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算什麽慎重?”秋白的語氣極冷,好似這夜風似的,沁出幾分涼意。

不知是不是步驚川的錯覺,他每回提起與秋白約定的三個要求時,秋白的情緒都不會太對勁。明明那三個要求是秋白提的,為何他再提的時候,秋白似乎都不會太樂意?他這次的要求,秋白竟還不願算到那三個要求之中。

未等他多想,秋白忽然抬手揮出一道靈力,直撲步驚川麵門而來!

那靈力來勢洶洶,卻不含殺氣,氣勢雖足,然而行進速度極慢,連步驚川都能輕易看出它的行進路線。

步驚川及時向後撤出幾步,避過了那靈力的攻擊,這才答道:“我心有數,即為慎重。”

為防止那道靈力破壞這屋子,步驚川手心中也凝出一道靈力,將秋白的那道靈力擊散。隨即,他有些不解地抬頭望向秋白,“這是何意?”

為什麽好端端地說著說著,就抬手攻擊?

秋白低下頭來看著他,道:“不是要陪練?”

這便是答應了的意思。

步驚川心中欣喜,卻又要壓抑著不表現出來,一時間表情有些扭曲。對上了秋白的目光,他按捺著心頭的喜意,故作冷靜道:“先別在這裏。”

這小院中並排了數個房間,別的房間中都住著他師兄師姐們,還有步維行。若是在房中鬧出了什麽動靜,以修道之人五感敏銳程度,指不定立即就會來他房中查探一番,此地著實不是動手的好地方。

他在這劍峰上住了幾天,對附近的環境多了幾分熟悉,多少知曉一些人跡罕至的地方。

附近有一處樹林,因為林中未修路,因此樹林就連白天也鮮有人跡。到了夜間,眾人都各自回去休息,自然更顯冷清。

他率著秋白走到樹林跟前,秋白將這樹林四下打量一番,帶著幾分嫌棄神色,道:“就這裏?”

此處畢竟是他人地頭,步驚川心裏其實也沒有底。但既然他主動提起要秋白陪練,便沒有他先打退堂鼓的理由,於是點點頭,“就在這裏吧,左右晚上無人。”

話音剛落,忽見秋白衣袂翻湧,幾道靈力化為流光,朝著步驚川直衝而去。

他二人距離極近,秋白這一次的出手也未留手,打了步驚川一個措手不及。靈力猶如冷風一般,夾雜著雪花撲至他麵上,步驚川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緊接著,便感覺到一股大力撞擊,被那靈力徑直將他掀翻在地。

所幸這幾日下了雪,地上積雪極厚,他後背狠狠撞到地上,翻滾幾圈,也未覺疼痛。

步驚川睜開眼,便見秋白站在他麵前,低頭俯視著他,見他睜眼,便伸出了一隻手,準備要拉他起來。

步驚川還未反應過來,秋白看著他這副發愣的模樣,麵上出現了些許無奈,“還躺著,不準備再練下去了嗎?”

方才被秋白靈力拂到他麵上的雪花此刻正貼著他的臉,被他的體溫融化成細小的水滴,有如尖細的針頭,在他的皮膚上輕刺。皮膚上生出細小的刺痛感,步驚川抬手抹去了麵上的水珠,這才開口道:“你都沒跟我說一聲,我怎麽知道你現在就開始了。”

他嘟囔著,語氣中不自覺帶了幾分委屈,起身後鬱悶地低頭拍了拍身上沾的雪花。

方才在屋中時,秋白雖然也是來了這麽一手,可那次的靈力顯然沒有這次的靈力迅疾,他尚且能做出反應。這次猝不及防地被掀翻在地,令得他不禁生出幾分不滿。

“我若說了,那我的突襲便失去了意義。”秋白解釋道,“日後你若是遇上對你心懷不軌的人,特別是那些不知修煉了多久的老妖怪——他們可不要臉,就是喜歡突然出手。現在也隻是練習,若是你不能隨時保持警惕,日後恐怕連自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步驚川啞然。

