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日因忙著推演陣法,步驚川消耗精神消耗得有些過頭,待到第二日睜眼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窗外昏黃的天色正逐漸暗下來,他借著最後的一點天光,視線在房中搜尋了一番。
沒有找到秋白的蹤跡。步驚川心想,也許是秋白暫時出去了,也許是秋白已經回到了金素劍中。
無論是哪種結果,都叫他心頭升起幾分失落。雖說二人顧忌如今身在太雲門,不好做得太過,但是哪有秋白這般……第二日不見蹤影的?
想起秋白,他眼前便不由自主浮現出昨夜的一幕,不由得漲紅了臉。
秋白沒有絲毫嫌棄,半是哄半是順從地替他紓解了他的欲望。
他昨夜原本便疲憊,又受了情欲的影響,到最後的時候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隻記得鋪天蓋地的快感,以及秋白最後寬慰他的一聲“睡吧”。
他身上幹爽得很,沒有了昨夜的粘膩,想必是秋白替他收拾過了。
此時一想到秋白,他便止不住地一陣愉悅。
截然不同的情緒混雜在一處,叫他心頭生出幾分別扭。
他隻覺得自己太過幸運,以至於這般幸福的感覺,有幾分不真實。誰能想到如秋白那般的人,能夠對他百依百順,還包容著他的任性。
此前他總覺得秋白這般的人,與情欲放在一處,是對秋白的褻瀆。然而昨日秋白分明用自己的行動告訴了他,他不必因為身份而對秋白有所顧忌。
秋白……秋白……
他在心中默念著秋白的名字,仿佛這樣便能叫自己滿足。
仿佛是聽到了他的呼喚似的,有人推開了他的房門。
步驚川循聲望去,卻見是秋白提著食盒進來了。
見他睜著眼,秋白麵上多了一分欣慰,“我估摸著你這段時間應當醒了,便替你去尋了點吃的。”
說著,秋白緩步朝床邊走來,又在他身邊坐下。
步驚川觀察著秋白,秋白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不見他神色間的不自在,也未見到別扭。
步驚川不由得悄悄鬆了一口氣。
他見秋白背對著他坐在床邊,正全神貫注地擺弄著麵前的食盒。便靠了過去,從背後摟住了秋白。
他將雙臂搭在秋白肩上,自己的前胸貼著秋白的後背,狀似不經意地道:“你帶了什麽?”
他相當享受眼下這般與秋白能夠肌膚相親的感覺,聲音也不自覺懶散許多。
食盒也恰在此時打開,其中的餐食也被秋白細心擺放到桌麵上,步驚川微微**了下鼻子,食物的香味撲麵而來。
“我見你那日在酒樓中,似乎挺喜歡這個。於是給你打包了點。”秋白說著,拉了拉步驚川搭在他身上的手,“先吃飯。”
步驚川已經將那日在酒樓中發生的事給忘得差不多了,對自己吃了什麽更加沒有印象,卻沒想到秋白一直在暗中注意著他的喜好,不禁讓他心頭一暖。
他又伸長了脖子在秋白臉上落了個吻,這次,秋白又極快地避開了。
似乎反應過來這般直接避開不太合適,秋白又補充道:“大白天的,不要老是這般。”
步驚川下意識回答道:“那夜晚就可以麽?”
話剛出口,他忽然想起昨日的夜裏,秋白與他是何等地親密,又是何等地包容著他,順應著他的欲望。
步驚川的臉上有些發燙,視線一撇,忽然又見到秋白麵上也升起幾分薄紅。顯然,秋白與他不約而同地想到了昨天夜間的事。
步驚川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秋白不會以為他是那等腦中隻剩下情情愛愛、白日宣那什麽的人罷?
