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驚川在發現那個傀儡的地方附近搜尋起來。

既然那個身份不明的人會與這傀儡對上,那他想必就在這碧華山之上,他若是仔細找找,應當能發現些線索的。

他眼下是在碧華閣的山腳處,這裏基本是碧華閣的邊界了,再往外走,便不再是碧華閣的地盤。不遠處便是一些藏匿起來的機關,將碧華閣的邊界清晰地圈了出來。

碧華閣向來擅長機關或是旁的手段,因此將此處的機關布置得層層疊疊,一環扣著一環,如同樹叢一般蜿蜒而去。

而便是在這處,這原本連綿的機關卻都被破壞出了一個豁口,顯然是有人從此處闖了進來。這死在此處的傀儡,想必便是來阻止這闖入者的。

步驚川有些意外,現在的碧華閣畢竟要舉行折桂大會,因此不論是他們本宗弟子還是外宗弟子,都能夠走碧華閣的山門進入碧華閣而不受半點阻攔。看這機關被破壞的方向,很顯然是朝著這碧華閣而去。遇上這般重重疊疊的機關,若是換作旁人,定是打道回府了,然而這些人卻深入到了此處,叫他不得不懷疑。

會不會是他方才想錯了,其實闖入此處的正是那幕後黑手,他隻不過是順手處理一個傀儡而已?

然而他看著這些機關,並不是全然被破壞了的樣子,還是有不少機關,是被人解開了的。除非是十分了解機關的人,否則都不能做到這個地步。

機關便如陣道一般,知曉的人多,了解的人卻少。除了那幾個特定的宗門外,極少有人能夠脫離宗門自己學會這些,因此此處的種種跡象表明,說不定闖入此處的便是碧華閣的弟子。

照理說這是碧華閣布置的機關,碧華閣自己的弟子應當知曉這機關的所在之處,即便遇上了,他們也能夠解開才是。

這處的機關怎麽說也是保護碧華閣不被外來勢力入侵的,即便是本宗弟子,也不該這般隨意破壞。

在這機關被破壞的地方有著極其明顯的打鬥痕跡,想必他方才聽到的動靜就是從這處傳來的。

步驚川懷著重重疑問,一路循著那痕跡走向了一處。那破壞的痕跡到了那處,便戛然而止,從那個停止的方向上,傳來了濃重的血腥味。

比方才他遇到的那個傀儡的血腥味要濃上許多,顯然是受了重傷。

步驚川心中咯噔了一下,這般巨大的出血量,受傷的那人恐怕……

正當他走近之時,他忽然聽到那血腥味的中心傳來一陣響動,似乎是有人重重地喘息著。

沒死?步驚川當即加快了腳步,可在見到那人的時候,饒是他先前曾經見過不少血腥的場景,可他他未免還是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眼前的人被木製的機關洞穿了身體,他正在痛苦地喘息著,臉上不知是痛的還是做什麽,涕泗橫流。他的五官因為疼痛與不知名的原因而扭曲,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他的七竅中都流著血,整張臉都被新舊不一的血跡掩蓋住了,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正在這時,他似乎突然受到了什麽刺激一般,身上抽搐了幾下,又開始掙紮起來,可他如今的身體被那木頭洞穿,他一動作,難免便會牽動到傷口,疼得他從牙縫中擠出劇烈的慘叫聲。

他這一動,步驚川才看到,這人身下正壓著一塊有人一般高的鏡子,隻是那鏡子上麵全部都糊滿了這人的血,導致他方才還以為他身下的鏡子其實是這人流出來的血。

想到近日來在碧華閣所見,步驚川對鏡子還是抱有幾分反感的。指尖一動,當即將那人身下的鏡子擊碎,化為了齏粉。

那人被疼痛奪走了大半的注意力,因此並未注意到步驚川的靠近。直到步驚川出手打碎了鏡子,他才忽然察覺有什麽不對勁。

他回過頭來,看著步驚川,麵上滿是驚恐,似乎覺得自己下一刻馬上就要命喪黃泉。

步驚川不知對方是敵是友,然而眼下這個狀態,卻知曉什麽都問不出來,因此他率先出聲安撫道:“你放心,我沒有惡意。”

那人咬著牙,因為疼痛而嘶嘶抽著冷氣。修士身體強健,像他受的這般貫穿傷,雖傷到了肺腑,然而未觸及心髒、丹田、頭這三個部位,因此並不致命。隻不過這時間久了,他若是流幹了體內的鮮血,也是一樣會死。

因此步驚川在沒搞清楚對方是敵是友之前,並不著急著解救他。

如今這傀儡著實叫人防不勝防,他不由得也需要提高警惕。

隻是他還得從眼前這人身上套套話,因此他放緩了聲音,道:“恕在下不知閣下是敵是友,不敢輕舉妄動,道友可否同我坦白一下,為何會遇到這般情況?”

那人聽他開口,似乎還愣了下,半晌後,才咬著牙開口道:“我是碧華閣的陳謙明……我們先前離開了碧華閣,此回回來,是有些事。”

步驚川想起孔煥蹭提到的,宇文適帶走的那批弟子。可他不敢主動提出宇文適的名字,因此隻能裝作不知道那般,問道:“你可是為了折桂大會而來?可碧華閣的山門不在此處……”

“是,也不是。”陳謙明艱難地喘了一口氣,意識到自己不說些什麽,眼前這人恐怕是不會幫自己了,便道,“我等,是為了逃傀儡之難才離開碧華閣的。”

左右他被困在此處,早晚都是個死,不若拚一把,若是眼前這個人不是傀儡……說不準還能幫他。

這人剛剛出手擊碎了他身下的鏡子,他便覺得這人說不定也是知曉這傀儡之事的。一想到自己不慎落入這困局之中,他便萬分懊悔。盡管方才他已經用鮮血蓋住了鏡麵,然而卻還是太晚了,傀儡製出來,隻需要短短的三息,這叫他不禁焦急起來。

這回驚訝的輪到了步驚川,“傀儡之難?”

陳謙明點了點頭,“閣下擊碎了這鏡子,可是知曉照過這鏡子的人,都會被造出傀儡?”

步驚川意識到了什麽,“閣下的意思是……”

陳謙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我們正是發現了宗門當中半數的弟子,都在不知不覺間被替換成了傀儡……我們眼睜睜看著碧華閣折損了近百名弟子,才知曉此事。我們離開了此處,可因為碧華閣要舉辦折桂大會,我們才回來了。”

步驚川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或許同他的目的是一樣的。

“陳兄且忍耐片刻。”步驚川上前一步,握住那跟如同釘子一般將陳謙明釘在此處的木棍,“你看我,光顧著說了,怎麽忘了這回事。”

他主動上前,為陳謙明解開了這個困局,將那根捅入他胸腔足有手臂粗的木棍抽了出來。

陳謙明鬆了一口氣,為自己脫困,也為自己找到了目的一致的人而慶幸。

而步驚川卻還是不敢放下戒心,他知曉這些傀儡的厲害,隻照一下鏡子,生出這些傀儡便能夠知曉一個人絕大多數的事情,有時候甚至連親近之人都看不出差異,何況與他萍水相逢的步驚川。

誰知道眼前的這人,是不是裝出來的呢?

可是他如今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這處機關的異常之處斷在了這裏,眼前之人是他最後的線索。

“陳兄,”步驚川道,“我等也在追查鏡中傀儡一事,還請陳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