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道心起誓,令天地作證,再由立誓人於自身神識之中種下誓言契印。

而有無違反誓言,則是立誓人本人最為清楚。一旦立誓人意識到自己違反誓言,那麽誓言契印將會生效,叫誓言所述落到立誓人身上。

因此,以道心起誓通常被看作最為重要的誓約,非重中之重,不可輕易為之。

白發女修——應當說是宋怡,在他剛將這要求說出口後便二話不說實行,足矣見其誠意。

宋怡念完誓詞,將雙手靈力凝於各自指尖,輕輕覆上自己額心。

那一點靈光,便自額間融入,根植於她神識之中。

宋怡如此爽快,倒是有些出乎步驚川預料。他也不怕對方耍手段,畢竟秋白就在一邊看著,宋怡若是有何異動,秋白顯然會比他更清楚。

對方既然已經給出了誠意,步驚川自然也不能怠慢。

“你先嚐試著將靈力匯聚至一處,注入這雲石之中。”步驚川不常教導人,他這些年都同秋白在外遊曆,也沒什麽與師弟師妹相處的經驗,更不會向他人傳授自己所學。因此,忽然要他教一名外人這些技法,並且那位外人還是長輩的時候,他多少顯得有些局促。

他每說一句話,都需要斟酌許久,考慮到宋怡是否能夠接受,以及是否能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他所講述的這些辦法都是根據他往常的經驗而來,也不知這般表達是否正確,以及,這辦法在別人身上是否有用。

好在宋怡畢竟修煉了這麽些年頭,對靈力的掌控能力並不弱。

步驚川最後道:“然後將注入雲石之中的靈力,凝聚成陣紋的形狀即可。”

宋怡照著他說的去做,如此做完後,二人都緊張地盯著那雲石,感應著其上的陣法之力。的確有一股磅礴靈力注入到那陣法之中,然而若是失去了後續靈力的持續輸入,那股磅礴靈力匯聚成的陣紋,維持不了太長的時間,又會逐漸消散。

好在步驚川先前留下的靈力所繪製的陣紋已然生效,雲石上的護宗大陣並未受到影響,二人也得空可以繼續研究問題處在何處。

宋怡的靈力隻能支撐這陣法一段極短的時間,她的靈力凝於雲石之中,並不能如步驚川靈力那般長久留下,形成陣紋。

步驚川百思不得其解,直感此事蹊蹺。

“這樣也足夠了。”宋怡再度嚐試了幾回後,無一例外都失敗了,她心中暗道一聲果然,一邊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淡聲道,“我原本也未敢奢望太多。如今我有了短暫修補護宗大陣的實力,這便足夠了。”

步驚川心頭卻有幾分歉意,“我本是想讓前輩一勞永逸的,沒想到竟是會遇到這種情況……是我失算了。”

“無妨。今日變數太多,能有眼下這般突破,我便滿足了。”宋怡輕笑一聲,“或許這個辦法,從最初開始,便不是留給旁人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正定定地落在了步驚川身上,似乎此話別有深意。步驚川的心思卻放到了別處,未注意到她的目光。

她這般神色,卻落到了秋白眼裏。

並且,無端覺得刺眼。

“有人來了。”秋白一直未出聲插手此事,此回出聲不過是為了提醒二人。隻不過他語氣裏隱約帶了些警告的意味,似乎是在警告著誰。

宋怡的視線飛快地在秋白身上劃過一圈,又收了回去。

來人正緩緩走近,她迎了上去,“肖長老。”

雲石上的護宗大陣重新發揮了作用,將大陣內的魔修剿滅。大陣之外的魔修,礙於陣法的阻礙,無法進入到太雲門中來,隻能在外徘徊。

因而太雲門中的弟子與長老,都終於迎來了喘息之機,也才有時間注意到步驚川這樣一個剛剛出現在此處的人。

那肖長老一臉倨傲,正用挑剔的目光在宋怡和雲石之間轉了幾個來回。

在見到那被修補過後的雲石,肖長老麵上也不免出現了幾分驚異神色,“雲石被修複了?”

宋怡沒有隱瞞,“正是,多虧了步小友的鼎力相助,原本受損的護山大陣亦被修補完成。”

肖長老滿意地點點頭,似乎正想再說些什麽,他身後有另一位長老聽到了,神色一變,快步走近。那位走近的長老嘴唇微動,似乎說了些什麽,外人卻聽不見其聲響。

想來是這二人交流時用了些傳音入密的法子,叫步驚川連聽都未聽得隻言片語。

他本以為那隻是太雲門長老內的普通交流,不想讓他這個外宗人聽到罷了。然而,在下一刻那兩位長老投到他身上的目光,叫他明白了此事似乎沒有這麽簡單。

“你是何人?”那位後來的長老率先開口問道。

不待步驚川回答,宋怡便開口道:“步小友乃是步驚川,師從長衍宗,擅陣法施布——方才正是得力於步小友的鼎力相助,護宗大陣方才得以再度開啟。”

誰知,聽得這句話,二位長老卻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

肖長老沉思片刻,拂了拂衣袖,道:“什麽長衍宗——我從未聽說過,這人,可靠嗎?”

