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在此處為二人取暖,還需要消耗靈力。考慮到此處秘境情況詭譎,二人商議過後還是決定小心為上,在此地生火,讓秋白多節省些靈力。

進入這幻境前,二人也未料到會在此處碰上如此境況,因此也未帶柴火。再環顧四周,此處除了這墨葉白竹和雪,再沒有其他的東西。

步驚川隻好硬著頭皮打起了這墨葉白竹的的主意。然而他手邊也沒有趁手的工具,隻得暫且先委屈著金素劍,當一回砍柴刀。

天知道步驚川先前有多嫌棄步維行將靈劍當作燒烤簽的行為,然而他眼下也要將金素劍用作砍柴刀,同步維行比起來,也是不遑多讓了。

步驚川先是試著用金素劍斬了幾支竹枝,不知是金素劍太過鋒利,還是這墨葉白竹太過脆弱。這看似堅硬的墨葉白竹,在金素劍下猶如脆弱的紙張,輕而易舉被分為了兩半。

不出片刻,步驚川便收集起了不少的竹枝。那竹枝看著雖厚實,然而步驚川經手後卻發現並不是這麽一回事。被他斬下來的竹枝如紙一般,輕飄飄的,稍不注意,便會被那夾雜著雪花與竹葉的狂風卷走。好在秋白的靈力屏障能夠隔絕那狂風,才使得他們用來生火的那堆竹枝不至於被狂風吹得失去蹤跡。

待到生火之時,更是奇特。原本步驚川還有些擔心那竹枝無法點燃,誰知那竹枝在觸到步驚川用靈力凝出的火焰時,卻像紙一般一點就著。

“這墨葉白竹倒是稀奇。”秋白麵上掠過些許驚訝神色,“這等奇異的靈植,我竟是從未聽聞。”

就連秋白這般從千百年前修行到如今的存在,也不知曉這墨葉白竹的存在,那這墨葉白竹的罕見程度可想而知。

步驚川有些猶豫,“那我這般燒了,會不會太暴殄天物了點?”

秋白此時已經恢複了人形,聞言失笑,環顧了一周,“你看此處這墨葉白竹如此密集,怎的輪得到你擔心這種問題了。”

“這不是因為我方才沒見著竹筍嘛……”步驚川嘟囔了一句,“不是說有冬筍同春筍嘛……”

秋白聞言搖了搖頭,“許是季節還未到,你才見不到罷了。”

這也不奇怪,外界雖是夏末秋初,然而這處幻境卻早早地進入了寒冬,這處時間與外界不同也說不定。

雖是如此,步驚川心頭的怪異感仍是揮之不去,“但我覺得此處幻境著實反常……”

秋白忍不住伸手點了點步驚川的額頭,“此處隻是幻境,你分明知曉這點,這麽較真做什麽?”

盡管二人此前不是沒做過更親密的動作,然而秋白帶著寵溺與親昵的口吻做出這番舉動,還是叫步驚川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了些許。

“左右這竹子還看不出有何奇異之處,眼下先用著些也無妨。”見步驚川愣神,秋白接著道,這麽說過一句後,便打算將這話題揭過去了。

步驚川卻完全沒將秋白後麵的這一句話聽進去,他滿腦子裝的,都是方才秋白那一個小小的舉動。他忍不住伸出手,握住秋白點在他額頭上的手,胡亂應了一聲。

他將秋白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口,將秋白的手印在心口的位置,雙眼仍是直勾勾地盯著秋白。

掌心下,是步驚川持續跳動的心髒,比往常的時候跳得快了些,也更激烈了些。秋白的目光從自己的手背移到了步驚川的臉上。

一對上步驚川那充滿暗示的目光,秋白也沒有扭捏,隻湊上前在他唇上落了一吻。

那一吻一觸即分,帶了些許安撫和誘哄性質,仿佛在哄一個不懂事的小孩。步驚川有些不滿,仰起頭追逐秋白離去的唇,想要再進一步。

而他的動作卻被秋白的一隻手指給按了回去。

秋白的食指抵著他的唇,唇邊正噙著一抹笑意,“不是說想休息?”

