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要去尋蘇長觀說清楚此事,然而二人還是逗留了些時日,將北鬥星城的鬼道徹底封住了,才離開此處。

他們剛出北鬥星城,還未動身去往疏雨劍閣,便被人半路攔下了。

陵光麵上還有些驚訝,“你倆竟然回來了?”

步驚川看了眼陵光,他的視線一掃過去,站在陵光身後的江極便往陵光身後縮了縮,似乎在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步驚川收回了目光,點了點頭,“三年前回到此處的。”

回答過陵光的話後,他才正經打量多了江極幾眼。許久不見,江極似乎狀態比先前差了許多,氣息忽強忽弱。然而他麵上的神色卻又十分清醒,已經沒有先前那般渾噩了。見步驚川再度看向自己,江極還低下了頭,躲過了他的視線。

“我說北鬥星城三年前怎麽會有這麽大動靜,”陵光將這二人的動作看在眼裏,卻並未多言,隻道,“原來是你二人。”

步驚川知曉陵光消息向來靈通,察覺到北鬥星城的異樣也很正常,“當時可有引起**?”

“有過一段時間。”陵光搖了搖頭,“不過後來他們都找不到這動靜的來源,便算了。”

“那便好。”步驚川鬆了一口氣,隻要無人注意到北鬥星城,便還是好事。

一旁的秋白看他一眼,又轉而問陵光道:“你來這處做什麽?”

“我來送他去北鬥星城底下,找找鬼氣。”說起此行來意,陵光歎了口氣,“他非說這底下有鬼氣。”

步驚川與秋白對視一眼,“確實有。但是那鬼道如今已經被我二人封住了,北鬥星城之下也隻殘留了些許鬼氣。”

“鬼道?”這回驚訝的倒是成了陵光,“北鬥星城底下……怎麽會有鬼道?”

步驚川搖了搖頭道:“此事說來話長。”

言罷,他又轉頭看向站在陵光身後的江極,道:“江極,我有事要問你。”

江極瑟縮了一下,似乎又是自知逃不掉,飛快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後又移開了視線,很輕地點了下頭。

步驚川卻沒有給他躲避的機會,“小雨是誰殺的?”

小雨死在北鬥星城覆滅的前夕,她又是凡人,魂魄散得快,當時東澤回去之後,隻知曉小雨死於魔修之手,可因為發現屍體的時間已經很晚了,城中的修士無法分辨對她下手的是哪一個魔修。

因此,成日裏纏著小雨的江極便成了最大的懷疑對象。

在小雨死後,時常在北鬥星城附近徘徊的江極便不見了蹤影,因而更加坐實了他做賊心虛的可能性。即便是當時的東澤,也是有幾分懷疑在心中的。

畢竟,會在北鬥星城附近出現的魔修,似乎也隻有江極了。可如今想來,小雨死後不久,北鬥星城又遭受了魔修的襲擊,若是那些襲擊北鬥星城的魔修動的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他隻是有些迫切地想知曉……自己到底有沒有看錯人。

“是阮尤。”江極一直低著頭,不敢看他,“我沒有保護好她。”

步驚川隻覺心底的石頭落了地,至少,他沒看錯江極。

他繼續追問道:“那你後來為何又不來尋我們說清楚?”

“我師父說對我很失望,”江極開口,說的卻是完全不相幹的另一件事,“他讓阮尤把我帶回去,他……師父把法器都給了他,我不得不走。”

“你的師父?”步驚川疑惑著,似乎還是第一回 聽起江極提起此人,“他是什麽來頭?”

江極說起此人時,卻是滿臉的崇敬,“他是魔族最強的魔修。”

步驚川皺了皺眉頭,自封最強魔修的魔修,他聽說過不少,誰知道這所謂的最強魔修是不是自封?可他也知曉江極的性子,江極不會說謊,也崇敬絕對的強者,因此,若是能被江極這般肯定,這魔修的實力應當也是不弱的。

“那後來呢?”步驚川緊盯著他,問道,“後來又如何了?道魔大戰的時候,你又在哪裏?你為何又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千年前的道魔大戰,對於雙方來說,是一場刻骨銘心的鬥爭。

江極那時候被師父軟禁在魔域,並不知曉具體的細節。

隻知道那時候,魔族是占據了一定的上風的。

他的師父親自前往道魔領地的交界處,想要鞏固此戰的勝局,他還帶上了擅長陣法的阮尤。盡管那時候的星鬥大陣因為後繼無力,而顯出衰頹之勢,可魔修仍舊要繞很長一段路,才能從星鬥大陣的漏洞進入。

師父帶上阮尤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覺得憑借阮尤的本事,足以徹底破開這星鬥大陣。

