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天蓋地的狂喜幾乎將秋白整個人都吞沒,失而複得的喜悅又叫他無所適從。

他剛想坐直身子好好思考一下對策,卻在這時才察覺自己的手早已抖得失力。他幹脆不多做掙紮,翻了個身,躺在了這靈玉之上。

這是他們之間最近的距離,這也是眼下如今唯一能給他安全感的姿勢。這般,就好像他與步驚川還在背對背靠著。

他又哭又笑,慶幸與失落叫他整個人大悲大喜,爬滿了淚痕的臉上終是露出一個笑容。

他不必再體會一回那千年前的絕望,也有了機會為挽留對方而努力。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此次前來的目的,步驚川對他的每一句吩咐,他都不敢忘。他顫抖著手將那些收集了血餌霧氣的聚靈陣陣盤取出,卻不知自己到底該怎麽做。

秋白看向那藏身在靈玉之下的人,胸中有滿腹疑問,卻問不出口。他會的還是太少,所能做的也太少。

他隱約意識到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什麽,可卻又始終想不起來。

他有些茫然,卻又不知自己該向誰求助。以往能夠叫他依靠的,便隻有步驚川了。

他的手觸上身下的靈玉,察覺到屬於步驚川的氣息正在那靈玉之下透出來。這本來也並不奇怪,畢竟這靈玉是步驚川的原身,與他的氣息一致也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可眼下的狀況卻與他先前察覺到的有些許的差別。

他不知這區別具體是怎麽樣的,可他的直覺告訴他,或許這次的轉機就在這區別之中。

秋白閉上了眼,將自己的神識都集中在那靈玉之下,去查探那靈玉之中那細微的差別。

隻是查探這氣息,他並未察覺出有什麽不同,若非他睜眼望向下方的時候能夠隱約見到步驚川模糊的身影,他恐怕還查探不出步驚川在那下麵。

步驚川就仿佛……已經與這靈玉重新融為一體了。

或許是因為步驚川祭陣的原因,此刻的靈玉與以往都不同了。神識之中查探到的,隻有磅礴的靈力,甚至連靈玉的實體都未查探到。

他身下的靈玉,仿佛隻是一片汪洋的靈力海洋。

他忽然意識到了步驚川為何會讓他將那血餌霧氣都帶回來了。這靈玉如今已經成為了一片靈氣,如今他能夠觸碰到的,不過是靈玉剩下的外殼,而在這外殼之下的靈玉,卻早已化作了靈氣。

這與那些血餌霧氣是一樣的,都是這般虛無的狀態。

若是能夠叫這血餌霧氣替換了裏麵的靈氣,那麽那原本無解的死咒,是否便能解決了?

可他並不懂陣法,也生怕自己這般貿然行事會影響到星鬥大陣。正當他舉棋不定之際,忽然察覺了有人靠近。

他剛想做點什麽,卻在察覺到來人的身份後僵在了原地。

他有些拿不準,為何步維行會忽然來到此處。分明就連前段時間那星鬥大陣還在繪製的時候,步維行也並沒有親自前來。

而如今那魔修的問題已然解決,應當無人會想起來到此處的才是。

秋白的心頭忽然出現了一個他幾乎不敢想象的猜想,那便是……步維行此舉,是為了來幫他的。

正如在黑暗中踽踽獨行的旅人,忽然見到了曙光,他原本亂作一團的心也出奇地安定了下來。

不出他所料地,步維行風塵仆仆地步入了星鬥大陣。

他分明還隻是 第一回 來到此處,可他卻不同旁人那般,第一時間驚歎此處的神奇,而是目的明確,快步走到了秋白跟前。

步維行見到孤身一人的秋白,當即明白了過來,“他不在此處?”

說話間,他還四下掃視著,意圖尋找步驚川的身影。

秋白低下頭,示意他向下看去。

步維行一眼便見到了那藏在靈玉之下的身影。他愣了一下,喃喃道:“怪不得先前我用傳訊符與他通話,說到了一半便沒了回音……”

“他是什麽時候出事的?”秋白愣了一下,才問道。

“三日之前。”步維行道,“我也是用了數個傳送陣法,才趕到此處。”

竟是在他遇到流火尊那日……

秋白當即意識到了問題,或許正是步驚川知曉自己的時間不多,才會同他提出那般的要求,而步驚川也發現了秋白的傳訊符被流火尊毀去,生怕他獨自處理不了這個局麵,於是傳訊給了步維行,隻可惜,中途卻出了變故,還未交代完便因變故戛然而止。

“他那日也曾傳訊於我,”秋白的聲音有些幹澀,“隻是那日我未來得及聽完他所有的話。”

“所以這臭小子找了我,他怕你一個人處理不來。”步維行道,“真不叫人省心。”

也不知道是在抱怨他們兩個誰更加不省心一點。

秋白心中還有些愧疚,畢竟是他連分身都未曾留下,連最少的照顧都沒有。

“他隻來得及吩咐我,助你完成陣法的轉換。”步維行歎了口氣,“可我也是聽得雲裏霧裏。”

步驚川囑咐了步維行要轉換陣法,那麽便是說……他方才的猜想是沒錯的?

秋白登時如同醍醐灌頂,“我知道他的意思。”

他將所有的聚靈陣盤取出,一一擺放到了步維行跟前,又指著他們腳下的靈玉,道:“這些聚靈陣之中儲存的還是組成那大乘期魔傀的血餌霧氣,這靈玉我已經查探過,靈玉之中全是靈氣,唯有刻著星鬥大陣的靈玉還是一層靈玉的殼子……若是可以,將這靈玉殼子之下的靈氣全數換成這血餌霧氣,這血餌霧氣足以支撐這星鬥大陣。”

他不知道步驚川到底做了什麽,才能叫這靈玉變成這般模樣,但他清楚,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了。

“這方法並非行不通,”步維行終歸還是有些猶豫,“但這畢竟是能夠承載星鬥大陣的靈玉,我們該要如何打開?若是強行破開的話……我擔心東澤會被你我誤傷。”

秋白聞言不語,隻是想起了千年前,作為衍秋的自己,也曾被東澤放入這靈玉之中。盡管那時候衍秋並沒有意識,可他後來也是見過了自己的軀殼在那靈玉之中的模樣。

若是他猜得沒錯的話……

他伸出手,輕輕地覆上他腳下的靈玉。

那靈玉仿佛是有了神誌一般,從他掌心下散發出更為強烈的靈光。那靈光閃爍著,如同波浪一般向著外麵擴散開去。

而在他的掌心之下,那靈玉向下凹陷,逐漸打開了一道小小的通道。

那通道一路向下,直入這靈玉的中心。

秋白低低地呼出一口氣,隻覺得自己心中的一塊巨石落地。

步驚川從頭至尾,都對他毫無保留。

他心中升起一陣欣喜,道:“便是這處了。”

步維行麵上的神色還有些詫異,但很快,他也意識到了步驚川此舉的用意,“看來東澤確實很信任你。”

秋白看著那洞開的靈玉,喉頭發緊,幾乎說不出話來。

半晌,他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輕聲道:“我隻期望我未曾辜負這份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