雖然他多少有些食髓知味,貪戀昨夜的快樂,然而眼下該做何事,事情的輕重緩急,他心中也是有數的。昨日還是秋白執意讓他休息,才沒有去尋陸連峽一行人。今日休息完畢,便再耽擱不得,他也該抖擻精神,將這個好結果告訴他們。
他連忙收回了手,身子也不再壓在秋白身上,生怕秋白覺得他輕浮。他乖乖地在秋白的目光中爬下床,在秋白的對麵正襟危坐,沒有半點多餘的動作。
然而見到秋白半天也不答話,他多少有些心慌,頻頻抬頭去打量秋白的神色。
見得他神色,秋白好笑地挑了挑眉,“……你不吃飯,一直望著我做什麽?”
秋白原本便生得好看,步驚川知道。秋白笑起來更好看,步驚川也知道。
然而當秋白這般笑著望過來的時候,挑眉的動作落在步驚川眼中,卻無端添了一抹豔色。
這抹豔色,叫步驚川方才按捺下去的心思又蠢蠢欲動起來。他伸手想去碰秋白的手,卻被秋白不著痕跡地避開。
見狀,步驚川難免有些失落。他以為,經曆過昨夜那般親密,他同秋白的關係應當有些許轉變的才是。然而秋白待他的態度,卻如先前一般,幾乎看不出什麽差別來。過了昨夜的親密後,秋白便又變回了那個往日裏細致體貼,冷靜自若的劍靈。
……其實也不是,昨夜裏的秋白對他有求必應,也仍舊細致體貼。
秋白待他,似乎從始至終都是一樣的。哪怕他們如今關係已經不同於往常,然而秋白卻仍舊拿著先前的態度對著他。
秋白待他的態度,明顯與常人不同,步驚川非常清楚這一點。然而即便再不同,在對著自己時,秋白卻從始至終幾乎沒有變化。
是因為習慣了這般與他相處,還是秋白不適應過於親密的關係……還是秋白自己不喜歡這般親密的關係?
最後一個猜想令得步驚川喉頭一梗,一股惶恐在心頭漫延。
他最受不得這般懸而不決的不安定,於是近乎自虐地開口問道:“秋白,你如今可是嫌棄我了?”
秋白未料到他會這麽想,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想了許久,才想到或許自己方才避開了步驚川的手的動作,令得步驚川有些惴惴不安。
他有些哭笑不得,未想到步驚川竟在這種小事上如此敏感,雖然他確實對對方黏黏糊糊的態度有些不適應,卻絕非反感。
他隻不過是……許久都未能適應對方的這種轉變罷了。
特別在那一夜,頭腦發熱答應步驚川的示愛,將兩人關係推得更進一步。步驚川倒是開心了,然而他自己卻始終心中惶恐,久久都不能適應。
步驚川心中惶恐慌亂,他自己又何嚐不是。
也就在昨夜,或許是因為夜間更容易令人衝動,或許是他昨夜被步驚川所蠱惑,亦或者是他隻是在單純地憐惜對方,這才頭腦發熱替步驚川紓解欲望。
他方才也注意到步驚川想要更進一步的嚐試,然而他過了昨夜後,卻隻想回到原來的狀態,因此一直都選擇回避步驚川的示好。沒想到步驚川竟是敏感地察覺到了他的不妥,並且極快地作出了反應。
“沒有,”他斟酌著措辭,極力想著要如何安撫對方的情緒,“隻是我自己……一時之間還未適應罷了。我還需得,慢慢來。”
他一句話說得磕磕絆絆,步驚川抿了抿唇角,神色透出幾分委屈,似乎還想說什麽,隨後又忍住了。
那些猜測,畢竟還是步驚川自己的想法,他不該用自己的想法去影響秋白。他不希望秋白因為他,而被影響了判斷。
若是秋白真的不適應與他這樣的親密關係……
步驚川搖了搖頭。將自己心中的顧慮全數甩了出去,
他不允許自己這麽想,他在這一事上難得地想自私一回,不給自己與秋白任何退路。
他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吃食上。
那些吃食放了一會兒,已經沒有最開始那麽燙,變得勉強能夠入口。
