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監兵露麵之前,步驚川曾想過很多種可能。

來者實力高深,就連秋白也不免忌憚。既然跟著他們強闖入此處,聲勢還如此強硬,其目的必然不善。

步驚川曾猜測,那來者或是什麽不懷好意的魔修,又或是什麽秋白的仇敵,可他唯獨未曾想過會是監兵。

也沒想到是監兵。

監兵是什麽人?五位域主之一,守衛西方白虎域,硬生生攔在道修與魔修之間,守護了道修的地界數千年。要知道,近半個白虎域都與魔修接壤,魔修與道修之間,僅相隔一條界河,魔族若是從魔域入侵,首當其衝的便是白虎域。

監兵守護了白虎域千年,在這千年之間殺伐果斷,戰功累累,被世人尊稱一聲戰神。

而正是這麽一位護佑一方道修地界的戰神,卻忽然成為了在他們身後追逐的、不懷好意的來人。

步驚川尚且在原地愣神,監兵見得他表情,忽地笑了一聲:“很驚訝麽,東澤?”

步驚川怔住了。他的表字向來隻有親近之人才會喚起。就連秋白,也並非經常這般喚他,監兵到底是從何處知曉這個稱呼的?!

監兵分明知曉他的大名,卻偏偏這樣叫,還是這般似乎是極為熟稔的口氣……

見步驚川久久都未回神,監兵便不待步驚川開口,趁著步驚川愣神期間,飛快抬手,襲向步驚川手中的畫卷。

步驚川雖然尚未想通這其中的個中緣由,但他理智尚存,仍記得護住手中的畫卷。他疾退一步,躲過監兵的手,監兵卻不依不饒欺身而上,試圖更進一步。

再躲避下去也不是辦法。步驚川揚手揮出一道靈力,直直撞向監兵,意圖將監兵逼退。

監兵在見到他出手之時,麵具之下的嘴角緊繃了一瞬,顯然是警惕了起來,然而,在察覺那隻是一道靈力後,他又忽地嗤笑一聲。

監兵停下了向步驚川逼近的動作,揮手擊散了步驚川方才匆忙之間打出的那道靈力,“你現在怎麽成了這般無害的模樣,隻會這些虛浮的招數?”

步驚川氣結。他如今雖打開了靈脈,卻空有一身靈力,不知該如何驅使。先前隻是替秋白疏導靈力,用不著花太大的功夫,然而眼下要他拿這他自己也不熟悉的靈力去作戰,其實還不如他先前心動期時那般得心應手。

饒是如此,他在此刻也不願叫自己麵上露了怯。他緊繃著臉,盯著監兵,“與你無關。”

話一出口,他猛然想起這話似乎在很早之前,便在他二人之間的對話中出現過。

那時候在北鬥星城,是監兵說的這話。這回在這太雲門禁地,說這話的人倒是換成了步驚川。

“真沒想到能見到你這般一臉蠢相的模樣,”監兵麵上的笑容不減,“隻是我看你還沒想明白啊,莫非你的好秋白還沒和你說清楚情況?”

步驚川被他的話砸得一頭霧水,幾乎下意識地想反問一句“什麽情況”。可話到嘴邊,又生生忍住了。

監兵來到此處的動機本來便詭異,這話想來多半有詐,他若是輕易將心聲問出口,那便落到下風了。

他努力裝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道:“你若是隻與我說些廢話,大可不必在此處說。我若是想走,你也留不住我。”

本來他心中對自己如今的實力也沒有底,隻不過他不想在監兵麵前露怯,便裝出一副強硬的模樣。以他如今的修為,監兵要對付他,還得花些功夫,他若是能將監兵唬住,或許監兵便不敢輕易對他動手了。

然而,監兵並沒有他想象中好騙。

監兵冷笑一聲,“你如今連這力量也掌握不住,你覺得你能跑麽?”

謊話被當場揭穿,步驚川暗自咬牙,卻又無計可施。

而監兵卻沒有給他再思考的時間,襲擊驟然降臨。

萬千道金色靈力化作劍光,直朝他刺來。那劍光極薄極利,快得幾乎看不清蹤跡,叫人不敢小覷。

步驚川下意識地抬手一擋,凝出一道靈力屏障,硬抗住了監兵的攻勢。然而監兵這回僅僅是虛晃一槍,眼見著監兵再度伸手朝他襲來,情急之下,步驚川身上爆發出一股極為強盛的靈力,將監兵**開了。

監兵被靈力**開,麵上也不見惱色,反倒是不屑地冷笑一聲,“隻懂得使蠻力的人,不過如此。”

