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係列作為,叫步驚川咋舌,“你可真不是個東西。”
那生魂敢怒不敢言,看向他二人的目光還有些畏懼,“你二人……為何會問千年前的事?”
這二人對於千年前所發生的事的了解,絕非隻是聽說這麽簡單。
“你想知道?”步驚川笑了笑,“但是我怎麽保證你不會說出去呢?”
那生魂做出指天發誓的姿勢,“我,我以我的道心起誓!”
步驚川卻隻是笑了笑,“你能夠違背良心為魔族做事,你覺得你的道心值多少錢?”
“況且,我也不相信你。”步驚川說著,將手輕輕覆到那生魂的頭上,“隻有死人,才能夠保守秘密。”
那生魂臉色巨變,下一刻,生魂在步驚川手下的麵孔被生生撕開,他甚至來不及慘叫一聲,就被步驚川的靈力震碎了
步驚川目光沉沉,緩緩收回了手。
這是蘇長觀追查了千年的叛徒,卻未料到會在千年後,被他以這樣的方式發現。也算是,他為蘇長觀了卻最後一件心願。
“不問了?”監兵等步驚川動完手,才開口問道,“便這麽結束了?”
他這話說得莫名,若是以監兵的修為,恐怕以步驚川剛準備動手的那一下,便能夠製止他了,可監兵就是這般,等他都做完了,才開口詢問。
“我也沒有其他要知曉的了。”步驚川如實回答道。
他低頭看著眼前空無一人的地方。方才那生魂還跪在此處,隻是此刻魂魄被震碎,已然什麽也沒有剩下。
生魂就是比活人好,向著活人動手,他還嫌髒。至少,沒有濺他一身的血。
監兵像是忽然想起來那般,提醒道:“那你打算如何同太雲門那邊交代?”
畢竟方才太雲門長老們都是看著他們帶著這生魂來到此處的。
“不交代。”步驚川道,“同他們說這生魂畏罪自殺。”
說著,他微微合上眼,想呼出胸中一直憋悶著的這口悶氣。
方才那生魂的一段話,像是將他扯回了千年前的那場腥風血雨。一想到當年正是因為有這些人,才使得北鬥星城覆滅,他心中那股氣便無法平息。
他的七位師父們舍生也要護住的北鬥星城,他拚盡全力不惜祭陣也要護住的北鬥星城,竟是被幾個人族出賣給了魔族,若是他當年有半分猶豫,沒有選擇祭陣,那麽等待他的將是星鬥大陣失效,屆時,在白虎域抵禦魔修的監兵,若是有一日撐不住了,便會叫那些魔修突破防線,深入到道修的地界中來。
屆時,整個人族都將會麵臨異常血光之災。
如今再看當年關於道魔大戰的記載,不少人的評價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殊不知背後還有一個星鬥大陣的機密。星鬥大陣就如那春雨,潤物細無聲,無形之中,將所有人都護在了身後。
而當年那場大戰之慘烈,非是當年的親曆者,也說不出當年的景象。因此,在這千年之後,甚至被那些自視甚高的後輩,評價一句“雷聲大雨點小”。
若是真能如他們所說那般,恐怕是當年所有親曆者都希望精力的。
可對於那些親曆者而言,失去摯友與摯愛的痛苦是真的。
因此,盡管修士元嬰以上修為能夠有上千年的壽命,可經曆過那場千年前浩劫的人,卻沒有幾人能夠活到如今。
正當他在努力平息著自己激**的情緒之際,忽然察覺到有人朝他靠近。
有了方才的檢討,他這回迅速地察覺到了向他靠近的人。
可不知怎的,那股熟悉的氣息,在他意識到眼前這人與曾經站在他身旁的人的共同之處後,卻並不排斥對方的接近。
畢竟,那還帶著他熟悉的氣息。
有力的臂膀將他攬入懷中,他的頭被按在了眼前這人的肩膀上,那人還低聲同他道:“都過去了。”
他不想睜開眼,哪怕他知曉睜開眼也會是那張熟悉得幾乎鐫刻在他腦海中的臉,不會有分毫差異,可他知曉,那就是不一樣。
他努力告訴著自己,那是不一樣的,可在這帶著熟悉氣息的懷抱之中,他卻忽然不想繼續掙紮。
他這些時候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他也很累,隻是想短暫地逃避一下事實。
於是他閉著眼,任由對方將自己壓在懷中。
許是步驚川太久沒有放鬆地休息過了,他竟然是站著便睡著了。
甚至在別人挪動他的身體時,他自己也沒有半分察覺。
他看見眼前是一間陌生的房間,而他正躺在這陌生的**睡著,他下意識地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卻在手背不小心觸碰到自己身後柔軟的皮毛後,清醒了過來。
他微微側頭,這才發現自己竟是被監兵化出的白虎圈在其中,就好像……好像是秋白同他相處時,最喜歡的那般。
他雖然見過秋白化作人形,可他卻從未見過監兵化獸形,而不出他所料地,監兵的獸形與秋白的獸形其實是一模一樣的。每一道條紋、每一個印記,都在同樣的地方、同樣的大小,分毫不差。
而他們將他圈起來的動作,也是一樣的細致周到、小心翼翼。
他的動作很快引起了監兵的注意,監兵抬起頭來,輕聲問道:“不再休息一會兒?”
