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靈劍中出現的白衣人,驚得眾人措手不及。

還是宇文適最先反應過來,“這位……前輩,可是我們打擾到您了?”

步驚川望著那碎裂一地的冰棺碎片,心說這豈止是打擾,這是直接把人房子給拆了。

宇文適主動搭話,那白衣人卻未給他一個眼神,反倒是低頭環顧殿中一周,目光從一眾弟子身上掠過,神色間似有幾分嫌棄。

白衣人看過一圈,才徐徐從空中落下,落至那如今安靜臥於地麵的靈劍一側。

“是何人開啟冰棺?”他緩緩開口,目光卻是落於步驚川身後的孔煥身上,似是已有答案。

孔煥見那白衣人望向他,麵上又驚又喜,在一幹人開始帶著嫉妒的眼神中,飛快點頭,“是我!”

他話音剛落,以白衣人為中心,忽然拂出一陣勁風,將眾人帶得東倒西歪。

白衣人周身氣息瞬息一變,毫不掩飾的戾氣驟然爆發,使得冷肅的麵容上更添幾分淩厲。他帶著審視的目光落在孔煥身上,幾乎要將他穿透。

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冰冷的殺意在逐漸凝聚。

良久,白衣人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

被白衣人長久注視著,孔煥此刻也覺察出幾分不對勁來,他猶豫再三,終是忍不住出聲問道:“前輩……可是有何事不妥?”

白衣人被孔煥這一喚,似是剛回過神來,麵上忽地綻開一個笑,“無甚不妥,不過是,感慨良多。”

白衣人這一笑,仿佛是雪山上的千年積雪消融,又似是春風拂麵而來,讓人心中不由自主心生幾分親近。

他本就生得好看,那天生便微微勾起的唇,是極適合笑著的。此刻笑起來,更是為他多添了幾分風姿。

孔煥見白衣人麵露微笑,懸起的心便放下了些許,討好問道:“前輩可會覺得我等擾了您清淨?”

那白衣人周身的戾氣消散得幹淨,此時麵上帶著笑,反倒有種奇異的親和力。他輕輕一瞥孔煥,“自是不會的。”

見白衣人願意搭理他的話,孔煥膽子也大了起來。他先是朝白衣人走近了幾步,試探著問道:“那,敢問前輩,可是此殿主人?”

他所問的,正是殿中眾人所關心的。此殿中唯有靈劍一物,而這白衣人出現得突兀,且與那靈劍似是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他們自是想弄清他的身份。

聽到孔煥問話,殿中不少人的耳朵都悄悄豎了起來。

“主人麽……”白衣人拖長了聲音,似是想吊足他們的好奇心,半晌才再說出後半句來,“我算不上。”

眾人被這不上不下的答案砸得有些懵,而孔煥作為唯一能與白衣人搭話的存在,硬起頭皮追問下去,“前輩這話,是何意?”

白衣人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忽然又是一笑,“你想問的,恐怕不是這個問題罷?想問什麽,不妨直說。”

孔煥的小心思被戳破,訕訕一笑,搓了搓手,問道:“我想問的是,前輩與這靈劍,是什麽關係?”

其實孔煥這話,仍是委婉過頭。但白衣人似乎不想再與他繞圈子,便徑直道:“我乃此劍劍靈。”

殿中響起數人抽氣的聲音。雖然眾人心中有猜想,但當這猜想被證實的時候,仍是止不住地感到驚訝。

劍靈,乃器靈中的一種,器靈分為先天器靈與後天器靈,劍靈亦然。先天劍靈為靈劍出爐之時,以生魂祭劍,而後成靈。千魂之中,唯一劍可成靈。而後天劍靈則是劍修將本命靈劍納入丹田,靈劍受主人長期靈力溫養,進而生出神誌,衍成靈體。然而因其成靈條件苛刻,萬裏無一。

一把擁有劍靈的靈劍,若是使用得當,常常能讓劍招威力更上一層樓,有時候劍靈甚至能與主人配合,在禦敵之時更進一步。

而無論是哪一種劍靈,都是在場眾人平日裏不敢肖想的。

後天劍靈是劍修的專屬,以千百年靈力蘊養,方能使靈劍開識。因此,後天劍靈終生隻會認一主,人在劍在,人亡劍毀。

而先天劍靈雖能易主,但在宗門中,帶著劍靈的靈劍數量稀少,是輪不到他們這些初初入道的弟子的。

如今便有一把帶著劍靈的靈劍放在他們眼前,叫他們如何不心動。

白衣人——亦或說劍靈,猶嫌不夠似的,繼續為這蠢蠢欲動的氣氛添了把火,道:“我的上一位主人曾與我說,何人進得金秋殿,啟動機關,打開冰棺,便是我的下一位主人。”

聞言,不少人帶著嫉妒的眼光越來越多地落到孔煥身上。

殿中的**,劍靈視若無睹。反而將孔煥上下打量一番,再度問道:“是你開啟的冰棺?”

孔煥微微愣神,似乎沒反應過來為何劍靈會將次問題問第二遍,他張口欲答,卻被另一人搶在前頭:“是我。”

出聲的是步驚川。

他作壁上觀得夠久了,眼見著這機緣即將落入他人手中,他再不能旁觀下去了。

若說他的實力不足以與那些三宗弟子爭奪這靈劍,但如此機會擺在他麵前,他斷不能再旁觀下去。

是時候為自己去爭取一個機會了。將原本屬於自己的機緣拱手讓人,他自問還不做到如此大方。

原本便是他先入的金秋殿,他啟動的機關,他打開的冰棺,為何要被他人強占了去?

