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步驚川見秋白嘴角一彎,鉤出一個笑來,“你到現在才發現?”

他的模樣本就極好,笑起來的時候雙眼微彎,雪色似乎映入他銀色的眼瞳,泛出點點亮光。本是極冷的顏色,卻又被他麵上的笑容柔和,令步驚川不自覺愣神。

半晌後步驚川才回過神來。他臉上一紅,為自己的失神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此事論起來,還是他不夠警惕。他們所在的樹林,雖人跡罕至,可修士五感敏銳,他們方才這般大的動靜,還伴有靈力波動,極易被發現。雖然他們在此處沒有做什麽不見得光的事,但被發現了總歸麻煩,也不知該從何解釋。

他剛開始著急,一轉頭卻見到秋白笑得有幾分放肆,“我在我們抵達這處時,就設下結界了。聲音與靈力波動都不會傳出這樹林,隻要外人不進入樹林,我們在此處便不會被發現。”

知曉不會被發現,步驚川鬆了一口氣。

趁著這個機會,秋白又道:“觀察環境與判斷局勢,是每一位修士都需要在對戰當中做的。你方才來此處,一沒有查探附近有沒有人,二沒有設下結界確保無人發現,便是做得不妥。”

步驚川連聲應是,低下了頭。

這事是自己理虧,他亦知道秋白說的並沒有錯。疏雨劍閣夜間會有弟子巡視,若非秋白事先做了防範,巡邏弟子現在恐怕已經趕到樹林了。

秋白見他沉默低頭,便也沒有再說下去,隻上前幾步,行至步驚川跟前,

秋白抬手替他拂去了發頂的雪,低聲道:“還有雪。”

落在他頭上的手寬厚溫暖,令步驚川心中一動,抬頭去看他。

這麽一抬頭,便對上了秋白的視線。秋白神色認真,眉眼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神色,“小心那雪化了,容易著涼。”

步驚川應了一聲,臉上又不知為何開始紅發燙。

所幸現在有夜色作掩護,秋白應當看不清他麵上情形。

“繼續嗎?”秋白仿佛真的隻是為了替他拂雪似的,做完這些動作後,又向後退了一步,拉開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二人之間的距離拉開,步驚川心中有些失落。

隻是如今還有正事,步驚川隻得撇開心頭的情緒,應了一聲:“好。”

轉眼間,又是數道銀白靈力從秋白身上竄出,直直撲向步驚川。

這回出現的幾道靈力比起先前淡了些,在月色下更難看清,步驚川不由繃緊神經,用比先前更加集中的精神,去看著那幾道直衝他而來的靈力。

“我與你這般練習,起先還會讓靈力有顏色, 但後麵,我會逐漸減淡靈力的顏色,直至無色。讓你不借助視線,也能靠著感知發現我的攻擊。”秋白解釋著,那靈力的動作卻依舊迅猛,“屆時,等到你實戰,便能夠在混戰之中,遊刃有餘。”

步驚川心說自己一屆陣修,哪能遇到混戰。但心中所想,他卻是不敢說的。

秋白卻像是看穿了他所想,道:“莫要以為你不會卷入任何一場紛爭。若是現在不做些準備,日後你遇到了混亂的場麵,便更難收拾。”

靈力逼近,迫得步驚川的躲閃更加狼狽。

秋白補充道:“而且,陣修向來都是需要借助場地,自身實力不強,在混戰之中一向會被視作率先攻擊的目標。你不需要有多強的實力,但還是需要學會如何應對這般場麵。你可以不去學習如何攻擊,但一定要學如何自保。”

