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被一片黑暗所籠罩。

在這黑暗之中,嘖嘖的水聲與喘息混雜在一處,模糊地傳來,叫此方平添一股粘膩的曖昧。

黑暗中,火熱的情愫在悄悄蔓延。

似是誰輕輕吮吸著對方的唇,發出清脆的一聲響,也正是這聲聲響,將東澤的神智拉了回來。

這是……他有些訝異地望向四周,他經曆了兩世原本應當經曆的心魔劫,照理來說,眼下他應當安然渡過心魔劫了才是。而眼前這副情境,卻不是屬於他記憶中的任何一個畫麵——他是還未走出心魔劫?

可這又是什麽情況?

心中的疑慮甚至蓋過了他如今對自己處境的驚訝。

當東澤反應過來時,忽然覺得這情況似乎有些不對。

正如前麵兩回心魔劫那般,他如今隻能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著自己眼前發生的事,可……這又是什麽事?

隻一眼,東澤便認出來,這是在那間他熟悉無比的竹屋中。而他此刻,正壓在秋白身上,動情地落下一吻。

這竹屋坐落在竹林之中,乃是他與秋白的舊居。而這眼前的情況,他本該是一個全然的旁觀者,卻不知為何連這軀殼親吻時的小心翼翼與親吻後的饜足都感受得徹底。

他聽到自己開口道:“你眼下靈力混亂,還需疏導靈力,此處隻有我能幫你。”

原本還不敢正眼看他的秋白聞言猛地轉過頭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隻可惜此刻秋白眼角嫣紅,這一瞪眼的威懾力等同於無。

東澤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因為秋白這一瞪,激起一陣戰栗,他能感覺到這副身體正在緊繃著,努力克製自己撲向秋白的衝動。

然而他身體上的情況,秋白卻一無所知,隻惡狠狠地道:“你可知靈力疏導是什麽?”

東澤沉默了。彼時步驚川對靈力疏導一知半解,然而他自己卻是……清楚得不能更清楚。

東澤心下忽地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秋白道:“早時我與你做的靈力疏導,乃是效率最低的一種,也就是當時我境界比你高出許多,方有成效。靈力疏導最關鍵的是靈力交融……”

秋白頓了頓,帶著幾分賭氣的性質,繼續道:“靈力交融,特別是你我還存修為差距的境況下,乃是雙修最佳。雙修——你不會不知道是什麽罷?”

身體猛地僵硬起來,年輕的軀殼卻在暗地裏躍躍欲試,期盼著能夠和喜歡的人有肌膚之親。

盡管二人身體緊貼,秋白卻未注意到眼前人的異樣,隻力竭般合上眼,重重地喘息著。

“我、我如何會……不願……”步驚川磕磕絆絆地開口,“隻是我怕……在此處會輕賤了你。”

他低下頭,輕輕地吻著秋白的額頭,“秋白,現在還不夠,替我解開我身上的封印。”

秋白聞言隻稍稍睜開了眼,然而那雙眼中,目光渙散,顯然理智所剩無幾。

“秋白。”步驚川稍稍加重了語氣,這才讓秋白的神智回歸了些許。

“以我眼下的能力,我幫不了你。”步驚川道,“解開封印,至少能給你我一個保障。”

秋白猶豫許久,隱忍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在他臉上掃過幾個來回,似乎在做最後的考察。

最終,秋白顫抖著手,將指尖落到了步驚川的額間。

東澤隻覺神魂上的禁錮一鬆,想來應當是秋白解開了步驚川身上的禁製。

按照東澤前兩次經曆心魔劫的經驗,解開了禁製後,身體的掌控權應當會回到他手上。

於是東澤試著動了動,卻驚訝地發現仍是不能控製自己的身體。這身體,仍舊被步驚川,或者說,仍舊被記憶中的步驚川控製著。

在這時,耳邊傳來了秋白壓抑著的喘息聲。

“我替你疏導靈力。”步驚川的聲音響起,他低下頭,輕輕在秋白的耳邊吻了一下,“你若是不願……隨時可以將我推開。”

秋白咬了咬牙,直直地盯著他,道:“到了這時候說這話,你不覺得已經太晚了嗎?”