步驚川仰起頭來,直直對上劍靈探究的目光。

“嗯?”劍靈挑眉,目光中帶了幾分玩味,“有意思。”

劍靈雖道“有意思”,卻未表態,目光轉而落到一旁的孔煥身上。

劍靈這是在等著孔煥也表態,意識這一點的步驚川心中一沉。

莫非是他想錯了,劍靈根本不是想認打開冰棺的人為主,而且想在他二人之中擇其一?

還是孔煥的聲音令得他回了神,“方才明明是我那一擊才將那冰棺擊破,你做了什麽,就說是你打開的冰棺?”

見即將到手的靈劍有落入他人手裏的可能,孔煥的一名師兄連忙聲援道:“就是啊,你什麽都沒做,憑什麽說說你打開的冰棺?若是如此,在場這麽多位,豈不是都能說自己打開了冰棺?”

孔煥的師兄甫一出聲,便又惹來幾位疏雨劍閣弟子的應和,另外的二宗看熱鬧不嫌事大,也有不少人出聲附和。

步驚川勢單力薄,他試圖出聲辯解,卻被那嘈雜聲響全數蓋了過去。

三宗人數眾多,步驚川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他們根本不是想與他辯論,而是打算靠著自身的優勢,再壓他一頭,將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壓回去。

最終還是一陣穿堂而過的冷風叫他們住了嘴。

劍靈一眼掃過殿中眾人,淡聲道:“我似乎未讓你們開口。”

劍靈此舉,令得心思各異、試圖攪黃此事的人隻得悻悻閉嘴。

方才被打斷的不止步驚川一人,孔煥的爭辯也被眾人的聲音蓋過去了,沒人注意到他方才說了什麽。

因此在安靜下來後,劍靈對著孔煥略一頷首,道:“說說看。”

得了劍靈準許,孔煥忙開口道:“方才是我一擊落到冰棺上了,前輩若是不信,自可查探冰棺上殘餘的靈力,那是我的靈力!”

劍靈隻輕輕應了一聲,又轉頭望向步驚川,“那麽你呢?”

一時間,所有目光聚集到步驚川身上。步驚川從未接受過如此多陌生的、不懷好意的目光,在這些目光中,他剛剛積攢起來的勇氣頓時顯得不夠用了,他不由緊張起來。

他咬咬牙,壓住聲音的顫抖,強自鎮定道:“此冰棺,非是靈力可破。至少,非是在場各位的修為可擊破。”

方才宇文適與洛清明便先後在冰棺上試過了,他們二人的攻擊都沒能在冰棺上留下半點痕跡,沒道理修為比他們二人還低上一階的孔煥能夠將那冰棺一舉擊碎。

他的話一出口,便聽到不少人發出不屑的噓聲。他心中清楚,雖然孔煥實力比宇文適與洛清明要低,但也比他強。即便不是孔煥破開冰棺,在那些人眼中,也不該是他破開冰棺。

步驚川的聲音尚且有些顫抖,卻仍舊將打好的腹稿逐字逐句道了出來:“從今金秋殿到打開冰棺,一共有三個陣法。打開冰棺,不是用蠻力,而是該解開冰棺之中的陣法。”

眾人隻見到他解金秋殿外的迷陣,卻未見到他解後麵二陣,因此,他的話甫一出口,便惹來質疑:“你莫不是在誆人,這裏哪有另外兩個陣法?”

步驚川看他一眼,道:“你腳下的,便是第二個陣。而那第三個陣——”

他的朝靈劍望去,他記得那靈劍在冰棺中時,正枕著身下的白玉陣盤碎片。

可此刻望過去,靈劍身下隻冰棺碎片,那白玉陣盤的碎片,竟是已經不見蹤影。

步驚川心中頓時一慌,他連忙抬頭望向劍靈,“我明明記得這裏,在靈劍下麵,有白玉製的……”

“我知道了。”劍靈對上了他的目光,卻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劍靈看向他時,目光沉沉,似有萬千情緒在其中翻湧。那雙銀灰色的眼睛,銳利如刀鋒,仿佛正把他寸寸剖開,要將他看得清楚透徹。

“前輩……”劍靈的眼神令孔煥感到一絲不安,忍不住出聲叫住劍靈。

劍靈卻連半個眼神都不願再給他,視線一直停留在步驚川身上,“是你。”

“……什麽?”步驚川麵上浮現出一絲茫然,愣愣地看著劍靈。

“沒什麽,”冷臉許久的劍靈忽然展顏,朝步驚川粲然一笑,“沒想到,你竟是這般模樣。”

“我這般模樣……”步驚川下意識重複著,卻在對上劍靈眼神的一瞬間回神,趕忙閉了嘴。

“挺好的,”劍靈麵上笑容清淺,說出的話在除了步驚川外的人耳中,卻猶如晴天霹靂,“既然是你打開了冰棺,那你便是我的主人。”

作者有話說:

眾所周知,劍修的劍就是他們的老婆。有了劍靈,就可以跟自己的劍過一輩子了x(劍修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