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驚川深吸一口氣,迫使自己靜下心來,又將神識沉入丹田,驅動自己丹田之中的靈力。

他本便處於心動期,隨時能夠結丹,因此靈力凝實,丹田之中隱有華光。他此刻便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去是呢還能的靈力都從丹田之中抽出,逼入全身經脈之中。

他清楚記得,他身體深處正有著一股不為人知、甚至不受他自己所控的力量。步維行曾經同他說過,那是因為他體內天賦靈脈,隻是怕他年歲尚小,無法掌握這股力量,因此才設下封印,將他體內的靈脈封存

若是想打開……

步維行當時隻說,等到他自己想打開的那天,便自然而然能夠打開了——這股力量,想來也該是受他控製的。

眼下秋白陷於危難之際,他自然不能拖延。先前秋白與陵光都能夠尋到他身上的靈脈,想來這靈脈藏得不深。

然而當時步驚川卻來不及問步維行,他自己身體為何有靈脈,也不記得問秋白,為何陵光與秋白他們,能夠輕易找到他身上的靈脈。這分明是他的身體,他卻發現自己對自己的了解才是最少的。

靈脈,分明是那天地之中靈氣匯聚之處,流淌在天地山川之下,作地殼之血脈。靈脈一物,乃是天造地設,絕非凡胎肉體所能承受,他在此前,從未聽說過有過體內生出靈脈的先例。

人的身體無法承受如此磅礴的天地之力,更無法讓靈脈蘊於體內,靈力為己用。

倘若體蘊靈脈一法能輕易施行,那麽世間如此多實力高深的大能,若是知曉這個方法,恐怕早早將世間靈脈納為己用了,哪還輪得到他。

如今既然無人常識將靈脈蘊入體內,恐怕原因有二:一是無人知曉,二是嚐試的人終走絕路。

然而世間大能無數,他們為了提升自己的修為而無所不用其極,這般方法,恐怕早有人嚐試過。至今也無人聽到此法風聲,想來多半是沒有什麽好結果。

那可是他自己身上有什麽異樣?

步驚川自己清楚,他與常人,有著些微的不同。從出生到如今所見所聞的畫麵,他都能都記得分明。

自從四年前去過羅家村那一回後,幼時被步維行刻意掩蓋的記憶,如今都一一浮出水麵,清晰無比。他甚至能記起,他那位生母將他孕育在體內時的畫麵。

這無論如何都不正常。

他原本以為像他這般是常態,然而在找旁人旁敲側擊問過後,他才知曉,普通的嬰孩,通常在二三歲之後才會開始記事。他能夠將幼時所見記得如此清晰,著實離奇,已然不是記性超群這麽簡單。

可是因為他體內有靈脈的緣故?但問題便又回來了,為何他體內能夠蘊藏靈脈?

這一切,至少他在此時都不得而知。

不知是步維行騙了他,有所隱瞞,還是此事,就連步維行都不甚清楚。

但那些事情日後自會有結論,眼下最重要的事,還是幫助秋白解決眼前的困境。

他自己的靈力不足以絞斷那血線,那麽他便需要動用那靈脈的力量。相信以靈脈的力量,那血線在他手下便再無掙紮之力。

步驚川咬牙,驅使全身的靈力遊走於經脈之中,去尋找蘊於自己體內的靈脈。

他隱約記得,秋白似乎曾在很早之前警告過他,那是蘊含了他本命真元的靈力,不能輕易動用。

然而他卻別無選擇。

現在他二人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更加不知道那身後的追兵到底有沒有隨著他們進入這處幻境,他們孤立無援,唯一能幫秋白的,隻有他。

也隻有他。

秋白不能出事,更不能在他眼前出事。

神識沉入位於丹田的氣海之中,他的丹田中尚未凝聚出金丹,然而因為他如今修為境界處在快要結丹的邊緣,因此靈力都呈極為粘稠的液狀,隨時都能夠凝結成金丹。

然而這卻不是他要找的東西。

靈脈……他身體中的靈脈在何處?

先前無論是秋白還是陵光,想要開啟他體內的靈脈,俱是在他額間輕點,便能輕易開啟。然而他的神識便是聚攏於額前,那處有無靈脈,他自己清楚。

但他還是不死心,總覺得唯一的希望是在識海之中。

然而在他的仔細查探之下,並未在識海發現半點異常。他有些失望,神識退出了自己的識海,試圖在其他地方尋出些許痕跡來。

先前無論是哪次開啟那靈脈,他都能察覺到那靈力正是從他識海之中湧出,因此,他才對他的識海報以極大的希望。

可除了識海之外,他再也沒有了其他的線索。

步驚川有些氣餒,卻又不甘心此回一無所獲,隻能操縱著自己的神識,在體內遊走了一遍又一遍。

沒有,還是沒有,

靈脈,到底在何處?

