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步驚川歎了一口氣。

畢竟之前,他也並沒能製止阮尤去催動那個陣法。如今,即便他提前知曉了阮尤的布置,然而想要阻止阮尤的行動,還是十分困難。

步驚川歎了一口氣,對上了秋白的目光。

秋白並不像他那般愁眉不展,反倒是有一種置身事外般的淡然。秋白的目光不見起伏,仿佛這件事情並不能影響到他。隻在目光對上步驚川的目光時,秋白那雙冷冽如劍光一般的眼底才有不易察覺的情緒閃過,仿佛隻會因為他而波動。

秋白向來都不會關心那些旁人的事情,亦不會關心除了他之外的人,對於秋白來說,他便是全部。而秋白也從不怕完成不了什麽事,畢竟秋白隻需要按照他的吩咐去做,秋白是那樣地全心全意相信著他。

秋白其實也有著自己的想法,在他茫然無措之際,秋白也曾數次點醒過他,因此他知曉,秋白聽他的話,並非是因為秋白不擅此道,也不是因為秋白不愛思考這些事情,而是因為秋白相信他。

這叫他心中不免有些壓力,可也因為有了這般支持,而有了更大的動力。

他說什麽也不能叫秋白再度陷入先前懸河鬼域當中的那般絕望中去。他還記得,那時候秋白為了護住他,被那大乘期的鬼魔一掌擊飛,重重地撞到那牆壁上。

秋白的身體甚至比一般的體修更為強勁,然而以秋白身體的堅韌強度,在那一擊之下卻也還是斷了數條骨頭。盡管對於秋白來說這些皮肉傷並不算太重的傷勢,後來秋白很快便恢複了,可他始終都不想叫秋白受傷。

因此,這次必須萬無一失。

步驚川深吸一口氣,“這些地方下麵,必定有陣眼。”

除卻這個用鬼魔的力量供給陣法的地方外,另外那三個陣法的支撐,若是想要用這處轉化靈力,那勢必也要在這些地方布置陣眼。一旦陣眼激活,這個陣法自然便會生效。

步驚川想了想,這陣法已經完成了,隻待激活,也就是說,他們需要搶在布置陣法的這人之前下手。

“三個陣眼必須同時破壞。”步驚川道,“可如今我們也不知曉這幾個陣眼具體的位置,隻能猜出大概……這個陣眼這處,亦必須破壞,且破壞的時候必須要有人在旁邊,防止這底下的鬼魔被切斷了與這陣法的關聯後暴走。”

想了想,步驚川道:“此事恐怕需要交給我。”

然而,那三個未啟動的陣眼附近,定然還有其他什麽東西在守護著那陣眼。或許是人,或許是陣法。

秋白那邊步驚川並不擔心,以秋白的實力,足夠硬闖後直接暴力摧毀,況且以秋白的修為,無人能夠傷得了他。

隻是宇文適那邊……他未免有些擔心,他們碧華閣的一行人定是不願分開的,而他們這些人當中,修為參差不齊,也難以確保他們在半路上不會出現什麽破綻,叫人發現。

而對於他們而言,若是遇上幾個修為高些的修士,便恐怕連那陣法都難以觸及。

這陣法步驚川先前才看過,那三個未啟動的陣眼,其實是三個小的陣法,隻不過與大陣法連在一起罷了。即便是切斷了大陣法與它們的聯係,這處的陣法也能夠啟動,輕易將在它範圍之內的人煉化。

這便變得棘手起來,步驚川不願有人喪命在這個陣法之下,更不願意叫那布置陣法的人得到助力。即便隻是某一處的陣法,也足以匯聚成一個合體期的修士。

秋白已經通知了陵光,陵光已經帶著江極往這處趕,然而卻不是一朝一夕之間能夠趕到的,他們離這處太遠,趕到恐怕還需半日。

可宇文適他們來時的路上已經觸發了機關,也遇到了傀儡,自然不能夠掩人耳目,恐怕這背後的人已經知曉了他們的存在,甚至,可能知曉他們如今身在何處,即便步驚川已經警惕地布下了很多陣法,然而這卻遠遠不夠,因為他們麵對的也是一個同樣熟知陣法的對手,步驚川的陣法未必能防得住對方多少。

他們必須盡快行動,若是觸怒了那人,恐怕那人隨時都會啟動陣法。

“我們晚上行動。”秋白道,“晚上的話,演武場與教學堂哪處的人最少?”

