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陰影化作的靈蛇動作的一瞬間,東澤便察覺到了陣法之力。
修陣道的魔修……
東澤忽然便記起來,自己數月前確實遇到過這麽一位。
隻不過他那時候剛撿到衍秋,急著回到北鬥星城,因此隻是草草將這個主動挑釁的魔修擊退。事後他也未在意這魔修的去向,卻未想到,這魔修竟然是一路跟到北鬥星城來了。
數月前,有人傳訊與他,道如今西方白虎域域主失蹤已久,有不少魔修越界來到了道修的地界上。他遂啟程前往白虎域,路上將遇到的魔修一一清理了。
西方白虎域本就與魔域接壤,還是五域之中,與魔域接壤麵積最廣的一域,因此有魔修輕易越界,其實並不是什麽稀罕事。因此,在五位域主之中,當數西方白虎域的域主最為善戰。隻可惜,便是因為那位域主在戰鬥之中承受得最多,東澤還未來得及見那白虎域域主一麵,那域主便因為數百年前的那場戰役而傷重隱世了。
當時他忙著清掃白虎域中的魔修,雖說是清掃,實際上也隻是趕走,未到要將那些魔修全數誅殺的地步。若是那些魔修足夠識趣,能夠自己離去的,他也不會妄開殺戒,隻有對上那些冥頑不靈的,他才會動手。
大多數魔修都極為識時務,唯有眼前這人,幾次三番挑釁於他。
思及此處,東澤也冷下了臉。
他當初與這魔修對戰,發覺對方竟是一位陣修。陣道方處方興未艾之際,在此一途中,能者甚少,他見這笑臉青年年紀雖小,卻在這一途天賦不弱,便沒有動真格。
誰知,對方在陣道一途上的天賦是真的,煩人的天賦也是真的。
不但在白虎域中對他糾纏不休,甚至一路跟隨著他來到北鬥星城。而對方竟是能夠悄無聲息地破解他的師父們留下的陣法,還在此處布陣引來雪山之巔的飛雪,而他對此一無所知。
東澤的臉冷了下來。
如此人才,隻可惜不是道修。他再如何憐惜對方的才能,可這北鬥星城是他的底線,斷沒有讓這些魔修活著進出的道理。
那笑臉魔修似乎並未意識到東澤變幻的神色,他年輕氣盛,好不容易尋到一個同道之人,雖然是敵對陣營,然而魔修生性向來恣意,立場不同並不能阻得了他什麽,反而,這叫他更加興奮了。
一旁,那木訥著臉的魔修卻比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笑臉魔修敏銳得多。忽然察覺到氣氛不對,頃刻間出現在那笑臉魔修跟前,手中長刀一轉直插入地。
他與這陣修打交道了許久,刀法竟然也是融入了些許陣道的痕跡,長刀入地,放出的罡烈刀氣形成一道碧色屏障,將東澤在瞬息之間發出的攻擊擋了回去。
東澤這道本是試探性的攻擊被擋,他也不覺得意外。叫他意外的卻是眼前這個青年魔修,“魂刀江極?”
先前去白虎域,他也聽說過許多傳言,其中便有一個,是關於這魂刀江極的。傳言中說這魂刀江極,年紀不大,身法詭譎,一手罡烈魂刀使得出神入化,無論是道修還是魔修皆懼他三分。
身為魔修,卻有這般罡烈的刀法,著實少見。這等刀法對於魔修的克製極大,因此在魔修之中,少有同輩能夠與之匹敵。
東澤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另一個陣修早在白虎域的時候便早有交手,當時還未見江極身影。而他知曉對方雖然還未能夠對他造成威脅,然而這個明顯在護著他的江極,實力卻不容小覷。
幾乎是橫空出世的刀道天才,在道魔兩界中極負盛名。刀道不似劍道,淵源流傳,名家遍地。道修中的刀道少之又少,劍乃百兵之君,道修中極重劍道,認為刀道乃是鄉野屠夫之選,因此少有道修將其發揚。魔修當中卻沒有這些偏見,各道都各有其發展,因而刀道還算興盛。
即便如此,江極的盛名能夠廣為人知,這與他自身實力亦分不開關聯。
“你竟然知道他?”那陣修驚訝地看了江極一眼,方才被江極護在身後,麵上卻沒有半分劫後餘生的慶幸與感謝,仿佛那是本該如此。
江極回過頭去低低地喝住了陣修,以防他再說出什麽冒犯的話語:“阮尤。”
阮尤瞄了江極一眼,眼中的不耐卻未收起來,就連東澤也能看得分明。
這二人之間倒是有點意思,若非這二人出現在北鬥星城,東澤還會對這二人之間產生點好奇之心。
隻可惜這二人擅入北鬥星城,於他而言是敵非友。
他催動靈力,布下一個又一個陣法,而後同時催動,頃刻之間,陣法之力傾巢而出,悍然向眼前這二人壓去!