步驚川不敢分神,秋白的話雖已入耳,卻遲遲未消化其中含義。他運轉起功法,將靈力匯於指尖,屏氣凝神,終於抓到了秋白靈力行進的軌跡。

他的靈力如離弦之箭,脫離指尖,朝他身後直直刺去,徑直撞上了秋白的那道靈力。

靈力交匯,雪花被二人靈力攪得飄起又落下,好一番盛景。

等到二人最終停下,已是子時。

步驚川見秋白收勢,看樣子是不會再繼續了,便精疲力竭地跌坐在地,呼呼喘氣。他此刻身上熱得很,此處原本還算陰寒,但他也因為身上冒著熱氣,還不覺寒冷。

“今日便先到這裏了,回去罷。”秋白朝步驚川伸出了手,將他從地上拉起來,“別坐在雪地上,地上涼。”

步驚川拉著秋白的手起身,正事既然告一段落,他便起了些旁的心思。

秋白自己明明不是陣修的路數,卻對陣修的作戰方式極為了解。

“為何感覺你對陣修的了解……”步驚川停了一下,想了許久才想到一個勉強合適的措辭,“很深,倒像是你本身就是個陣修似的。”

秋白看了他一眼,神色間帶著幾分驚訝,語氣卻十分平靜,“千年前陣修還未如此沒落,我那時候也見過作戰的陣修。”

步驚川拍了拍身上沾著的雪,抬眸看向秋白,“總覺得你當陪練,挺熟練的。”

“是麽,”秋白隻微微一笑,“先前也曾陪練過,隻不過那時我是……被陪的那一個。”

說起此事,秋白的眉宇之間多了些溫柔神色,仿佛是想起了什麽好事似的,嘴角也噙著一抹笑。

這還是步驚川第一次從秋白口中正麵聽得關於他自己的過往,不再是從他人口中得知,而是秋白與他說。

“那個陪你的人,應當很好罷。”不然也不會讓秋白這般熟練。

可秋白卻忽然怔住,他抬眸看了一眼步驚川,臉上罕見地掠過一絲迷茫,“我不知道。”

步驚川也是一愣。

不知道?是不知道那個人很好,還是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對自己好?

秋白又極快地反映過來,微微闔上眼,不讓步驚川看清他的神色。隨後又一言不發地轉身,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沒有再說半句多餘的話。

秋白的意思十分明顯,顯然是不想再在這事上多說。

步驚川也不是不識趣的人,隻能乖乖跟在秋白身後,走回留宿的小院。

林中人跡罕至,地上的積雪積了厚厚的一層,幾乎快沒過小腿肚,秋白走在前方,踏出了深深的腳印。

步驚川走在他後頭,思緒卻飛出千裏之外。

秋白明明能向他敞開心扉,最後卻又不知什麽原因,將即將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差一點,他便能更多地了解到秋白了。

心中鬱悶,步驚川便賭氣似的踩著秋白留下的腳印,順便踩在他由月光投下的影子上。

他以為自己這般做得隱秘,卻不知秋白微微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忽地失笑。

晚上練得晚,步驚川第二日便起得有些晚了。

他洗漱過後,便在想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麽,待到見到自己住的院中已經空了,才猛然想起,今日是星移的比試。

他找過一個疏雨劍閣的弟子問清楚路後,便一路飛奔到比武台。

他去到的時間剛剛好,剛一趕到,便聽到高台之上有人喊著:“乙組,辰號牌。”

步驚川還急急忙忙地在人群之中尋找星移的蹤跡,誰知一轉頭,便見到星移站上了比武台。

原來星移拿的牌是辰號!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步驚川鬆了一口氣,他還擔心自己會趕不上師兄的比試,現在看來,他來得剛好。

裁判高聲道:“乙組,辰號牌另一個在哪?”

步驚川也好奇起來,這玉牌隨機選擇到的對手,會是哪一個劍閣弟子?

比武台的另一端,一個身影一躍而上,引起一陣弟子的驚呼。

裁判高聲道:“疏雨劍閣樊易,對戰,長衍宗星移!”

步驚川愣住了。

他確實來得巧,就是這師兄的對手,又太巧了一點。

竟是樊易。

作者有話說:

晚了一秒,我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