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華閣坐落於碧華山上這山層林疊翠,一片蔥鬱之景,山色碧華,因此得名碧華山。這碧華山綿延數百裏,物產豐饒,地方也極為寬廣。山上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犄角旮旯,是碧華閣弟子們幼時最愛的探險場所。

他們作為從小長在碧華閣的弟子,自然對這處山色與這地勢十分熟悉,幾乎沒有廢什麽力氣便尋到了一處極為隱蔽的石洞,於此處落腳。

隻是如今的他們在此處落腳,卻不是少年時玩鬧的輕鬆,他們此刻是為了逃命而來。這幾人麵色疲憊,卻都如臨大敵,緊繃著神經,死死地盯著山洞口處。他們身上髒汙不堪,是這幾月來不停奔逃的結果,汙物蓋住了蠟黃的臉色,披頭散發,衣袍破損了好幾處,顯然是一直以來都沒有時間好好休整。

有幾人時不時地望向山洞口,警惕的目光之下壓著幾分焦急與期待。

從洞口處傳來了幾聲異動,幾人繃緊了神經,朝外看去,卻見是一位男子走了進來。他們見到那男子,紛紛送了一口氣,“阿適,可算回來了。”

那被稱為阿適的男子點了點頭,他身上有好幾處顯眼的傷口,好在傷勢都並不嚴重,因此那傷口也在慢慢愈合,並無大礙。

一名修士見他衣袍上沾著血,還是看不過眼,拿了藥過去想給他擦上。

阿適擺了擺手,“明師兄,別浪費藥。這點小傷而已,過兩天就愈合了。”

被他稱為明師兄的男子卻搖了搖頭,“你先前就原本受了重傷,傷口愈合得慢,如今局勢未明,你我都還是需要保持最好的狀態才行。即便是一個傷口,拖兩日,你便能保證你自己眼下不會被這身體拖垮麽?”

這點兒皮肉傷,對修士來說並沒有什麽大礙,幾乎是在眨眼之間便能恢複的傷勢。然而他們經過多日的奔逃,靈力消耗極大,他們還需將靈力去應對未知的敵人,也還需留著一點兒靈力保命,因此,阿適並沒有動用靈力為自己療傷。

阿適自知理虧,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沉默著伸出了受傷的手臂,讓明師兄為他上藥。

“方才你太冒險了。”明師兄手上為阿適擦著藥,嘴上卻也不閑著,“如此多的陷阱,怎麽全叫你一人闖了去。”

“我們不能分開。”阿適歎了一口氣,“那個陷阱,就是為了將我們分開而做的。為的就是將我們逐個擊破。若是真的叫那陷阱得手了……”

明師兄隻低著頭,沉默不語。

半晌,他才道:“那也不該你去。你這不是也與我們分開了麽?”

“所以你們該防著我的。”阿適道。

“這怎麽行。”一旁的一個女修小聲嘀咕著,“分明是阿適最早發現了異樣,才叫大家逃過一劫的,我們說什麽都不能防著你。”

明師兄聽到後也是笑道:“是啊。也就是阿適最為敏銳,換作旁人來都不行。”

眾人都在這個間隙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說著話,顯然,阿適是這群藏匿在此處的人群的主心骨。

明師兄一邊為他上藥,一邊觀察著他的反應,問道:“方才發現了什麽?”

“沒有,是一個傀儡而已。”阿適答道,“我發現她是傀儡之後,把她殺了。”

明師兄為他上藥的手頓了頓,“那這樣的話,不會被發現嗎……”

“我沒有讓她看到我。”阿適答道,“他們應該不會察覺到我們回來了。”

明師兄歎了一口氣,“這樣便好。”

說話間,明師兄已經為他上好了藥,伸手為他將衣袖拉了下去。

各人回到了自己各自的位置,大家沉默著,並沒有睡著,卻都沒有人說話。

阿適看著空曠的山頂洞,心中覺得有所虧欠。他們有幾個同門,不願離開了從小生長的碧華閣,因此留在這碧華閣之中,自願為他們做暗線。

隻是前不久,傳出碧華閣準備舉辦折桂大會的時候,他們便意識到了不好。可偏偏就是在這個時候,那幾個留在碧華閣中的同門卻與他們斷了消息。不得已,也是為了不讓那些藏在碧華閣之後不懷好意的人得手,他們踏上了回來的路。

誰知一路都這麽順利,偏偏在剛踏上最熟悉的碧華閣後,遇到了這般變故。

他不自覺輕歎了一口氣,卻聽明師兄主動道:“怎麽了?”