步驚川不答,隻低下頭,封住秋白試圖再說話的嘴。

東澤心下有些慌。他極力地動作著,想要將這副軀殼的掌控權拿回到自己手中。

他很清楚,若是再不將身體的掌控權拿回到自己手中,接下來發生的事,恐怕會超出他可以控製的範圍。

步驚川年輕氣盛,更何況秋白不但不反對,幾乎是放任了他這般作為,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可想而知。

東澤還未完全接收屬於步驚川的記憶,因此他有些拿不準眼前的到底是真實發生過的事,還是……心魔捏造出來的景象。

按理來說,他經曆了兩次心魔劫,這本不該經曆第三次,因此他對於此次所見之景,一直持著十二分的警惕。

他不敢輕信自己所見,生怕自己就這般沉溺下去。

而這次心魔當真厲害,竟是看穿了他內心真正所求。

此情此景,即便換作是東澤,恐怕也會忍不住。朝思暮想的人就這般模樣在自己麵前,他如何會忍耐下去。

若是能夠控製自己的身子,他恐怕當下就會落荒而逃。

這般實在是……太過輕賤他二人之間的感情了。

可心魔卻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一直將他禁錮著,叫他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步驚川動作。

前麵兩次的心魔劫,除卻聽覺與視覺,其他感官的存在感都極弱,仿佛不存在似的。可這一次……心魔存心叫他難堪,身體的五感如數恢複,如常人一般,擁有了全部的感受。

包括秋白噴灑在他麵上的灼熱吐息,秋白抓著他的手緩緩收緊,以及,源源不斷傳來的、不可忽視的快感。

東澤恨不得閉上眼,封閉五感,好叫自己能夠完全逃避這蝕骨銷魂的快感。

隻可惜事與願違,他完完全全將這景象看在眼裏。

此次心魔劫,比前兩次帶給他的震撼加起來還要大。東澤心中苦笑一聲,若是他經曆的第一輪心魔劫便是這般情境的話,他恐怕是過不去了。

正當他走神之際,卻忽然聽得秋白喚道:“步驚川……”

秋白伸手攬住了他的脖子,主動在他唇上烙下一吻。

東澤神魂一震,猛然想起,這定然不是他前世的記憶。那麽這隻可能是步驚川的記憶或是心魔捏造出來的記憶,可這竹屋早在他前世結束之前便化為灰燼,心魔恐怕都不知曉這竹屋對他的重要性。

那麽這隻可能是……步驚川的記憶了。

秋白口中喚著的,是步驚川,而非……東澤。

失落感不可避免地湧上心頭,盡管他知曉秋白對步驚川的情誼不一般,卻從未想過,作為自己轉世的步驚川,在秋白心中竟是占據了不一樣的地位。

秋白一向對他敬重,在前世,他拒絕秋白後,秋白幾乎很少再向他表達自己的心緒。東澤明白這隻能怪他自己,可他心中仍是止不住地失落。

會這般直白地表達自己的依戀與愛意的秋白,恐怕隻會屬於步驚川。

正當他思緒萬千之際,卻有了一個要命的發現:身體的掌控權又回到了他自己手中。

東澤猛地僵在了原地。

在這要緊的關頭,他卻忍不住在心中將那心魔罵了千百遍。不在一開始將身體的掌控權交回給他,也不在結束後再鬆開禁錮,偏偏在這要命關頭將此事的掌控權交到了他的手中。

眼下又該如何是好?

東澤一下慌了神,雙手還維持著攬著秋白的動作,卻覺得自己宛如攬住了一塊火炭。

手中觸及的是一片幾乎要將他灼傷的火熱,似乎不多時這火炭就會將他點燃,一並焚燒殆盡。

但他又怎麽舍得將這塊火炭向外推……這不是什麽火炭,是秋白,這是他的秋白。

他寧可攬住秋白的身子,叫這塊火炭將自己灼傷,也再不願讓秋白再遠離自己分毫。

他栽了,栽得徹底。

若這是真正的心魔劫,他恐怕……再走不出這一次劫數。

眼前的秋白,神色是他幾乎從未見過的順從、包容,仿佛他做什麽都毫無怨言。一雙銀色的眼瞳染上了欲色,卻靜靜地凝視著他,無形中更添了幾分勾人。

東澤彎下腰,將秋白整個人罩入自己的懷中,在秋白的額間,珍而重之地落下了一個吻。

這不再是受步驚川所控製而做的動作,而是東澤心甘情願的親吻。

秋白才是他的劫數,他窮極兩世都走不出的劫數。

“……東澤!”