步驚川自知理虧,也知曉此時不是適合調情的時候,隻得咕噥了一聲,鬱悶地坐回了原來的地方。

秋白用靈力築起的屏障,阻絕了外麵的風雪,眼前燃著的火焰,為他二人留下了一個溫暖的空間。

這麽一停下來,步驚川的倦意也不由得上湧。

他往後縮了縮,不經意間便縮到了秋白懷裏。

秋白由著他在懷裏亂動,自己也換了個姿勢,換成了手臂環著步驚川的姿勢,不讓步驚川從自己懷中滑下來。

他們二人誰都知曉眼下這個環境,若是秋白變回獸形,能讓二人更舒服些,然而二人都極為默契地不去想此事。

步驚川極為享受這般二人相處的時刻,恨不得這樣的時間再長一些才好。

他仰頭看著秋白,還是有些賊心不死地抬起手,撫過秋白的側臉,又用拇指輕輕揉搓著因為方才那一吻而染上豔色的唇。

秋白將他的手拿開時,他心底還有幾分失落。

然而,秋白下一刻卻彎下腰來,覆在他的唇上,同他交換了一個纏綿的吻。

溫熱的氣息逐漸交融,在這冰天雪地中逐漸變得滾燙灼熱。

接著,戛然而止。

“滿意了?”秋白的抽離和這個吻開始時一樣突兀,步驚川仰躺著看向他,目光中有幾分茫然。

“嗯。”他應了一聲,微微眯起了眼,“滿意。”

秋白笑了一聲,那笑意極輕,片刻就消散在空氣中,“那便睡罷。”

許是先前也累得緊了,一番折騰過後,步驚川很快便陷入了睡夢之中。

礙於此處情況未明,步驚川睡得並不死。不知睡了多久,步驚川迷迷糊糊間,忽然察覺正攬著他的秋白身子晃了晃,輕嘶一聲,保護著二人的屏障一震,登時被風雪尋得了縫隙進入。

被這寒風一凍,步驚川的睡意登時沒了大半。

“怎麽了?”步驚川猛地睜開了眼,第一時間便朝秋白望去。

“無事。”秋白仍是那帶著安撫的語氣,“方才隻是風陡然大了些,我未反應過來,你繼續睡便是了。”

步驚川定了定神,驅走幾分睡意,皺起眉頭看向秋白。照理說,以秋白的實力,這處的寒風即使加強了,也不會如此輕易破開秋白的靈力屏障。

況且,他也未忘了,方才自己半夢半醒間聽到了秋白的一聲悶哼。

“你是不是未同我說實話?”步驚川稍稍加重了些語氣問道。

秋白移開了視線,躲過了目光與他的對視,“……不是什麽大事。”

相處如此久,步驚川如何看不出來,秋白試圖避重就輕的態度?他追問道:“不是什麽大事,那為何說不得?”

果不其然,秋白被他這一追問,也有些支支吾吾的,“不過是有些頭暈頭疼罷了,也就一小會兒的事,現在已經好了。”

“這是為何?”步驚川的眉頭皺得更緊。這等小毛病雖在凡人身上極為常見,然而修士身體向來強健,少有這般瑣碎的問題。即便有,也多是因為天生體弱,從娘胎裏帶出的毛病,或是受過什麽傷,舊疾未愈帶來的毛病。

可秋白那等修為,又不是天生的病秧子,也未見最近秋白受過什麽傷,這又是為何?

莫非是因為秋白當初被迫與自己的肉身剝離有關?眼下秋白的反應,可是因為靠近了自己的軀殼,因此才會覺得不適?

