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識到情況不妙之際,門主思慮再三,忽然將自己的全身靈力調動起來,他自己好歹也是合體中期的修為,當即又彌漫出一股恐怖的威壓。

步驚川皺著眉,忽然察覺到了這人要幹什麽。

門主身上紊亂的淩厲並沒有進行控製,而是任由其暴動起來,不經約束的靈力登時將他自己的內府都衝**到了。

他當即後退一步,口中吐出鮮血,大聲喝道:“爾等便是存心戕害!”

步驚川幾乎都要被這人精湛的演技震懾住了,這人一招以退為進,竟是將他們存心戕害掌門的名頭給坐實了。

便聽監兵冷笑一聲,“我都還未動手,門主的反應,未免還是太誇張了些。”

話音剛落,方才本就極為強盛的威壓驟然加強,饒是那門主有合體期的修為,卻在這威壓之下動彈不得,再無暇做這把戲。

監兵方才根本都沒有動真格,隻是嚇一嚇,這門主自己竟是露出了馬腳。

那門主周身的靈力都被壓製住,就連在經脈之中流淌也困難。

不同於先前那些並不懂得控製自己力量的魔傀,如今的監兵,是實打實地有著大乘期的修為,更是懂得如何使用這修為。

門主在這壓製之下,連自爆也無法。

況且……他不能自爆,他清楚,他自己若是自爆,那迎接他的,恐怕是真正的死亡。

然而,他卻未料到,監兵膽敢以神魂之力直接與他碰撞。

神魂向來都是極為脆弱的,除非是專修神魂的修士,否則都不會輕易用自己的神魂攻擊他人。

可也正是神魂,才能對神魂的攻擊更為致命。

步驚川此前也隻是知曉監兵的肉身強度極強,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可他也從未想過監兵的神魂之力竟是能強到這般境地,竟是能直接撞得人生魂離體。

他就看著那門主的生魂,直接被監兵這一擊撞得向後退去,隻留下肉身還在原地。

步驚川還覺得有些奇怪,剝離神魂應當是一個漫長而又痛苦的過程,當年他為了剝離秋白的神魂,還是替秋白承受了好些痛苦。可為何監兵能如此容易地便將這人的神魂剝離,莫非真的是有修為優勢?

正當他疑惑之際,從太雲門的弟子當中,傳來了驚呼聲。

“他是奪舍的!”孔煥驚呼道,“他的臉和門主的不一樣!”

隻見門主的肉身正閉著眼,懸浮在原地,然而被撞出來的神魂,麵容卻與那門主的麵容大相徑庭。

神魂是一個人最為真實的模樣,神魂的模樣應當與肉身的一致才是,不應當出現這般巨大的差異。

除了奪舍。

除卻從小奪舍,外來者的麵容不能影響肉身的模樣,因此,才會與這肉身差距如此之大。

可步驚川看著那懸浮在半空中無處可藏的魂魄,竟是有一絲意外的眼熟。

他想了許久,忽然想起自己曾在何處見過。

那一次,北鬥星城的商隊外出遇襲,他循著江極的指引,尋到了那一群殺死他們的山匪,也正是在那處,他結識了朗月明與蘇長觀。他們二人知曉那些叛徒的麵容,曾說過那些人皆是他們門中弟子的長相。然而那些死在那處的卻是真正的山匪,他們被戴上了人皮麵具,偽裝成了那些疏雨劍閣弟子的模樣。

而那戴著人皮麵具的山匪,步驚川記得正有一人正是眼前這般模樣。

從千年前走至今日的,不止有蘇長觀,甚至有他們追查已久的叛徒。

隻是如今蘇長觀早已不在人世,隻有他一人,才知曉這往事的全貌。

他忽然聽到監兵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身上的氣息有些熟悉。”監兵道,“最後……衍秋單獨回到北鬥星城時,也曾在北鬥星城發現這種氣息。”

他頓了頓,“我後來去尋你時,也同樣發現了,隻是我隻當是普通修士路過後殘留的氣息,並未注意。”

這簡單的一句話,叫步驚川心頭有些不好的預感。

或許當年北鬥星城的覆滅,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般簡單。

在他們低聲交談之際,下方的太雲門弟子說話聲音也大了起來。沒有什麽比他們看了百年的掌門竟被人奪舍一事更叫人恐懼,若是掌門在全盛之時被奪舍,那這人的修為又該深厚到何等地步?

這樣的話,豈不是普通弟子也會有危險?