他算是好運,先前在秘境的時候,身邊的都是些其他宗門的弟子,同他差不多的年紀。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最是不屑於那些陰謀詭計與陰暗手段。

可更高階的修士卻不一樣,他們早就過了最天真的年齡,也不會對身邊的一切心存幻想,因而,他們才是出手最為狠絕的人。他們若是對上步驚川這般初出茅廬尚顯稚嫩的弟子,撇開本就深厚的修為不談,以有心算無心,步驚川是無論如何都討不了好的。

特別是秋白口中的那些老妖怪,對於他們而言,從來都沒有顏麵一說。若說青年修士還注意麵子,不會讓自己落了偷襲的口舌,那麽那些老妖怪,則從來不會在意他人的評價,他們隻會想要達到目的。

知曉秋白這般是為自己好,步驚川便不再抱怨。

“我知道了。”步驚川拂去發上飄落的雪花,定定看向秋白,“來吧。”

“想通了?”秋白見他神色變幻,輕笑一聲,“那你可要注意了。”

說罷,不見他如何動作,步驚川忽然覺得身後有一道靈力席卷而來。

不是從正麵攻擊?他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秋白,不敢再分神,迅速地判定了那道靈力的方向與運動軌跡,急急避過。

秋白似是看出他所想,笑了一聲道:“到了實戰的時候,他們可不會在你的正麵出手,屆時,你不是全身上下都長滿了眼睛,你就別想能看到他們攻擊的動作。你的警惕,該對著你自己眼睛看不到的地方。”

說罷,他笑容一斂,嚴肅起來,“可別分心了。”

步驚川的腳步還未落地,便又有一道靈力,從他躲避的路上再度朝他衝來。

這是不打算給他留退路!他精神一凜,猛地止住自己前行的勢頭,向側方躲去。

誰知,那有著利箭之勢的靈力,卻忽然拐了個彎,銀白色的靈力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度,又直直地朝他胸口而來!

步驚川方才已是急忙變向,此番腳跟都未站穩,哪有餘裕再一次躲閃?

他眼睜睜看著那靈力直直朝他胸口而來,幾乎就要閉上眼睛等那靈力落到他胸口了。

“別隻顧著等死!”秋白忽然低喝一聲,“想想你能做些什麽!”

步驚川被他這一聲厲喝拉回神來,他定睛看向那道衝著他而來的靈力,忽然感覺那道動作飛快的靈力,在他眼中忽然不可思議地慢了下來。

能做些什麽……

靈力忽然瘋狂地在經脈中運轉起來,流轉了一個又一個周天,流淌過丹田,最終匯聚於步驚川的雙手。

步驚川看準時機,用凝聚著靈力的雙手,朝著那利箭似的銀白靈力猛然一擊!

那道秋白發出的靈力,在他手中猶如被焚燒過後的殘渣,一經觸碰便化作飛灰。

那飛灰似的靈力四下散開,靈力激**,震得他們上方落在樹枝上的積雪齊齊往下落。

步驚川愣愣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做到了。

“陣修多數不善正麵應戰,習慣畫地為牢,”秋白見他化解此次攻擊,麵上也是鬆了一口氣,“因此,陣修即使是正麵對上攻擊,也會選擇躲避居多。”

他神色一轉,有些莫名,“所以,你不能隻滿足於躲避,你須得知道若是躲無可躲了,該要如何化解。這般次數多了,屆時,你該躲還是該化,全憑你一人的判斷。”

步驚川一愣,半晌才知曉秋白這是在傳授他對戰的經驗。

像秋白這般實力高超之輩,所擁有的對戰經驗該是如何豐富!他願意教授,步驚川自然是一百個願意去聽的。

他按捺住心頭的狂喜,點了點頭。

半晌,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落下的雪。

伸手拂去身上的雪,步驚川抬頭看向空中,發現他們上方的樹枝已經變得光禿禿的,原本在樹枝上的積雪,也落盡了。

他忽然反應過來,後知後覺問道:“我們在此處如此大動作,會不會被疏雨劍閣的人發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