最終,神識消耗得太過,他也有些吃不消,最終隻能不甘心地退出了自己的身體,重新回到識海之中溫養。

他看著秋白半闔雙目的樣子,從未有如此痛恨自己無能。

他先前或許會覺得自己無能,然而遠不如這次的無力感來得這樣強烈。

他似乎從未陷入過真正的困境,以往的困境,再艱難,秋白都能在他身邊。即便是在周途城時,他也因為知曉秋白在附近,才那般大膽激進。

而如今,陷入困局的隻有秋白……他孤立無援,卻又不知自己到底該做什麽。

若是先前,他多問一句步維行……

若是先前,他多問一句秋白……

若是先前,他多問一句陵光……

那知曉內情的三人之中,但凡他問過其中一人,恐怕他如今都不會如此被動。

他先前不過是還龜縮在步維行與秋白等一眾人編製的保護網之中,自以為是靠著自己闖**才有了如今實力。然而,他如今才驚覺,無論到了何處,他也無法擺脫這二人的影子。

如今一人不在,另一人身陷囹圄,他才發現自己原來一直是如此地依賴這二人。

可現在卻不是適合妄自菲薄的時機,秋白的狀況,步驚川不能不管。如今隻得死馬當活馬醫,放手拚一回。

他運轉起周身的靈力,將靈力蘊於經脈之中,努力回想著,在周途城的那一日,他體內靈力的流向。

平日裏,經脈隻會流經少量的靈力,多數靈力都是蘊於丹田之中,待到需要用時才會流出。而在此時,步驚川同時調用整個丹田的靈力,將經脈塞得滿滿當當。經脈被靈力撐得發疼,他的經脈並不能同時承受如此多的靈力,因此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股撕裂感。

他的經脈不堪重負,因為過度的靈力而開始崩裂。

步驚川咬緊牙關,再度驅使更多的靈力流淌至經脈之中。至少現在經脈還未完全碎裂,他還有機會!

先前的靈力隻是停頓在全身的經脈之中,還未流轉。步驚川並起二指,將靈力渡於指尖,凝成一道薄薄的靈力利刃。

那龐大的靈力在他經脈中流轉的感覺並不好受,宛如刀割,又如有什麽在經脈之中橫衝直撞。

仿佛他經脈之中困了一頭凶獸,正撕咬著囚禁著自己的囚籠,肆意衝撞著,迫不及待從這囚籠之中掙脫。

步驚川的牙關幾乎要被自己咬出血來,他口中彌漫起一股鐵鏽味,正是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血腥,蓋住了他所有的感官。他將那經脈之中的凶獸逼向指尖,那鋒利薄刃登時迎風暴漲,從小小的一片樹葉大小,登時變成了匕首大小。

步驚川便持著這靈力薄刃,向秋白身上的血線割去。

一下,兩下,對那血線毫無影響。

步驚川卻視若無睹,隻將那靈力薄刃充作鋸子,一手拽著那幾乎在秋白身上生根的血線,另一隻手持著那靈力薄刃在那血線上磨著。

既然砍不斷,那便磨,磨都要將這血線磨斷!

這是步驚川腦海中僅存的念頭。

他渾身經脈都漲得發疼,丹田也因為過渡輸出靈力,而導致一陣空虛,發麻發酸。自丹田處傳來的疲憊感,叫步驚川渾身不舒服,身體仿佛隨時都要散架,然而他卻仍舊停不下手中的動作。

盡管大腦被疼痛的信號占據了大半,解救秋白這個念頭,便占據了剩餘的部分。

他不知體內的經脈有沒有被靈力撐破,或許有,又或許是他疼得麻木的錯覺。

丹田中的靈力很快便被他消耗殆盡,再也榨取不出半點靈力,全身的經脈失去了這靈力源頭的供給,那股刺骨的疼痛也在散去。僅剩的最後一點靈力,正漫上步驚川的指尖。

疼痛散去,他意識模糊了一瞬。

便在他意識模糊之際,未察覺他指尖湧出的靈力,忽然變得磅礴強大,帶著無限的生機。

方才那久久都無法斷開的血線,也在這時斷裂開來。

血線竟是連這靈力薄刃的觸碰都承受不住,直接化為齏粉。

這個認知令得步驚川猛然清醒過來,他來不及查看自己指尖的靈力,便急急忙忙上前去查探秋白的情況。

秋白麵上痛苦的神色已經散去了,那血線碎裂,化成飛灰飄散於空中,也沒有在秋白身上留下半點痕跡。

“秋白……秋白?”步驚川小聲喚著秋白的名字,看著還未轉醒的秋白,心不由得吊到了嗓子眼。

秋白仍在粗粗地喘著粗氣,似乎還無暇看他。

然而從秋白神色上看,秋白應當是醒了。

“秋白,我是步驚川啊。”步驚川小聲地說著,試圖得到秋白的回應,“你還好嗎?”

過了許久,秋白才動作僵硬地動了動,微微朝著他偏過了頭,“東澤?”

這一聲輕喚,聽在步驚川耳中,宛若天籟,叫他心中壓著的那塊巨石登時輕了。

“是我。”他連連點頭,生怕秋白看漏了他的動作,又拉著秋白的手,捂到自己的臉上,“是我。”

秋白用力地眨了眨眼,那副茫然神色才收起了些許。他張了張嘴,似乎準備再說些什麽,然而他忽然麵色一變,張開的嘴又狠狠閉上了。

秋白偏過頭去,不再看步驚川,然而從喉間泄露的一聲悶哼卻暴露了他的境況。

作者有話說:

收回了開篇的一點伏筆(?

下章要搞事啦,推遲到周五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