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適沉默半晌,終是他自己先作出了動作。

他既然想要保全此處的同門,便需要由他做出些抉擇。在生死跟前,情麵成了會被舍去的東西。

他緩步走向跟前這兩個看似一模一樣的人,掌心之中靈力流轉,在他恰好站定在這二人跟前時,他的雙手中出現了一團躍動著的靈力火焰。火光映著這山洞之中各人的麵容,眾人神色各異,卻又都目不轉睛地看向宇文適。

步驚川自己其實也有些拿不準,因為他不知道這些傀儡未死的時候會不會不懼水火,畢竟,他們活著的時候,與活人看起來並無異樣。然而,這也是他唯一知曉的辦法,他不得不試。

他們總不可能殺了眼前的二人,再看他們屍體的變化。

他便看著宇文適手上的靈火點燃了二人的長發。

靈火靠燃燒靈力而燃,極難熄滅,除非是宇文適有心叫這靈火熄滅,否則,這靈火恐怕會一直燃燒下去。

在場眾人都死死盯著二人燃燒的發尾,看著那閃爍的靈活。

兩個陳謙明麵色都十分沉重,其中一人忍不住動了動,在場眾人的目光登時落到了他身上。

二人的頭發燃燒並沒有出現什麽異樣,因此,眾人都看不出有什麽區別,因此他這一動,登時顯得像是心虛,叫眾人開始打量他。

而這個忍不住的卻是與步驚川帶來的那個陳謙明,登時,在場眾人看著步驚川的目光都有些不妙。

燃燒頭發的試探持續了將近一刻鍾,宇文適見實在試探不出什麽,便道:“罷了,這般似乎也是無用。”

他的目光落到了步驚川帶來的陳謙明身上,帶了幾分危險。

顯然,他更加懷疑這個一直都未出現的陳謙明。

另一個陳謙明伸手掐滅了自己發梢上的靈火,似乎被燙到一般,甩了甩手。

隻是在場的人都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因為宇文適才是在場眾人的主心骨,他們都在跟著宇文適的目光走。

那個被他們盯著的陳謙明登時慌張起來,他顧不得自己發梢上的火焰,連忙解釋道:“阿適,就是在那機關之中,我那時不是摔了一跤麽?我摔到了一個洞中,那洞中還有鏡子,我被釘死在那處了,再爬起來的那個,才是傀儡,他跟著你們來到這裏了!”

他這番話說得有些語無倫次,可在場眾人卻都是聽懂了,麵上開始出現了幾分慌亂的神色。

可他們又不敢輕信,“你說是便是?”

有人這麽反駁道。

“是我當時將他解救出來的。”步驚川道,“當時他身下確實壓了一麵鏡子,身上也被機關貫穿,他身上的衣服便是那時候損毀的,血跡也是這麽來的。”

“你是同他一起來的。”宇文適眯著眼看了他一眼,道,“若你們二人都是傀儡,我怎麽知曉你們不是在說謊?”

步驚川歎了一口氣,他本來便與宇文適不熟,若是要自證的話,他也不知該如何自證。

正當眾人沉默之際,他忽然察覺到一絲靈力的波動,他轉頭看向那靈力波動傳來的地方,卻察覺正好是那個一直同這些人待在此處的陳謙明。

靈力波動都匯聚在他的指尖,仿佛是在醞釀著什麽。

“你在做什麽?”步驚川道,“你的手,拿出來。”

那個陳謙明聽得他的聲音,登時一抖,將手藏在了自己身後,“沒什麽,就是剛剛滅火的時候不小心被燙到了,在療傷。”

陳謙明好歹已經是金丹後期的修士,如何會被隻是試探用的靈火輕易灼傷?更何況,宇文適並沒有用攻擊性很強的火焰,隻是一個試探而已。

另一邊,被眾人報以敵意目光的陳謙明,那靈火還一直在他發梢上燃燒著,可他還是不為所動。

光是試探都能輕易傷到?