步驚川聽得心頭生出幾分不爽。肖長老這般倨傲,說話間雖是談及他,卻連個正眼都沒有,擺明了便是要給他一個下馬威。

更何況,前不久才在太雲門中舉辦了折桂大會,長衍宗此回雖成績不出眾,卻也是到了太雲門參與折桂大會的。這肖長老說不知曉長衍宗,不止是給了步驚川下馬威,更是給了整個長衍宗一巴掌。

另一個長老適時道:“不過是些上不了台麵的小宗門,也不知道他們的辦法是否可靠。”

“二位若是有什麽話想說,不妨直說。”步驚川抿了抿唇,他如今心性雖有長進,然而對於這等不善的話語,且涉及到他出身的宗門,他還是有些忍不住了,“不必在此處貶低了我,再去貶低我出身的宗門。”

盡管知曉這二人在他麵前說這番話語,定是別有目的,然而步驚川還是忍不住同這二人置氣——無論這二人抱有何種居心,都不該這般說他出身的長衍宗!

肖長老嗤笑一聲,道:“此處乃是太雲門,哪有你一個外人說話的地方。”

另一位長老也補充道:“也是怪宋怡,竟連外宗人都敢隨意相信。如今竟是連雲石都給外人接觸,也不止是安的何種居心。”

“雲石之上的護宗大陣,乃是太雲門之根基,事關一宗安全。”肖長老搖了搖頭,“擅自將宗門陣法交於他人之手,罔顧大局,女子果然不為我所用。”

二人這般一唱一和,饒是步驚川,也多少看出了些不對勁來了。

這二位長老的惡意,並非隻針對他,而是他身後的宋怡。這二人,隻不過是借著踩他,來落了宋怡麵子罷了。

此回宋怡同他一道修複了雲石,扭轉了太雲門在對戰魔修之時的劣勢,定然會在太雲門之中被人提及。這兩位長老恐怕是因為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才在這節骨眼上想將宋怡敲打一番。

想通這其中關竅,步驚川也冷靜下來,還想著說靜觀其變,看看這二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誰知,一直未出聲的於任淩卻忽然道:“你們這般憑空捏造,汙我師尊與外宗友人清白,便不臉紅麽?”

方才二位長老說話期間,無人敢插嘴,四下安靜得很。於任淩聲音清朗,一開口便登時吸引了在場眾人的注意力。

兩名長老見是他,麵上那囂張神色褪去幾分,肖長老皺眉道:“你怎的跟著你師尊久了,開始替些外宗人說話?”

“師尊教養我多年,授予我許多道理。”於任淩死死盯著他們二人,“其中一條便是,不得信口開河。”

“步道友雖是外宗人,然而大敵當前,你二人可曾看清自己的敵人在何處?”於任淩越說越氣,聲音也不由得拔高了幾分,“你們如今不止辱我師尊,還辱誌同道合的道友,不知二位居心何在,可看得清這大局?”

他拿這兩位長老自己的話來刺這二人,令得這二人麵色也難看起來。

一旁,又有一位長老適時出聲勸導:“此事確實是宋怡做得不對……”

“我師尊哪裏做得不對了?”於任淩猛地回頭,打斷了那長老的話,“修補陣法,維護大陣運轉,保護太雲門安寧——她哪裏做錯了?”

有一位長老小聲嘀咕著:“一介女流,修行便是錯。”

那位出聲勸架的長老裝作沒聽見這話,隻道:“無論怎麽說她也不該讓一個外宗人接觸我們的護山大陣……”

“那你還有什麽辦法嗎?”於任淩冷道,“除了修補陣法,你還有別的更好的辦法嗎?莫非你要眼睜睜看著太雲門弟子與那些魔修死鬥,最後體力不支全數喪命麽?!”

於任淩方才一直都護佑在宋怡跟前,為的就是防止她在修補陣法之時被魔修襲擊。他的消耗並不大,方才能夠好好地站在此處。然而更多的太雲門弟子,修為薄弱,已然扛不住如潮水般的魔修,在陣法生效後,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如今看去,不少弟子已經受了傷,如若陣法不及時生效,恐怕……便不是受傷這麽簡單了。

“你們一直在指責我師尊,非是因為她所作所為有何缺陷,而僅僅是因為她身為女子。”於任淩道,“不是麽?”

於任淩一番話噎得那幾位長老說不出話來,又被說中了心思,幾位長老鐵青著臉,不再吭聲。

唯有最後開口勸架的那位長老,許是見得自己出麵調停也未有效果,反倒是被落了麵子,不由得有幾分生氣,“但是她也不該讓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觸雲石之上的陣法……”

“誰是不三不四的人了?”一直不作聲的秋白忽然道,“一群盜賊,占了別人家的東西這麽些年,主人不出現,便開始覺得自己是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