步驚川揉了揉額角,道:“不必了,於任淩那邊情況怎麽樣?”
“孔煥已經將她們救出來了。”監兵道,“她們此刻在另個院子中休整,隻不過聽說短時間內恐怕無法休整好,你若是想要問話,眼下恐怕還不行。”
步驚川看了眼窗外,窗外夜幕沉沉,顯然是還是夜間,常人這個時候也該休息了,他這般時候打擾也確實不好。
隻是他此刻剛醒,還沒有多少睡意,於是他拉著監兵有一搭沒一搭地聊:“我睡了多久?”
“你從下午開始睡的,到現在應當快有四個時辰了。”監兵道,“我見你累得慌,就沒叫醒你,帶了你過來此處。”
步驚川意識到有些不妙,“誰給你引路的?”
監兵如實答道:“孔煥。”
步驚川登時覺得老臉都丟盡了。隻是找個生魂問話,都能直接累得他站著睡過去,好在那時候除了監兵以外,在場也沒有別人。
而孔煥是知曉他與秋白的關係的,盡管孔煥不知道秋白與監兵的關係,可這二人的麵容畢竟落在孔煥眼裏都是一個樣,自然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想到這裏,步驚川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你就是想太多,心神消耗太大。”監兵看他神色,便能猜出他心中所想,“從懸河鬼域回來後,你什麽時候輕鬆過?”
步驚川被他說得啞口無言,也沒料到從那時候開始,秋白便已經注意到了自己的異常。
而秋白注意到的事情,既然在秋白的記憶中,對於監兵而言,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隻是他未想到會這般明顯,會被秋白看了去。
而他又轉念一想,自己當時與秋白幾乎是同吃同住,秋白注意到他身上的異常也不奇怪。
他轉頭看向監兵,監兵此刻是獸形,即便有什麽神色變化,也不如他這般明顯。
這簡直就是犯規。
步驚川有些泄氣,不再指望能從監兵臉上看出些什麽。
“習慣了。”他淡淡道,他不欲再做辯解,便這麽一句話,擺出了叫監兵隨意譴責的姿態。
監兵似乎是有些生氣,道:“你便不能將你想的說出來?你從一開始便是這樣,總是什麽都憋在心裏,我什麽都不知道,等到事情發生的時候,我才堪堪知曉真相。”
步驚川本不欲理會監兵這堪稱無理取鬧的說法,可他忽然又想起——一開始。
監兵與他,也並沒什麽可以稱之為“一開始”的過往。
他有些不確定地回頭看了一眼,監兵正盯著他,此刻,眼前的監兵與他記憶中的秋白完全重疊。
是啊,他二人本就是生得一模一樣,隻不過是他自己不願意接受,硬要在自己的心底裏給二人區分開來罷了。
此刻在質問他的,從來都不是監兵,而是那個一直生活在自己身邊,與自己經曆過很多事情的秋白。他們早就親密得密不可分,因此才會因為他的隱瞞會這般生氣。
而他也忽然想到,秋白當時從未與他商量過融合的事情,他甚至不知道秋白什麽時候找上了監兵。
——是否便是為了懲罰他向來都不同他說一聲便決斷,所以秋白要這般懲罰他。
可這般的懲罰,對他來說,未免太過殘忍了。
可此時仔細一想,秋白似乎從懸河鬼域歸來後,便偶爾會露出幾分心神不寧來。他那時候的心思還放在別的事情上,因此,就連秋白的異常都未能分去他的太多關注。
而秋白也因為不想叫他擔心,一直壓抑著自己心底裏的不安。他是否知曉當時秋白心中有多不安,有多不舍?
可他的眼中隻有別人,永遠沒有長久地停留在自己身邊的秋白身上。甚至在最後那段時間的秋白,還需分神為他考慮,還需同他一起,為與他們無關的人考慮。
是他愧對秋白。
他緩緩朝著監兵靠近,仿佛靠近了那個一直默默陪伴著自己的秋白。
他伸出手,輕輕地落到了監兵的臉上,細細撫摸過監兵的臉。他的指尖勾勒過監兵的眼角,摩挲過監兵的臉龐。
而監兵化出的白虎,便隻這麽安靜地在原地,任由他動作。
“對不起。”步驚川輕聲道,“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