阿適搖了搖頭,“隻是不知道這個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快了,馬上就要結束了。”明師兄輕聲道。

在場眾人隻以為那是眾人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安慰,因此無人發現出異常。

步驚川循著動靜,在這山間穿行著。

秋白已經前往城外那處蹲守,隻留下他一人。而他方才聽到了一些異樣的聲響,因此有些坐不住了。那幕後黑手遲遲不現身,他總覺得這麽幹守著也不是事,然而卻又沒有更多的地方可以查探線索,因此隻能按兵不動。

在聽到方才的動靜後,他不願放過任何一絲線索,因此冒險在原地留了個保護那些修士的陣法,獨身一人前來那動靜傳來之處。

這碧華閣極為擅長機關暗器,就連他們的山門附近,布置的也不是陣法,而是不少的暗器。這些暗器步驚川起初還以為防不了修士,可誰知這暗器,不但能躲避修士的查探,甚至能夠傷得了修士。

這是一個被觸動的機關,步驚川不懂機關的原理,卻能夠看出這其中融合了五行八卦的路子,因此他隻是能夠看出些許的問題。

這機關已經被毀去了,看不出原樣到底如何,隻是看著此處留下的斑斑血跡,想來這逃脫了機關的人也不好過。步驚川順著那血跡到處找,終於,見到了一處草叢中似乎有搏鬥的痕跡,他連忙走近。

那草叢中傳來濃重的血腥味,草叢中間倒了一個人,步驚川連忙快步上前,摸了摸那人的脖子。

那脖子上麵早就沒有了溫度,更加沒有脈搏的躍動。就連他手下的皮膚,觸碰起來也是幹燥粗糙,仿佛是什麽沒有生命的物件。

這人已經死了。

步驚川驚訝地看了一眼,發現這是個女子,脖子上青紫色的掐痕明顯得很,脖子也呈現一種不自然的扭曲,顯然是被人活生生掐斷了脖子。

可步驚川想起方才手中的觸感,不由得覺得有些奇怪。方才情急之下他直接用手接觸的這個女子,並未來得及想這是否失禮,可沒想到如今卻不是失禮的事,而是另一件事。

他將女子轉了個身,忽然察覺了那血腥味的來源。

那血其實並不多,並不是被割開了喉嚨的血量,而她身上的致命傷也是脖子上的那道掐傷,而非外傷。

女子的眼睛處隻剩下了兩個空****的血洞,眼珠已經不見了,顯然是被人生生挖了出去。

步驚川看得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這可又是那幕後黑手的傑作?

女子麵色蒼白,那血跡淌在她的臉上,更顯得可怖。

可步驚川看著看著,卻又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來。

這女子在月光下的麵容,卻不似尋常女子那般柔和。至少,這剛死不久的人,皮膚也應當是還有光澤和彈性的。

他想起方才自己無意間觸碰到的詭異手感,心中覺得有些不對勁起來。

他心道一聲失禮了,再次嚐試著伸手,觸摸那女子的手臂。

女子的手臂也是如她的脖子上皮膚的粗糙,步驚川驚訝了一瞬,緊接著,他忽然發現眼前這個女子身上的靈氣正在瘋狂地流失。

他站在原地不動,眼睜睜看著女子的屍體流失了靈氣後,迅速地癟了下來。仿佛隻是一層輕飄飄的皮,此刻步驚川再去伸手觸碰,才明白那種粗糙幹燥的手感到底是何物。

是紙張的觸感。

麵色蒼白的女子屍體,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張紙皮,而女子身上的衣物,同樣也變成了紙張的質感。

步驚川忽然意識到,或許這並不是那幕後黑手的手筆,而是有人看出了這個女子的傀儡身份,動手殺了她。

動手的人或許……能夠成為他的助力。隻是眼下他四下打量附近的痕跡,卻不曾發現那人可能的去向。

動手的人可是碧華閣殘存的弟子?那些弟子,如今又會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