可後來,信心滿滿的師父被監兵一擊重傷,阮尤不知所蹤,加之星鬥大陣生效,整個戰局登時陡然逆轉。

雙方都付出了無數的性命,不知流了多少血,這場戰爭才在星鬥大陣徹底生效後被迫止住了。

江極隻知阮尤在北鬥星城附近失蹤,可同阮尤一道出去的人也不知他的確切所在。後來,他師父因為傷重,放鬆了對他的看管,他便跑了出來,前往北鬥星城。

道修與魔修劃定以秋河為界,天下二分。江極隻一心去尋找阮尤,絲毫沒有顧及到眼下的局勢。往常,極少有道修會在人魔二族的領地交界處巡視,然而那時雙方的戰爭剛剛結束,道修獲得勝利,又是監管最嚴、火氣最大的時候,獨身一人前來的他便撞到了槍口上。

他還來不及解釋,便因不敵那群道修,命喪在這群道修手下。

“你那時已經死了?”步驚川有些驚訝,可事後又想起來,作為步驚川時他第一回 遇到江極,江極身上當時散發著極強的鬼氣……活人身上是不會有鬼氣的。

上天或許是憐憫江極,令他最後倒在了北鬥星城不遠處。那時北鬥星城早已經覆滅,而城中居民已然化作了亡魂。他借著那些亡魂散發的鬼氣,竟逐漸開始蛻變成鬼修。

各人在鬼道之上的造化不盡相同,就連毫無修煉基礎的凡人,亡魂也能夠成為鬼修。

江極運氣好,他在魔道與鬼道上皆有天賦,因此即便身隕,也能因為機緣巧合,成為鬼修。

然而,蛻變成亡魂的過程很快,可蛻變成鬼修的過程,則十分漫長與痛苦。

“但是當我蛻變到一半時,那個拿劍的人來了。”江極道,“他旁邊那個紅衣服的女的不在,他將我拎去了一個很黑的地牢裏,然後找來了魔氣,延緩我的蛻變。”

江極的腦子某些方麵仿佛缺了根筋,很少認人,隻會“拿劍的”、“紅衣服的”地叫著。可步驚川深知,北鬥星城還未出事時,江極若是碰上前來北鬥星城的蘇長觀,二人總是會切磋一二。而江極也時常憑借著自己非凡的隱匿本事,藏在遠處,看蘇長觀與朗月明二人。

因此,步驚川知曉他指的分別是蘇長觀與朗月明二人。

可蘇長觀找來魔氣延緩江極蛻變成魔修,又是為什麽?

這時,陵光歎了一口氣,“先前他神誌不清,除卻有些人為的因素外,還是因為他卡在這蛻變的過程中太久,內息紊亂,兩方功法對衝,使得他神誌時而清醒時而混沌。”

“也不知要讓他維持在這個狀態是做什麽。”步驚川搖了搖頭。

這般卡著不上不下的,仿佛是在嚐試著什麽似的。

步驚川又問道:“你可知曉他這麽做又是為了什麽?”

這回搖頭的便輪到了江極,“他總念著他的師姐,可我又沒見到他師姐。”

步驚川心中一緊,知曉事情恐怕已經往自己所猜想的,最壞的打算去了。

“那你可知曉他用什麽東西給你魔氣麽?”步驚川又問道。

這世間,能夠承載、儲存靈氣或是魔氣的物件並不多,隻是……步驚川近日以來,恰好知曉有這麽一件。

江極也不太確定,“好像是一顆珠子……”

步驚川一愣,取出一直藏在自己儲物戒中的魔珠,“你說的,可是這個?”

江極見他掏出魔珠,登時瞪大了眼,細細辨認許久後,他點了點頭。

步驚川的心登時涼了半截。蘇長觀分明是道修,一個道修,又是從何處尋來這般純淨的魔氣?要知道,這魔珠並非什麽強取豪奪的法器,他也曾經試著驅使過,隻是知曉若要往這珠子中注入靈氣,須得他自己自願才行。

可蘇長觀又從何處找來能自願提供魔氣的魔修?

步驚川咬了咬牙,道:“可這魔珠,是我八年前,在阮尤被天雷擊退後留下的。”

“他什麽時候跟阮尤有關係了?”聽到熟悉得名字,江極當即怒道,“他竟然跟阮尤有關係?!”

在一旁的陵光隻一直安靜聽著他二人交談,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道:“我聽聞疏雨劍閣在建立之初,開閣長老曾經得到過一顆乾坤珠。”

“那乾坤珠可以儲存靈氣或是魔氣,可……它最重要的作用,便是‘轉乾坤’。”陵光說著,也忽然明白了那魔氣的來源,“在它的作用下,魔氣可以轉換為靈氣,靈氣也可以轉化成魔氣……”

“可是這般至寶,可是被疏雨劍閣的三位判宗弟子盜了去,追查數百年後再無蹤跡……這乾坤珠,分明在千年前已經遺失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