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節骨眼上,為何會有外宗之人拜訪太雲門?太雲門方才才經曆過一場苦戰,雖除卻幾位修為較低的弟子受了輕傷外,並無大礙。然而大多數弟子修為也不如何深厚,在經曆了方才那一戰已是精疲力竭,若是再有意外,傷亡恐怕難以避免。

步驚川心頭疑惑,卻也明白這不是適合多問的時機,這終歸還是他人宗門的事,他無權多問。

卻見宋怡眉心輕蹙,眺望著遠方,似乎是在看向來者的方向。

片刻過後,宋怡回過神來,麵上稍稍帶了些歉意,同他們二人點頭示意,道:“我恐怕要去到那處去查看一番情況,需要暫時失陪了。”

畢竟宋怡還是太雲門中人,自然是要以太雲門中事為重。

步驚川知曉對方難處,便點了點頭,“無妨,待此處的事解決,我二人也是要離開了,便不在此處多作叨擾。”

宋怡也不意外,隻是麵上多少還有幾分惋惜神色,“如此。隻是我沒有時間送送二位,便算作我此回失禮了。”

步驚川道:“無妨,前輩還是以宗門要事為重。”

他們離雲石離得並不遠,說話期間便回到了雲石跟前。

卻見雲石跟前數位長老神色嚴肅,有些驚疑不定地望向一處。

步驚川順著他們的目光望去,卻見是一位身穿黑袍的高大男人。他身上沒有多餘的綴飾,卻從他的舉手投足間無端透出一股倨傲的貴氣。

那男人流暢的下頜線條被一副銀色麵具收入其中,一雙眼正藏在那銀色麵具之下,此刻緊緊地盯著步驚川。

卻是去而複返的監兵。

步驚川看清是他後登時僵在了原地。往前也不是往後也不是,眾目睽睽之下,他不想叫人知曉他同監兵認識,亦不想表現得太過明顯,隻得僵在原地,同其他未見過監兵的太雲門弟子一般,愣愣地看過去。

他此刻心中隻慶幸,監兵不知何時又弄了一副銀色麵具帶上了,遮去了麵容。否則,若是叫人看見了監兵與秋白那長得一模一樣的麵容,便不知又該如何解釋了。

想來監兵在這群人跟前出現的時候便是這般模樣,這才未有人奇怪他為何帶著麵具。

想到此處,步驚川繃緊的心也鬆下來些許。

宋怡解開雲石之上的陣法,朝監兵走去,步驚川見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監兵身上,四下無人注意到這處,便小聲問秋白,“他回來又是做什麽?”

總不會是反悔了,覺得方才離開太過倉促,於是會來找他們算賬罷?或者說……監兵不會還在打著秋白的注意罷?

但這太雲門的陣法,其實壓根攔不住監兵,他又這樣站在那陣法之外,仿佛是故意為了讓太雲門眾人知曉他的存在似的。

這又是為了什麽?這回監兵除了他剛出現時多看了他幾眼,隨後便又將視線移開了,轉而看著宋怡,似乎是準備說些什麽。

見到監兵得注意力並沒有放到自己身上,步驚川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若是監兵又不死心,對他們存了些心思,他也不知道在太雲門眾人跟前動起手來,結果又會如何。

同監兵周旋還是小事。就怕……就怕太雲門眾人知曉了他們同監兵的關係,若是這一層關係,被外人知曉了去,恐怕無法安心。

所幸這回監兵折返,似乎是因為有著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人群低聲議論著,在議論聲中,一人分開人群,緩步迎著監兵而去。

“方才有些情況,還未來得及迎接域主的到來,叫域主見笑了。”那人行了個禮,“在下乃是太雲門的門主,於微和。”

他頓了頓,見監兵似乎沒有主動闡述自己此回的來意,試探著問道:“不知域主此回來到此處,是為了何事?”

“我見此處魔氣未消,你們應當是見過那些魔修了。今日勾陳域有大批魔修向其餘四域湧來,受襲的不止太雲門一個。”監兵這才將目光移到他身上,道,“方才濟風軒放出求救信號,我已經去過了。魔修來勢凶猛,他們宗門勢力弱小,亦因為靠近勾陳域而有鬆懈,無甚防備,除卻幾名被宗門保護留下的弟子……已然無人生還。”

步驚川這時才看到,監兵身後正站著幾位年輕的弟子,他們顯然還未從宗門一朝被滅的打擊中走出來,麵上仍是慌亂無措。他們緊緊地跟在監兵身後,仿佛是將他當成了唯一的依靠。

這般結果叫在場眾人都變了臉色。他們前一刻還沉浸在太雲門從魔修手下僥幸逃脫的喜悅中,誰知,下一刻便聽到了同道的噩耗。

想也知道,太雲門距離勾陳域的距離稱不上遠,也算不上近,而他們如此大的一個宗門,都差點有弟子傷亡,更別提離魔修出現地點更近、實力更弱的其他宗門了。

這個消息如同一坐無形的山,壓在了眾人身上。

“……這隻會是一個開始。”監兵說到此處,帶著些許警告意味的目光忽然落到了步驚川身上,隨後極快地又移開了,“濟風軒力薄,我還需去其他幾處地方巡查,太雲門這處有雲石庇護,多少也比外麵要安全些,我便將這幾人留在此處。”

太雲門中無人出聲反對。在一陣嗡嗡的討論聲中,太雲門的門主躬身道:“這是自然,大敵當前,太雲門自當出一份力。若是監兵域主日後有需要用到我們的地方,盡管出聲。”

門主這般爽快,監兵麵上也鬆快了幾分,“辛苦你們了。此回情況緊急,太雲門實力比其他宗門要強,需要承受的,恐怕也會比一般宗門要多……還望諸位,做好準備。”

“自是如此,我太雲門自立宗之日起,便有這個覺悟。”掌門道,“能者多勞,太雲門既為三宗之一,自然不能隻擔著好名頭。”

此回牽涉到魔修來襲,道修自然需要團結一致。這是道修之中千百年來的規矩,亦是恒古不改的道義。

攘外必先安內。道修之間不成文的規矩,大敵當前,同道之人應當放下往日的糾葛,先除魔修,再議恩仇。

在這過程中,雖未有人明說需要聽誰的指示,然而各大道修宗門亦是隱隱以五位域主為尊。因此,監兵在此處一番布置,也無人異議。

監兵又與那門主交代了幾句,轉身準備離去。

他二人說的話未防著任何人,就連步驚川這邊,亦聽得清楚。

監兵最後說的話語是“我去尋那魔修出現的陣法”,而這話落到步驚川耳中,卻將他忽然驚醒。

魔修出現的陣法。

是啊,那處是重重防護之後的勾陳域,乃是道修最核心的地界如何會讓遠在千裏之外的魔修,如此輕易地到來。

除非……是傳送陣法。

方才他便察覺,此時出現的魔修與他那日在勾陳域所見的魔修,極為相似,他亦隱隱約約意識到,此事與阮尤脫不開幹係。

似是陽光撕裂迷霧,他先前那些猜測、那些隱約的預感,都忽然在此刻得到了證實。

監兵的話像是針線,將那些散落的線索串聯了起來,叫他終於意識到了此時的境況。

步驚川有些恍惚 ,思緒亂得像一團麻繩,以至於他在自己未反應過來前便已經出聲叫住了那位轉身欲行的域主:“……監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