秋白的呼喚如同驚雷炸響在東澤的耳畔,東澤渾身一震,神誌逐漸回歸。

隻差一點,他便要陷入那心魔劫之中了。

他定睛望去,終於見到那令人窒息的虛無黑暗在眼前逐漸消融,黑暗之後,是秋白焦急的臉龐。

他定定地看向眼前的秋白,看得秋白心下一驚,還以為是他在渡雷劫時出受了什麽傷。

“你……怎麽樣了?”秋白猶豫著,還是開口問道。

東澤輕輕地眨了下眼,並未在意秋白的去而複返,隻道:“我無事。”

“沒事便……”秋白話未說完,忽然瞳孔一縮,眼睜睜看著東澤來到他跟前,將原本應當落到他身上的劫雷擋了去。

他不是渡劫之人卻擅入劫雲之下,此舉無疑激怒了小氣的劫雲。劫雲不是什麽大度之輩,自然要懲戒闖入之人。

這劫雷……本該是落到秋白自己身上的。

劫雷洗筋伐髓,滌**靈力。承受這劫雷,本該是極為痛苦的一件事,然而東澤卻像個沒事人一般,甚至連眼都沒有眨一下。

東澤仍舊在定定地盯著秋白。

秋白被東澤那般目光看得心驚,還以為東澤要與自己算賬,在見到東澤伸手過來的那一刻,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腦袋。

東澤的手覆在他麵上,拇指輕輕撫過秋白的臉頰。

秋白此刻是魂體,這身軀不過是由靈力凝聚而成,即便受傷,也不會出血,頂多便是留一道細小的口子罷了,過些時日便能痊愈。

可東澤還是忍不住輕歎一聲:“怎的這般不小心?”

秋白一愣神,方才情急之下他隻顧著衝向東澤,身上承受了不少的劫雷,他仗著自己即便是魂體也不懼劫雷,未將這輕傷當回事,不想,都被東澤看出來了。

東澤的指尖落下,一股攜著生機的靈力登時噴湧而出,將秋白身上的細小傷痕一一修複。

身側被東澤的靈力包裹,秋白隻覺得暖融融的,有幾分舒適之感。

在這般溫暖舒適之下,秋白甚至不合時宜地感到幾分昏昏欲睡。

“下次別再這麽不小心了。”東澤輕聲道。

秋白驟然醒悟過來,“東澤,你這是……”

可他一向都對東澤不設防,因此他反應得有些太晚了,即便他強撐著神誌去詢問東澤,卻也抵擋不住那昏昏睡意,不由自主地陷入到了昏睡當中。

東澤伸手接住了昏睡的秋白,他將秋白攬入懷中,終於再忍不住,唇角溢出幾分令人心驚的紅色。

強行衝破心魔劫,以及承受著超過金丹期雷劫強度的劫雷,對東澤並非是毫無影響。隻有他自己才清楚,自己體內的靈力到底亂成什麽樣子。

阮尤見狀,冷笑一聲,“何必呢,自己已經是強弩之末,還自斷一臂?”

東澤卻連一個眼神都不屑於給他,隻久久地凝視著自己懷中的秋白,“第三十九道。”

話音剛落,又是一道劫雷朝東澤劈頭落下。

劫雷加身,沐浴在電光之中的東澤麵容沉靜,有如神祇。

他最後看了一眼懷中的秋白,最終還是鬆開了手,用一道輕柔的靈力,將秋白送出劫雲的籠罩範圍。

他這才抬眼看向自己跟前的阮尤,冷冷地數道:“第四十道。”

第四十道劫雷應聲而來,徑直將東澤籠罩在其中。

忽然,阮尤身側傳來一股極為強勁的拉力,正死死地拉著他往東澤的方向靠近!

