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驚川的速度並不慢,先前需要與那些碧華閣弟子一同趕路時,畢竟還需要顧忌著那些本就狀態不好的弟子,因此眾人的行進速度都慢了些。而眼下換作他獨自一人趕路,速度便快了起來。

他們三人分別的地方距離那三處陣法距離都差不多,因此幾人抵達的時間也差不多。

一切都順利地按照步驚川的預想進行著,宇文適在傳訊符中示意自己已經與孔煥碰麵,幾人不再多說,開始找起那陣眼所在。

未激活的陣法,想要尋到其存在還是有些困難的。好在這個大陣的設置特殊,步驚川也事先準備了破陣的陣盤,才能使得這陣法被他們沒有耗費多少力氣,便找了出來。

他們正準備動手同時將這三處陣法毀去,便在這時,忽然聽到孔煥一聲驚呼。

察覺情況有變,步驚川連忙出聲問道:“怎麽了?”

“是魔修!”宇文適在通訊符中道。

“不,他有鬼氣,是鬼修!”孔煥反駁了一句,隨即便是他的怒罵,“這些都是什麽玩意!”

步驚川的心猛地一沉。三個陣法,他與秋白各管一處,便隻剩下了一個,正是宇文適與孔煥所在之處。而恰巧在這二人所在的陣法之處,卻出現了鬼魔。即便在那處的二人都是同輩之中的佼佼者,卻也不能忘了他們還是未出師的弟子。

他們二人一個金丹,一個元嬰,自然不會是那陣法主人的對手。

那人確實擅長找到薄弱之處,竟是躲開了修為更強他的他與秋白,徑直找上了那二人。即便步驚川為了保險,為了宇文適叫上了孔煥,可這也頂多隻能為宇文適拖延一二罷了。

對方這一手便是極為明顯的,若是要他們幾人不喪命,他與秋白即刻便要回援,自然無法如原計劃那般摧毀陣法。

步驚川原本是設想的這人隻會在大陣的陣眼附近防範,卻未想到這人若是出來,又該如何。

他也未想過那人竟是能夠如此直接地尋到他們三隊人的薄弱之處——這人恐怕比他們所想的,還要更加了解他們。

想到這裏,他後背有些發寒。自己竟是在不知不見間被人一直盯著,自己卻一直都是無知無覺。

他心中暗罵一聲,便聽到從通訊符那邊傳來了一陣風聲,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顯然是不知道誰被撞得飛了出去。

片刻後,響起了孔煥痛苦的呻吟。

那人的修為分明可以將這幾人一擊斃命,然而卻是留了孔煥一條性命。然而步驚川卻不敢有半分慶幸,因為他知曉,這人這是在示威,畢竟,這路程遙遠,他不能即刻趕到去幫助孔煥。

緊接著,便是第二聲。

那人如貓戲老鼠一般,隻在折磨著二人。步驚川再忍不住,打算自己前去。

便在這時,那人忽然輕笑一聲:“忍不住了?”

步驚川登時愣在了原地。

阮尤,真的是阮尤。

這就是阮尤的聲音,化成灰他都能夠認出來。

阮尤竟是真的沒死?!

盡管先前他一直都覺得那是阮尤的手筆與習慣,然而畢竟還未親眼見到,他一直都不敢確定,而此刻,那人卻主動開口說話了,顯然是想要迫不及待看他驚訝的模樣。

“你覺得,是這處的幾個弟子重要呢,還是陣法之中的成千上萬個弟子重要呢?”阮尤慢悠悠地說著,似乎隻覺得這是一場有意思的遊戲,“既然你慣愛做些拯救世人的把戲,那麽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阮尤頓了頓,似乎是覺得自己勝券在握,因此聲音中不自覺地帶了幾分又如貓戲鼠般的愉悅,“這兩邊孰輕孰重,你不若自己選罷,東澤?”