他後半句話是對著宇文適說的,宇文適也領會到了秋白的意思:秋白這是想盡量減少損失。

他們這是抱著此事可能會出意外的可能,去評估哪一處會遭受更小的損失。

意識到自己這是被小看了,宇文適還有些不爽,然而他知曉,這是最好的辦法了,他即便不爽,眼下也沒有其他辦法。

宇文適想了片刻,“藏書閣也在教學堂附近,教學堂會有不少弟子挑燈夜戰,那應當是演武場的人最少。”

秋白點了點頭,看向步驚川,“那我便去起居室。”

步驚川知曉,秋白這是在給自己減輕壓力,夜間,大多數人即便不需要睡覺,卻也還是會回到落腳的地方休息,起居室無疑是人數最多的地方,也是最為重要的地方。而步驚川若是需要先毀去那三個小陣法之一,隨後再去毀掉大陣法的陣眼的話,無疑是需要分配一個壓力較小的地方。

步驚川領會到秋白的意思。即便是教學堂,那損失也應當在他們可承受的範圍之內,因此,秋白給自己分配了一個絕對不能失誤的地方。

步驚川朝秋白點了點頭。

秋白與他的默契無疑是最高的,不用他多說,便知曉了他到底想要什麽。

“再等片刻,”步驚川道,“等那些人都回去得差不多了,我們就能行動了。”

眼下還隻是戌時,修士不懼黑暗,夜能視物,這個時間點無疑還有許多修士在外活動。而他們也不能拖得太晚,便隻能選在亥時行動。

再晚……步驚川隻怕這碧華閣之中的人恐怕等不了。

便就在他們休整等待今晚行動之時,他們帶在身邊的傳訊卻符亮了起來。

那邊是陳謙明的聲音,他有些慌亂,卻還是強行叫自己冷靜下來,飛快道:“我這邊的同門突然開始暴動起來,不知他們具體是受什麽刺激了……我分明沒有動過他們!”

從傳訊符的那頭隱約可以聽到如野獸一般的咆哮聲,隻是那處關著的分明是人,又從何而來的野獸?

人會發出這般的聲音,著實可怖。

“他們在互相廝殺,像野獸一樣。”過了一會兒,陳謙明又道,他忽然罵了一聲,緊接著便是重物倒地的聲音,“他們根本沒有意識了,分不清彼此,連我都攻擊!”

步驚川知曉這事態緊急,不能再拖下去了,“你率先自保,不要被他們卷進去。”

那邊陳謙明應了聲是。

即便如今的時間與他們計劃的時間有些差別,然而他們卻還是得出發了,此時已經顧不上被不被人發現了,因為阮尤很可能已經采取了行動,叫這些已經失去神誌的人都暴動了起來。

步驚川正想叫宇文適出發,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接通了另一張通訊符。

那邊的孔煥聲音有些緊張,“這個關頭你來找我幹什麽!”

“自然是有事,你那邊怎麽了?”步驚川察覺到孔煥那邊語氣的不自然,連想要拜托的事情都顧不上了,連忙問道,“是那些傀儡暴動了?”

“是,你之前說得沒錯。”孔煥應道,忽然,他又忽然想起了什麽事情似的,“莫非你們那邊的傀儡也暴動了?”

步驚川答道:“我這邊沒有傀儡暴動,但是情況還要更糟糕些。”

說罷,步驚川簡短地描述了一遍那個陣法的事,“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現在也是自身難保。”孔煥咬牙道,“我根本不知道眼前這些發瘋的到底是傀儡還是人,我連這院落都出不去。”

“用火燒。”步驚川飛快解釋道,“那些傀儡都是紙做的,他們在身上也沒用防禦靈火的法器,你直接用火灼燒是最快的解決辦法。”

“你不早說!”孔煥大罵一聲,“說吧,到底要我怎麽做?”

步驚川歎了一口氣,“我也才是剛知曉不久。你去演武場,等宇文適,接下來你照著他的指示去做。”

“宇文適?”孔煥差點咬到了舌頭,“他不是早不見了?”

“他在我這裏,”步驚川飛快道,“別問這麽多了,你到底做還是不做!”

“做做做!”孔煥大聲道,“小的這就去!”

步驚川終於鬆了一口氣,他看向宇文適,“接下來,便看你們的了。”

宇文適點頭,率領著碧華閣眾人,轉身離去。

步驚川與秋白隻對視了一眼,二人的目光中盡是無言的默契,可此刻,卻沒有時間再給他們多說幾句。

“你要小心。”秋白上前,趁著碧華閣眾人不注意,在步驚川唇上如蜻蜓點水般輕輕地碰了碰,退開後小聲叮囑道,“我會第一時間去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