阮尤隻怔愣片刻,忽然意識到了東澤的意圖。

東澤從最初起便設下陣法,阻止他離開這劫雲之下。阮尤當時未弄懂東澤的意圖,畢竟無論是道修還是魔修,都希望他人在自己渡劫時離得越遠越好。然而東澤反行其道,原來竟然是想要拉他也一並受這劫雷之苦!

劫雷至剛至烈,極易傷及魂體,更是克製魔修之力,以東澤目前的修為,想要拿他怎麽辦還有些難度,然而,若是借了雷劫之力,他恐怕不是敵手!

“你瘋了!在劫雷之下妄動靈力,你是想灰飛煙滅嗎!”阮尤拚命掙紮,而東澤那個陣法不知何時便布下了,不是他一時能夠破除的。

阮尤就這樣被緩慢而又無法抗拒地拉向了東澤。

“若是灰飛煙滅,拉你一個墊背,足夠。”東澤的動作並未受到阮尤的影響,終於將阮尤拉到了與他極近的位置,“第四十一道。”

威勢比先前更甚的劫雷轟然而落,將二人的身影完全吞噬。

劫雷撕扯著阮尤身上的魔氣,他發出刺耳的慘叫聲,然而東澤卻充耳不聞。

劫雷一道強過一道,迅捷非常。

仿佛隻是過了短短的一瞬,又仿佛過了千萬年,第四十五道劫雷終於落下。

而後,劫雲消散,在日光之下,原本烏黑的劫雲呈現一派紫金氣象。

雷劫畢,金丹成。

東澤與阮尤所立之處,卻隻餘下了東澤與一顆滴溜亂轉的魔珠。

東澤一抬手,那無頭蒼蠅似的魔珠飛入了他手中,東澤皺眉看了半晌,卻仍舊沒有頭緒。

看樣子還需找人去細細詢問一番。

他對步驚川的記憶格外模糊,因此對於現世的境況還不甚了解,恐怕還需找人同他好生解釋。

是時候該走了……東澤最後朝他將秋白送出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經曆過那第三重心魔劫後,在秋白跟前,他再無法如以往那般冷靜自持。

理智叫他無法放下一直以來心係之事,而剛剛識得的情感卻心心念念著想要拋下一切,與秋白廝守。

想起方才秋白不顧一切地擋在自己跟前的身影,他心中慌亂,不知該如何是好。

可他接下來要做的事危險萬分,他不可能叫秋白陪同他一道前去。師父們留下的死咒拿他怎麽樣都好,比起死咒,他更無法承受失去秋白的可能。

東澤定了定神。將那些陌生的情緒拋之腦後,再睜眼時,眼中已然一派平靜。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收回了目光。

他朝虛空中踏出一步,頃刻間,山嶽震顫,河川驚駭。

此方天地在歡迎這屬於天地造化所生的靈脈,而那些蟄伏的勢力,都因為這異動而蠢蠢欲動起來。

不為人所知的萬丈懸崖之上,飛鳥飛絕。卻有人在這人煙罕至之地,打開了封閉千年的山門。

各方紛紛往異象出現之地而去,然原處卻已然不見人影,隻留一片紫金劫雲。

作者有話說:

上卷終於完結啦(。)今天應該會更新到206章,補上前麵兩周欠的章節,後續部分還在修文,修完後再發!

完結不容易啊,感覺自己廢話真的太多了5555下卷會開回憶殺,基本就是交代清楚前世的事,以及收回以前的伏筆,大概分了九個大節,篇幅我盡量控製在150左右……(dbq

新的一年,新的努力,想爭取在今年的7 8月完結的亞子(因為真的太太太長了!

P.S.部分內容因為是幻境而和165章內容有重複(重複部分因為是東澤視角所以有必要出現,也做了一定程度的修改),重複部分大概600字,收費是按照減去這部分內容的字數卡了4300+,沒有重複收費。因為這章的重複內容比較多,特此說明一下!

# 驚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