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那自身後而來的劍意,東澤足尖輕點,旋即離了原地。

下一刻,東澤原本站立的地點後方,一道凜然劍意掀起層層落葉,直直劈入他眼前的木門。

那原本便久經歲月摧殘的木門在這般聲勢之下,頃刻間被劈成兩半。

來人應當隻是試探,並未用盡全力,因而自那木門被劈開後,那劍意即刻消散,未傷及木屋之中的物件。

然而木門被劈開,木屋之中的情境便一覽無遺地落入眾人眼底。

東澤皺眉看向那木屋之中,一時間連質問身後攻擊那人也忘了。

木屋之中的人似乎被無形的手扭曲了身體,整個身軀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常人所不能達到的弧度。若是常人做出這般動作,身上的骨頭早已沒一根好的了。

那人的腦袋被自己的後背壓著,東澤看不清他麵上的表情,便上前,想要看清楚此人的神色。

結果他剛走入那木屋,方才身後的那個聲音忽然喊道:“等一下!”

接著便是急匆匆的腳步聲,東澤微微側過頭來,看了眼身後的來人。

來人穿著一身利落的白袍,在這濕熱泥濘的樹林中,卻不見有半點汙跡,昂首闊步,器宇軒昂,再看其步伐,龍驤虎步,劍意自藏。

此人來曆定然不簡單,隻是麵容稚嫩,顯然還是初出茅廬,有些急躁。

那青年快步走近,一時間也忘了方才也是自己出手襲擊東澤,大聲製止道:“這人死狀奇異,你貿然上前,便不怕染上什麽疾病嗎?”

東澤眨了眨眼睛,道:“尋常疾病於我而言無用。”

那青年一愣,“我問你這個了嗎?”

說罷便要來拉住東澤,盡管這青年身法出色,然而在修為上卻非東澤對手,東澤身形隻一晃,便避開了那隻朝他伸過來的手。

青年目光一凜,意識到眼前這人不可小覷。他好歹也算得上是年輕一輩當中的翹楚,方才出手攔截的動作看起來雖隨意,然而卻是用上了幾分靈力在其中,能夠輕易躲過他這般動作的人,恐怕世間少有。而他方才隻是眼前一花,連青年躲避他的動作都沒有看得真切,便叫人躲了去。

意識到眼前的不是簡單角色,青年的臉色也變了變。

在青年思忖期間,東澤便已經走近了那死者的身邊。

那死者顯然不是受什麽疾病侵染,這副死狀,顯然是受到了什麽外力的作用。

青年見攔不住東澤,不由站在原地嘀咕了幾句。

便是在這期間,一名紅衣女修款款走近,那站在原地茫然四顧的青年登時像找到主心骨似的,可憐兮兮朝那紅衣女修道:“師姐……”

紅衣女修聞言隻瞪了他一眼,道:“你方才這般大聲叫喊,可是怕別人躲不開?”

青年自知理虧,低了頭安靜挨訓。

紅衣女修見他老實認錯,便不再多言,歎了口氣,朝那座被劈開了門的木屋望去。

木屋窄小,盡管遮掩的木門已被劈開,然而從他們這個角度,他們隻能看到東澤的背影以及**躺著的死屍,然而那死屍被東澤的背影擋去了大半,隻能隱約見到一角,細節亦看不真切。

紅衣女修朝著木屋的方向剛踏出一步,卻被青年拉住了手臂,“師姐,那人不好惹。”

紅衣女修挑眉,回過頭來看著他:“如何得知?”

“我,我打不過。”青年支吾了一下,才道,“我方才試過了。”

“意料之中。”紅衣女修嗤笑了一聲,似乎對自己師弟的冒進之舉並無意外,“師父都同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冒進,你倒是沒一回能夠聽進去的。”

青年有些不服氣:“那我能怎麽樣嘛!”

“既然他方才被你這麽找麻煩也不動手,證明便是個能交流的。”說話期間青年對紅衣女修的鉗製弱了些,紅衣女修便趁機將自己的手臂從青年手中抽出,

說罷,紅衣女修朝著木屋走去。

方才二人的對話並未避忌在場的第三人,因此東澤方才也已經將二人的談話全數聽了去。

東澤緩步退出了木屋。木屋之中的線索他已經查探得差不多了,也無甚發現,不若留給另外兩人來查探一番。

紅衣女修卻是不急著查探那木屋之中的情況,先是朝東澤行了個禮,緩緩道:“在下朗月明,這是在下師弟,蘇長觀,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紅衣女修既然無惡意,東澤自然也不會排斥。更何況對方言談舉止之間落落大方,倒是比旁邊那冒冒失失的青年交流起來容易得多。

眼下情況未明,他還需在這二人這處打探清楚情況。

東澤同這二人分別行了個禮,這才開口道:“在下東澤,今日偶遇此處異狀方前來。不知二位是為何事而來?”

他到底是有所保留,在未知對方來意之前,便不將自己的來意坦白。

朗月明還未應答,一旁的蘇長觀便挑眉道:“無姓,隻有名?”

蘇長觀顯然是初出茅廬,年輕氣盛,問起話來有些不合時宜。

東澤未在意其口無遮攔,隻道:“家師姓步,若是道友願意,喚在下步東澤亦是一樣的。”

蘇長觀奇怪道:“你有這般修為,師承定然不弱,師門不該是無名之輩。但是我好像從未聽聞姓步的大能。”

東澤頓了頓,道:“家師已於數年前仙逝。”

隻可憐自己七位師父,將性命付諸於護佑眾人的星鬥大陣上,卻最終換作後人一句“從未聽聞”。他清楚不能責怪眼前的蘇長觀,蘇長觀看著年歲並不大,恐怕在他眾位師父身隕之年,眼前這人也尚未出生,他不能怪他。

然而,他卻忍不住替師父們感到難過。為這天下蒼生付出性命,卻無人銘記,更無人知曉。

這時,朗月明低喝一聲:“長觀!”

看起來還想問些什麽的蘇長觀這才悻悻閉了嘴,半晌,反應過來後同東澤道了聲歉。

朗月明這聲喝止看似及時,蘇長觀卻已經問了不少問題,顯然是有意為之。隻是他看蘇長觀神色,似是真的在懊悔自己方才口不擇言,而一旁的朗月明,麵上最初的責備神色褪去後,顯得格外坦然。

此番發現叫東澤方才心頭的悵然一掃而空,轉而看向眼前二人。這對師姐弟倒是有意思,無意之間的一唱一和,便在雙方對峙之間相互透露了不少。這做師弟的性格單純,看樣子是被牽著走的一個,厲害的應當是師姐。

然而此刻東澤的心思卻不在弄清楚這二人關係上,他更關心的是眼前這副境況。

眼前這二人看樣子都是那朗月明做主,然而這朗月明可否成為一個合作的對象,還不得而知。

朗月明見東澤不作聲,便猜到他心中不悅,於是率先賠禮道:“師弟尚且年幼,還未知輕重,望步道友莫要同他一般見識。”

東澤微微頷首,算是應了這道歉。

朗月明見東澤臉色稍緩,便主動道:“我二人乃是疏雨劍閣弟子,為追查宗中叛徒而來,不知閣下可曾見過可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