身的嗡鳴來提醒他有情況。

那這金素劍忽然掉到了床下,是否說明秋白在這劍中?

為了證實自己心中的想法,步驚川抓緊手中的劍,輕聲喚道:“秋白,秋白,你在嗎?”

在他手中的劍鞘輕輕地震顫起來,劍身與劍鞘輕輕碰撞,發出細碎的金鳴之聲。

隻見金素劍身上蒙著一層淡金色的靈光,那靈光躍動不休,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從劍中掙紮而出。

那靈光想必那是秋白的靈力。

步驚川心頭一喜,懸著的心徹底地放下了。

不多時,那淡金色靈力驟然轉盛,甚至到了有些耀眼的地步。

靈光盛放本是好事,但步驚川隱約察覺出一絲不對勁出來。秋白平日裏接收到他的呼喚,幾乎是眨眼之間便能現形,為何這一次會如此之慢?

而且看這靈光閃爍的頻率,仿佛是極其費力想要掙脫出來似的。

壓下心頭的不對勁,步驚川開始回想,平日裏秋白現身,有這麽吃力嗎?

步驚川聚精會神地盯著那不斷震動的靈劍,良久,那淡金色靈力最後綻出一道金光,秋白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他麵前。

步驚川隻順手將劍放在自己腿上,自己坐在床沿上,低頭看著金素劍,因此秋白出來的時候,他幾乎是毫無防備的。

也來不及防備。他隻見到眼前一道白影閃過,緊接著,他便被一個重物壓住了。

步驚川被這一下壓得猝不及防,整個人都向後倒在了**。

過了許久,他才反應過來,是秋白出來了。

秋白整個人都壓在了步驚川身上。他看著很瘦,等到步驚川真的被他壓在身下的時候,才意識到秋白隻是看起來瘦,身子格外地結識,沉得要命,壓得他連稍微動彈一下都困難。

步驚川試了兩回,都發現自己無力掙脫秋白的壓製,遂放棄了掙紮,轉而看著秋白。

秋白除了劇烈的喘息外,沒有任何的動作。步驚川當下被秋白壓在身下,甚至不能看一眼秋白的臉,他不知道秋白現在是什麽情況。

秋白的身子太沉了,卻又綿軟地靠著他的身體,令得他有些無措。

“秋白?”步驚川顧不得現在二人的姿勢不妥,低聲問道,“你怎麽了?”

上一次秋白力竭的局麵並沒有持續多久,況且那時候秋白尚且有意識,還能回答他的話。像如今這般一言不發的局麵,令得他心頭生出幾分惶恐。

而這次,秋白久久不出現,一出現又是一這般姿態,還無法回答他的話,令他心頭的擔憂更濃。

他低頭看著身側,秋白的兩隻手垂著,並沒有抱緊他,他這番掙脫不了秋白,完全是因為秋白身上太沉。

又是長久的沉默。步驚川掙出一隻被秋白壓著的手臂,下意識想去摸秋白的額頭,手伸到半空中,卻忽然被秋白一聲低低的呻吟打斷了。

“秋白,你這是……”意識到秋白並未完全失去意識,步驚川心頭還是有幾分驚喜的,隻是沒等他把話說完,便忽然感覺到秋白的身子繃緊了。

秋白的身子上肉雖然不多,卻不是步驚川這等單薄的身板能比的。秋白身上的骨頭硌得步驚川身上生疼,身子摸上去也算不得柔軟,再加上此刻秋白繃緊了身體,步驚川頓覺自己是被一塊堅硬的岩石壓死死壓住。

但秋白這般不做回應,卻令得他格外慌神。再聽到秋白若有若無的抽氣聲,令得步驚川先前懸起來的心又吊到了嗓子眼。

“秋白!”步驚川的聲音不免多了幾分焦急,他低聲喊著秋白的名字,“你到底怎麽了!先讓我起來,我看看你怎麽樣了!”

趴在他身上的秋白動了動,緊繃的身軀放鬆了些許。他一張口,卻又是一聲悶哼,“唔……”

感覺到秋白在努力動作,步驚川再憋了一股勁,從秋白身下逃了出來。

終於從秋白身下脫離後,步驚川站在床邊,給趴在**的秋白翻了個身,換成較為舒適的平躺姿勢。

他此時才有空檢查秋白的情況。隻見秋白雙眼緊閉,一雙劍眉擰得死緊,額頭上不斷地冒出細密的汗珠,將頰邊的碎發黏成一縷一縷的。牙關緊咬,將所有聲音都堵在了喉頭,不泄露出分毫。

步驚川一見他這模樣便慌了神,不知該如何是好,隻下意識想起住在他隔壁房間的星移。星移知道的總比他多,步驚川第一個想起的便是找星移前來幫忙,於是忙道:“你等一下,我去叫師兄來!”

轉過身去,剛跨出半步,便被袖口上的拉力扯了回去。

這一下被秋白拉得太用力,他被拉得往後仰,差點便跌回到秋白身上。

步驚川險險用手支撐住自己的身子,生怕自己壓到秋白,待他站穩了,才敢調整好姿勢望向秋白。

卻見秋白此刻微微整開了眼,目光中卻是一片空茫,“別去。”

這怎麽能行?!

步驚川焦急解釋道:“可我不知你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別走。”秋白幾乎是在用氣音說著,仿佛光是說話便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