經曆過傀儡之事的眾人登時人人自危,再顧不得追究這幾個外來者的責任。太雲門門主如今出了這等狀況,整個太雲門沒了主心骨,不知要亂成什麽模樣。

步驚川看向不遠處那群目瞪口呆的太雲門長老,他們看起來像是並不知曉實情的模樣。然而他也不欲再管這麽多,隻尋到一個修為看著最高的長老,道:“太雲門門主被奪舍一事,我等深表遺憾。但在下見這奪舍之人魂魄極為麵熟,還有些話想要詢問,還請各位行個方便。”

那幾名太雲門長老自然不無不應,忙不迭地接過門主的身體,去商量此事又要如何處理。

眼下空中漂浮著的,便隻有那個奪舍門主的孤零零的生魂。

監兵隻消一抬頭,便將那生魂如同捏小雞仔般,捏在手裏。

孔煥對此事並不感興趣,他眼下隻焦心於任淩在何處,見那生魂被監兵拿捏得死死的,連忙開口問道:“老實交代,於任淩被你關到了哪裏了?”

那生魂如何不知曉自己如今是被人拿捏的份,隻能老實交代道:“她不是我關起來的,要問其他長老……”

孔煥連多餘的眼神都未給他一個,徑直禦劍去尋太雲門長老去了。

步驚川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並未阻攔。那些太雲門長老都應當看到了孔煥與他們是一起的,若是那些長老足夠識相的話,應當不會再阻攔孔煥。

因此,步驚川便放下心來。

監兵尋了處安靜的角落,拎著那生魂過去了,步驚川也跟上前去,隨手布下了一個隔音的陣法。

“說說吧,怎麽回事。”步驚川道,“千年前的疏雨劍閣的叛徒,應當是你罷?”

那生魂麵色肉眼可見地僵硬了一下,瞪大了眼,“什麽千年前,我怎麽知道!”

步驚川淡淡看了他一眼,不欲與他再閑扯下去。

下一刻,那生魂便察覺到一股極為熟悉的灼傷般的疼痛。

監兵竟是以靈力為火,灼燒著他的神魂。

“住,住手!”眼下生魂被打為奪舍門主的異類,自然無人會關心他,當即慘叫起來,“我說,我說!當年,就是……啊!我盜了乾坤珠的!”

見他終於老實了些許,步驚川示意監兵住手。

“乾坤珠?”步驚川道,“你偷那個東西做什麽?”

那生魂麵上還有些畏懼,看了一眼監兵,確定他不再動手了,才道:“不知道……我們也是受人所托。”

“當年疏雨劍閣一共二十八名叛徒,都是受同一人所托?”步驚川問道,“那又是誰叫你們這麽做的?”

“不知道,那人很神秘,從未在我們跟前露過麵。隻有他聯係我們的時候,他一直都想要我們將乾坤珠送往界河,但是那路途太遠了,當時疏雨劍閣對我們追查得嚴,我們根本送不到那邊去。”

“那後來呢?後來這乾坤珠怎麽遺失了?”步驚川想起那顆在阮尤身上發現的魔珠,不由得收緊了拳頭。

“後來是長觀劍尊和他的師姐尋到了我們……”那人小聲說著,“當時我們正在與他們對戰,然而那人突然來了指令,讓我們留他們一人。跟我們說,殺掉那個女的就好了,於是我們就照做了。”

“可誰知,後來長觀劍尊突然發狂,將我們手中的乾坤珠搶了去。乾坤珠在他手上,我們幾個自然是不敵的。”

“所以你們後來去到了太雲門如今所在的地方?”一直都未出聲的監兵忽然問道。

“是的。”那人不明就裏,隻能老實低頭應了,“但是我們是耗費了很多時間,才將太雲門這處的陣法破開。那時候我們已經假死脫身,沒有再跟那人聯係了,光是我們,破開那個陣法耗費了好一番力氣。”

“假死脫身?”步驚川做了個手勢,示意監兵稍安勿躁,繼續追問道,“又如你們先前在山匪那邊那樣麽?可你們分明知曉那人能夠通過別的手段找你們,這般假死,恐怕甩不脫那人的罷?”

那人抖了抖,意識到自己已經說漏了嘴,便沒打算再隱瞞,“我們曾經,從那人那處無意間得到一本秘法。上麵說的是,永生不滅。”

步驚川嗤笑了一聲,“永生不滅,你們倒是真會編。”

“上麵所說的都是真的!”那人見步驚川不信,連忙辯解道,“我等,已經按照上書所言,活過千年了……”

“便是靠著你們如今那般,奪舍?”步驚川皺眉問道,“可你們分明知曉,奪舍終有一日將會被認出來,正如今日這般。”

“不止是奪舍。”那人解釋道,“是加固神魂,叫神魂得以永生不滅的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