步驚川此刻極為確定,對麵的那個人,正是阮尤。

也隻有他愛玩這種招數,會叫他做出這般艱難的抉擇。

“你何必在這幾個弟子身上花費功夫。”步驚川咬牙道,試圖拖延一點時間,可他也知曉,他們並沒有後援,如今能夠與阮尤一戰的,隻有他與秋白,然而,他們都不能擅自離開他們原本的位置。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拖延著什麽,或許是在期待著奇跡的發生。

可是阮尤說得沒錯,他與秋白所在的那處陣法,事關萬千名弟子,而那些弟子,卻又有可能成為阮尤手上的餌料。若是真的叫阮尤得手了……恐怕到時候便不是幾人或是幾千人的性命的問題了,屆時再被阮尤造出大乘期的魔傀,此刻也不是在懸河鬼域,而是在道修的地界,那魔傀能造成多大的傷害,步驚川十分清楚。

似乎這個答案叫阮尤不滿,阮尤冷哼了一聲,“但是這樣便能見到你兩難的時候。我可是最討厭你那副偽善的嘴臉,覺得人人都不該放棄的模樣。”

“那若是你愛看,不該過來尋我?”步驚川道,“你尋那幾個弟子做什麽?”

“我又不是傻子,”阮尤哈哈大笑,似乎是在嘲笑著他的天真,“自然是要選擇你無力回援的那一個,我可不想再見著你那張死人臉。”

步驚川歎了一口氣,不欲過多爭辯。

便在這時,宇文適悶哼一聲,忽然開始艱難地喘息起來。

“你覺得,我捏碎他的脖子,需要多久?”阮尤的聲音從宇文適的通訊符中傳來。

宇文適壓抑著的慘叫從通訊符中傳來,隻是因為他被掐住了脖子,聲音顯得有些滑稽。

然而任何人都笑不出來,除了阮尤。

“你不是很厲害麽?這都能猜到是我,為什麽現在又不猜了呢?”阮尤恨恨道,“你又壞了我的好事,你說我該怎麽報複你?”

宇文適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步驚川的腳卻像是被焊死在原地似的,一步都動不了。

一邊是碧華閣弟子與孔煥,另一邊卻是所有在碧華閣的弟子,他不知該如何選擇。

“如何報複?”正當這時,一個聲音忽然道,“你便是在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小鬼身上報複?”

緊接著,便傳來了阮尤的慘叫。那邊的聲音混亂成一片,宇文適似乎被猛地鬆開了,過了一會兒,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是孔煥的聲音:“他沒事。”

步驚川才鬆了一口氣,此刻才有空閑開始回想方才聽到的那個聲音。

恰好在此時,那個聲音又說話了,“你就該死在懸河鬼域那種鬼地方,永遠不見天日。”

這過分熟悉的聲音叫步驚川愣了愣,“……秋白?”

秋白怎麽忽然改變了計劃,去到那處?那陣法那邊怎麽辦?

“不是我。”那熟悉的聲音答道。

步驚川這時忽然反應了過來,方才去製住阮尤的,分明是監兵!

是了,此處地處白虎域,雖然陵光與江極從朱雀域趕到此處還需半日,可若是監兵趕來此處,隻需要幾個時辰。

步驚川猛地鬆了一口氣。

他似乎等到了屬於他的奇跡。

阮尤嘶吼著:“別忘了陣法還在我手上!”

“那又如何?”監兵冷冷地道,“我此行隻是為了取你性命。”

有監兵拖著阮尤,步驚川確信,阮尤恐怕一時半會間也是分身乏術,無法使用那陣法了。

因此,他催促道:“孔煥!還能動嗎?”

“能是能。”孔煥嘶了一聲,從他那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孔煥在艱難地起身,“毀那個陣法的力氣還是有的。”

“按照原計劃進行。”步驚川道,眼下阮尤被打了個猝不及防,然而阮尤自己也是個經驗豐富的,定是不會被監兵一直壓著打,這個機會,若是錯過了,便徹底沒有了。

畢竟在這碧華閣的地底之下,還埋藏著一個曾經蘇長觀和秋白聯手都難以戰勝的大乘期鬼魔……這些在碧華閣中的人的性命他想留下,而他更不希望再出現第二個大乘期的鬼魔。

畢竟,這世上已經沒有第二個可以助他的蘇長觀了。

孔煥自然也知曉此事的重要性,因此艱難地爬了起來,頂著兩位大能交手的餘波,顫顫巍巍地朝著陣法中心走去,一邊走,一邊還不忘抱怨,“你真是會壓榨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