秋白估計是顧忌著他前兩日中沒有好好吃飯,買回來的都是口味偏清淡的東西,譬如魚片粥,又或者是南瓜餅,還有一小碟蒸的山藥片。
都是凡人最尋常不過的吃食,不帶一絲靈氣,煙火氣十足,隻稍微聞一聞,便叫人食指大動。
步驚川畢竟餓了許久,當注意力移到吃食上去的時候,先前考慮的那些事便沒有過久地困擾他。
一碗熱粥下肚,熨帖了空**已久的腸胃,步驚川不由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帶回來的點心與吃食都是步驚川喜歡的,秋白也不吃,滿滿一桌子的東西份量其實也不少,隻是被步驚川風卷殘雲般全數收納。
吃完後,步驚川停滯了許久的大腦終於開始工作。
先前的那些彎彎繞繞被他拋於腦後,開始響起正事來。
先前他如此花費精力,不過是為了能夠讓所有人看到陸征命牌之中,那一縷神魂重現的陸征生前所見的畫麵。
眼下既然已經出了結果,那便須得抓緊機會解決此事,避免夜長夢多。
疏雨劍閣的人落腳的院落正巧在長衍宗的院落對麵,即便是這個點,叫孟書寒與孔煥前來,也不是件麻煩事。
隻是陸連峽不願在於任淩師父那處落腳,隻轉而住到了陸征生前所在的那個院子,那院子位置有些偏僻,離他們這也有些遠。隻是此刻時候不早,步驚川擔心陸連峽已經休息,生怕打擾到對方。
然而夜長夢多,步驚川比誰都清楚這一點。當初正是他與孔煥離開太雲門幾日,便叫人抓住了先機,將毫無防備也無還手之力的陸征,害死在那個小院之中。
一番權衡利弊後,步驚川還是決定叫上陸連峽。
時間緊迫,加上也是有陸征的前車之鑒在此,令得步驚川不敢掉以輕心。有些事,若是他不抓緊機會同對方說明,就怕對方以後都沒有機會知曉此事真相。
步驚川剛從漫長的睡眠之中醒來,身體尚且疲憊,加上剛飽食一餐,整個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在他等待另外三人到來的期間,秋白搖醒了他數次。
秋白有些擔憂,道:“若是真的撐不住,你今日便先睡了,明日再說也不遲。”
步驚川搖了搖頭,“有些事情還是得抓緊。我明日,便要去找洛清明麻煩了。左右也是累這一會兒,我待會便睡了。”
說著,步驚川拖長了聲音,又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秋白見狀,也不堅持勸他,隻歎道:“你啊,什麽時候多顧著你自己一下。”
步驚川笑了一聲,伸手拉住了秋白的手,“這不是有你在嗎。”
秋白微微一愣,猶豫了片刻,終歸還是沒有抽出自己的手。
步驚川便望著二人牽著的手笑,秋白見狀,有些無奈。伸出了另一隻空閑的手,將步驚川垂落的劉海輕輕撩了上去。
步驚川便借機用臉在秋白手中蹭了蹭,“你若是不習慣太過親密的關係,那我慢慢等也行——或者,如今這樣便很好。”
他這話惹得秋白不由得收緊了那隻與他交握的手,二人指節交錯,將這個十指相扣的動作嵌死了。
左右要等的人還未來,秋白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微微彎下腰,在步驚川唇上落下一吻,“這樣很好,但這並不能滿足我。”
步驚川有些訝異地瞪大了眼。這還是秋白第一回 如此肯定地給他回應,希望二人之間的關係再進一步。
步驚川方才為自己做了許多的心理建設,甚至都準備好了二人這般的關係一直維持下去的準備,然而秋白的這一句話,卻令得他心頭狂喜,心髒砰砰直跳,整個人都被撲麵而來的狂喜所籠罩。
到最後,千言萬語,萬千思緒,隻剩下了一個“好”字。
作者有話說:
小媳婦心態不可取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