在場的人反應都極快,已經有弟子迅速反應了過來,繞到這個陳謙明身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扯到眾人跟前。

隻見他方才掐滅火焰的指尖,皮膚已經一片通紅,而在那通紅之上,有幾分焦黑的顏色。

顯然是被灼燒成那般了。可即便換作是凡人,就算被火焰灼傷,也不該是這樣的黑色,除非是被燒了很久。

而若非步驚川發現得及時,他指尖的這點通紅都恐怕不會留下。

眾人都意識到了什麽,登時變了臉色。

宇文適也緩緩朝他走了過去。

宇文適指尖凝聚出一絲細小的火焰,將那火焰朝著那個陳謙明靠近。

傀儡陳謙明麵上出現了明顯的懼怕之色,連連後退,卻在退出兩步的時候,被方才拽著他手的弟子狠狠地按住了。

下一刻,那在宇文適指尖躍動的火焰觸碰到了傀儡陳謙明身上。

他慘叫起來,被燙到的皮膚開始變得焦黑,呈現出一種怪異的紋理來。

仿佛是紙張被燃燒後出現的痕跡。

這下,到底誰是傀儡便變得一清二楚了。

宇文適麵色一冷,那靈火在頃刻間暴漲,將傀儡陳謙明整個人包裹起來。那傀儡慘叫著,不多時便化作了灰燼。

眾人都有些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這才驚覺他們方才隻是一時疏忽,竟是有隊友脫離了視線,變成了傀儡。

好在,真正的陳謙明還沒有死。

宇文適同樣也是拿著靈火,在陳謙明手上如法炮製了一番。陳謙明手上雖然被那靈火燙得通紅,卻也沒有如那傀儡一般頃刻間被燒得焦黑。

眾人紛紛都鬆了一口氣。

隻有宇文適麵色仍未見好轉。

他不欲廢話,先是與步驚川道了謝,隨後又單刀直入道:“這些傀儡與背後操控他們的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我們被這傀儡混入其中,我們回到這裏的事,恐怕已經被他們知曉了。”

步驚川點頭,“那閣下打算如何應對?”

“我們此行,是為了奪回碧華閣。”宇文適道,“那些不知名的存在,如今掌控了大半的碧華閣,可碧華閣建立百年,不能叫人如此輕易一朝奪了去。”

“此前我們尚且苦惱這傀儡應當如何辨認,還好是道友為我們帶來了辦法。”宇文適道,“隻可惜我們對這傀儡知之甚少,倒是幫不了道友多少。”

宇文適還是在防備他,步驚川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從宇文適方才毫不猶豫地消滅陳謙明傀儡的動作中不難看出,他恨這些傀儡入骨,哪怕傀儡頂著一副與熟悉的人相同的外表,他也能毫不留情地出手扼殺。想來是在這些時日裏,所剩無幾的不忍也因為那些與原主幾乎無異的傀儡消磨殆盡,自然是無法輕信一個忽然出現的陌生人。

“既然你們此行是為了碧華閣而來,我倒是有一事想要弄清楚。”步驚川並不在乎能不能得到宇文適的信任,對於他而言,弄清楚先前在城外所見的異狀才是最為要緊的事,“前些時日,我與一眾參加折桂大會的弟子在山門口,見到幾個被殺的碧華閣弟子……他們應當不是傀儡,他們被人用及其殘忍的方法殺害,丟棄在山門口,我和其他宗門中的弟子見到了那場景,隨後我們便被另外而來的碧華閣弟子帶走軟禁。”

“我雖有實力可以脫出那軟禁的空間,然而其他弟子卻不能。我們後來發現在外,已經有了我們的傀儡了。可是我們在很晚的時候,才發現是那鏡子製造出了傀儡。”

“如今雖然我們已經將鏡子毀去,且提醒了親近的宗門與朋友,然而卻始終是棋差一步。”

他說完,卻見宇文適沉默片刻,問道:“那幾個弟子,你可知他們樣貌?”

“我在他們死前見過。”步驚川道,“他們那時,是去城郊留下了一個東西,我與同伴覺得奇怪,便注意到了。可是我們沒有跟著他們前行,因此,並不知道路上發生了什麽,隻知道等我們回到碧華閣的山門時,他們已經死在了那裏。”

宇文適一愣,許久過後,才緩緩道:“他們……是我們在宗門中的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