烈火作箭,玄冰為牆。這二人退路被玄冰盡數封鎖,玄冰還在蔓延著,直至將這二人完全包裹其中。
因為怕波及到不遠處的七座城池,東澤不敢動作太大,然而,眼前的二人卻是沒有絲毫顧慮的。
江極橫刀一掃,那如火龍似的火箭登時煙消雲散。刀氣的餘波穿透玄冰直朝東澤而來,那撼人心魂的罡烈刀氣,正是這“魂刀”稱號的由來。那刀氣太過霸烈,能夠灼傷人神魂。
東澤的猶豫自然沒有逃出眼前這二人的眼。
阮尤笑了一聲,“看樣子你很擔心這裏?”
東澤也不怕被他看破這一點。從他動手起,眼前的二人便被他視作死人。
弱點被人看了去也無妨,隻要……那是個死人。
江極方才的全力一擊,並不能撼動東澤布下的玄冰陣。
陣法的強弱與布陣人以及這陣法支撐的靈力有關,東澤自己本身陣道便不弱,加上他體質特殊,在他身上布下的陣法,比在上好的靈玉上布下的陣法還要好,加之體內有靈脈之力的支撐,這陣法自然弱不到哪去。
江極雖然出色,然而這僅限於在他的同輩之間。
見得江極也無法撼動這玄冰之牆,阮尤的麵上終於升起幾分凝重神色。
正當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了孩童的吵鬧聲。
“在那裏!”
“就是那兩個人!”
其中,玲玲的哭聲在這吵鬧當中格外響亮,“爹,就是他們,把衍秋帶走了……”
東澤動作一頓,猛地抬起頭朝那響動聲望去,卻見老張被一群孩童圍在中間,正跌跌撞撞往這邊走著。
老張顯然也未料到會在此處見到東澤,愣了一下,才道:“城主。”
那些孩童這才發現了東澤的存在,嘰嘰喳喳道:“咦,怎麽城主也在啊?”
“這兩位是城主的朋友嗎,怎麽之前沒有見過?”
玲玲在這混亂之際,大聲道:“就是他們把衍秋抓走了!”
相比於一無所知的孩童,老張意識到了此處情況並不簡單。
他定睛朝那二人看去,雖然麵上雖看著和普通人並無差別,盡管老張並無修為,然而在北鬥星城生活百年,在靈氣中浸染了這麽多年,自然是有些眼力的。
這兩個看著正常的青年,卻是……魔修。
得出這個結論,老張不由得緊張起來,下意識看向東澤。
東澤自百餘年前便接手了北鬥星城,相較於經驗豐富的老城主們,東澤似乎失職許多。
然而……老張和城裏的其他人都知道,這並不能怪他。城主尚且年輕,卻忽然遭受了七位老城主離去之痛,他明白這不能怪他。
況且,盡管東澤這百餘年來留在星城的時間不多,卻也是一直牽掛著北鬥星城。如今好不容易,城主回來了,且在努力接手著屬於城主的職務,去彌補這百年來任性帶來的空缺。
眼見著一切即將走向正軌,卻忽然有了這兩個摩修的出現……
東澤也在看向老張。他看著老張,極輕地搖了搖頭,道:“先回去罷。”
老張心中的一塊大石頭忽然便落了地。
他們的城主雖然年輕,卻也已經做好了肩負起城主的責任……而東澤,亦有作為城主的能力。
他們往時看著的那個稚嫩的孩子,在這外出的百年遊曆間,已經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