話音剛落,監兵的襲擊如雨點般襲來,片刻之間便叫步驚川左支右絀,幾乎快招架不住。

步驚川的反擊太過單薄無力,令得監兵越來越放肆,半點不將他放在眼裏。

他的心沉了下來。他知道監兵說得沒錯,他如今空有境界,卻無相應的術法。先前掌握的術法太過低級,在如今用出來,效果大打折扣,根本不能構成威脅。

眼下這境界與他先前的境界相差得太多,叫他控製住自己的靈力便幾乎是耗盡了全身力氣。

這般下去,定然是不行的,久而久之這局勢會對他自己不利。

步驚川下意識地便想取出自己的陣盤,然而在陣盤出現在手中的那一瞬,他忽然反應過來。

他可是陣修啊。

況且,如今有著這般的修為境界他未必需要用到陣盤……而是可以試著如同傳說中的大能那般,虛空成陣。

再者,前不久在周途城遭遇魔修襲城那日,他不正是以自己的身軀作了陣盤麽?

許是開啟靈脈之後,體內那磅礴的靈力給了他無盡的底氣,叫他膽子登時大了起來。

步驚川將陣盤收回到儲物戒中,靜氣凝神,開始用那靈力,在自己胸口上繪出陣紋。

靈光穿透衣衫,自步驚川的胸口之處透出。監兵見到那靈光後,有一瞬間的愣神。

便是現在!步驚川眼神一凝,鋒利如刀的靈力自他身上迸發,通過陣紋的指引,化作銳利流矢,直逼監兵!

那靈力迸發得毫無預兆,因著二人之間極近的距離,監兵即便及時回神,也差點躲閃不及,隻來得及微微偏了偏頭,躲過了大部分的靈力。

然而還有那麽一絲未來得及避過的靈力,擦著他麵上的麵具,令得那銀白的麵具上留下了一道裂痕。

殘留在那麵具之上的靈力仍舊侵蝕著麵具,那麵具不多時,便從那裂痕處開始,碎裂開來。

步驚川未料到監兵麵上的麵具如此不經折騰,不由多看了一眼。

可下一秒,他便愣在了原地。

監兵麵上的麵具碎裂成無數雖快,正緩緩剝落。監兵不耐等那麵具自行脫落,便伸手將麵上殘餘的麵具摘下,在手心中碾成齏粉,如流沙般從指縫滑落。

麵具一除,便露出了藏在麵具之下的,那副俊美無儔的麵容。

那麵容,步驚川熟悉得很。他足足看了四年,幾乎閉上眼都能將那張臉描摹一遍。那麵容幾乎是刻在了他心頭,盡管是在這要緊關頭,他在看清對方麵容時仍舊忍不住發怔發愣。

那是……秋白的臉。

定是有詐!

步驚川猛地回過神來,向後疾退一步,怒罵道:“無恥!你竟是化作秋白的模樣……”

監兵見他反應,也不急著追了,反倒在原地站定,冷笑一聲,“以你如今的境界修為,看清我臉上有無偽裝,不是很簡單的事麽?”

監兵如今見麵具已經碎裂,遂撤去了聲音的偽裝,用著與秋白一模一樣的聲線,甚至連語氣都差不了多少。

然而那傲慢的聲調,卻是秋白從未在步驚川跟前展露的。

步驚川渾身一震,確實如此,監兵說得沒錯,他的臉上沒有半點偽裝的跡象。可……世間有如此多奇異的方法,誰又知曉這是不是能夠掩人耳目的偽裝秘法?

步驚川這麽想著,努力安慰自己,監兵指不定是用了什麽奇異的手段罷了……世間哪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他二人長相的相似之處,已經不能用同胞兄弟來形容,完全就是……同一個人。

定然是監兵私底下用了什麽手段,叫他一時之間看不出破綻。監兵對這手段定是有著十分把握,否則,監兵不會這般篤定地讓他查探自己是否有偽裝。

畢竟,眼前站著的人,雖然外表與聲音與秋白一模一樣,連氣質都有九成九的相似,給步驚川的感覺卻是天差地別。監兵隻是用了些手段,讓他自己看起來像秋白罷了。

然而,監兵即使裝得再像,也始終不是秋白,不是步驚川的秋白。畢竟,秋白從來不會用這般冷的神色看著他。

可……若不是幻化外貌,又是什麽手段,能夠讓兩個人,變得如此相似?叫他無法從外貌與聲音之中查探出,站在自己眼前的,到底是誰。

正當他思緒混亂之際,監兵接下來的話語,便像是滴入油鍋中的冷水,讓整鍋油都沸騰起來,更叫步驚川的思緒驟然亂了。原本便岌岌可危的大腦,徹底喪失了思考能力。

監兵問的是:“你們進入此處尋的軀殼,到底在何處?”

作者有話說:

監兵:妹想到吧

以及,這周的更新任務是1.5w字,明天還有一更!就是明天的更新可能晚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