這麽想著,步驚川忽然慌起來,就連責備秋白試圖隱瞞這一事都顧不上了。

他見秋白確實不像有什麽大問題的樣子,隻能推測是不是因為秋白太過勞累,才會出現方才的變故。自他們進入幻境以來,秋白便一直在消耗靈力,從未停歇。

此事是他疏忽,竟未預料到秋白軀殼對秋白自己的影響。

“我現在休息好了,”他強硬道,“現在,輪到你休息了。”

秋白搖了搖頭,“休息於我而言並不是必須。”

步驚川微微皺了皺眉,“但你這樣……多少也需要休息一番。後麵我們還不知道要走多久,況且,萬一遇上了什麽狀況,你若是不休息……”

“無妨,”秋白仍是堅持道,“不睡覺而已,這影響不了我多少。”

步驚川聞言嘖了一聲,一骨碌坐起身來。往時若是他提出同秋白一同休息,秋白也少有拒絕的時候,頂多便是他看不到秋白睡著的模樣。

再仔細一回想,秋白似乎極少在他麵前合眼,不知是真的不需要休息,還是……思慮太重的緣故。

“你仍是在擔心你軀殼的事嗎?”思前想後,似乎也隻有這一個可能,步驚川咬咬牙,還是直接開口了,“如今我們已經到了這處,我亦與你一起,你還在害怕什麽?”

這也是他想了許久也未能得出答案的事。他已經承諾過不止一次,說自己會與秋白一道,然而秋白卻始終沒有與他透露他到底在害怕什麽,這叫他感到無比地泄氣。

秋白或許是有些近鄉情怯,這也是人之常情。然而秋白未主動同他透露過半點情緒,這些僅僅是他的猜測而已。

秋白說什麽要與他開誠布公,有事不能隱瞞,而秋白自己卻沒有做到。

在步驚川年少時,一是由於自己的修為低微而自卑,二是因為當時二人的關係不如如今親密,他從未過問秋白的秘密。

時至如今,步驚川卻忽然發現,自己與秋白,在這些事上其實仍是與先前無甚差別。二人直到眼下,也還未坦誠。

他心中暗暗告訴自己,此事急不得,還是需要同秋白慢慢地談。

他還須得慢慢告訴秋白,自己如今是站在與秋白平等的角度,而不是一個需要保護的弱者,一個不能與他共同承受未知的伴侶。

他如今或許能力尚且不足,然而他還年輕,他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成長。正如他最初明了自己心意那時,想要站在秋白身前一般,他不懼怕同秋白共同承受那種未知,他唯一憂心的便是秋白受到傷害。

步驚川傾身攬住秋白的脖子,將整個人埋在秋白懷中。

二人脖頸交錯,一時間親密非常。他的呼吸落在秋白的肩頭,仿佛就要與秋白整個人融為一體。

他今年堪堪滿十八歲,身材尚且單薄,就連他將秋白攬在懷中也難做到,因此,他想安撫秋白,隻能用這般仿佛是他在撒嬌一般的姿勢。

也不知道是誰在安撫誰。

“秋白,我很擔心你。”步驚川輕輕歎了一口氣,心中的無力感因為此事再度上湧,他用臉頰輕輕蹭了蹭秋白的脖子,“就當是為了我,你先休息一下好不好?”

二人的胸膛因為他這動作,緊緊貼在了一處,他感受著秋白沉穩的心跳,心中思緒萬千。

“總該有人要放哨……”秋白看起來似乎還想掙紮一番。

“我替你看著。”步驚川說著,直接堵死了秋白接下來的話,“大不了等你休息完,我再休息一會兒。”

秋白見他堅持,又想著在此處未必會有什麽突發狀況,無非便是此地風雪大了些。他們進入此處,還未遇到除他們以外的第三個活物,變數應當很小。

秋白神色變幻多次,終究是應了下來。

二人在片刻之間,變換了姿勢,換成是秋白躺在步驚川懷中。

此地寒冷,然而從步驚川那處源源不斷地傳來了體溫,溫暖熨帖,令得秋白原本清醒的意識都生出些許倦意。他原本隻打算閉目休憩一小會兒,卻不知不覺間生出了濃厚的睡意。

或許隻有在這人身邊,被對方以這般保護的姿態保護著,才能令他安心些許。

迷蒙間,一個小心翼翼的吻落在他的眼睫,輕得好似他的幻覺。

那吻鄭重卻又輕柔,懷著無比的珍重。

耳邊傳來了步驚川壓低了的聲音:“睡吧。”

秋白意識逐漸模糊,陷入了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