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連峽能活到這個歲數,多少也是見識過點東西,人也不蠢,因此被這一提點,便極快地反應過來了。

然而他顯然也是不敢再輕易相信眼前幾人,麵上仍是將信將疑的神色。

幾人心中都清楚,眼下想要再贏得陸連峽的信任,恐怕也有些難了。

步驚川解釋道:“疏雨劍閣弟子眾多,你眼前的這二位,對靈溪宗並無惡意。”

陸連峽方才的一口氣如鯁在喉,聽得解釋,也不知他信了幾成,隻聽他生硬道:“空口無憑。”

步驚川細想片刻,道:“便憑陸征生前,曾經同我們透露過靈溪宗命牌的功能。”

步驚川對這靈溪宗知之甚少,這命牌的用處他也是第一回 聽說,然而能夠見到死者死前最後所見,這等作用,在整個大陸上也是鮮有耳聞,想必這正是靈溪宗獨有的秘術。若是傳出去,趨之若鶩者不知幾何。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弱小如靈溪宗,坐擁這等秘法,定將招來腥風血雨。因此,靈溪宗從未對外宣稱過這命牌的作用。

他們能得知那命牌的秘密,也唯有靈溪宗的弟子主動告知。

陸征自幼跟隨在陸連峽身邊修行,品性如何他自是清楚。陸征向來謹小慎微,若非走投無路,加上信任眼前這幾人,定然不會將宗門秘密如實告知。

陸連峽望向他們的眼中,懷疑的神色終於褪去了些許,“阿征他……同你們說了命牌的事?”

步驚川微微頷首。

可陸連峽又微微蹙眉,“但是阿征自小便是個沒什麽心機的孩子,若是你們有心哄騙於他,他確實會說出真相。更何況——他膽子小,若是你們再恐嚇一番,他會將此事交代出去,我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這也正是他一直擔心的問題,陸征對人少有心機,若是被眼前幾人哄騙或是威脅……

見陸連峽不為所動,步驚川也有些頭疼。

眼看此事將要陷入死局,孟書寒上前一步,將腰間別著的劍交到陸連峽手中:“前輩且看這劍。”

陸連峽見是孟書寒,當即變了臉色,伸手就要將那劍往外推,“拿開,我又不懂劍!”

但那劍卻被孟書寒用力塞了回去,“前輩,您可看清楚了,這乃是凡劍。”

陸連峽連正眼都沒有給她一個,“那又如何!與我無關!”

“實不相瞞,我近日正在調查我們宗門中的一個弟子。”孟書寒仿佛沒看到也沒聽到陸連峽反應似的,“他在秘境之中傷害同門,用的正是這柄劍——這劍出自玄裏城的一位鐵匠之手,前輩若是不信,大可去親自查明。而正是驅使此劍之人,他與陸征的死,脫不開關係。”

聽到孟書寒提起陸征,陸連峽這才如夢初醒般瞪大了眼望向孟書寒。

“我們的目標是一樣的。您想要找出殺害徒兒的凶手,我們想要揪出敗壞宗門風氣的叛徒。”孟書寒輕聲道,“前輩若是能夠助我們一臂之力,想必我們將能很快達成各自的目的。”

她三言兩語間,便輕巧地將陸連峽拉攏到與自己同一條戰線上,叫步驚川不得不歎服。

若是日後有機會嶄露頭角,想必孟書寒將會是一個優秀的頭領。

陸連峽麵上的神色開始出現幾分動搖,他似乎被孟書寒說動了,眉頭微蹙,顯然是在認真思考此事的可行性與可信度。

剩下幾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陸連峽的答複。

良久,陸連峽終於輕歎一聲,“也罷,我如今連太雲門都上不得,姑且信你們一回。”

他神色疲憊,顯然是已經默認了幾人的行動。

“老朽已經在這山下等了數日,直至近日才等到你們前來。”陸連峽道,“我若是再等下去,似乎用處也不大。”

負責此次折桂大會的太雲門長老巴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對於陸連峽在山門處求見,一直裝死裝作不知道,指望著陸連峽哪一日耗不起了或是不想再耗了,自行離去。左右在他們眼中,這人背後宗門不起眼,本人也實力平平,修煉到百餘歲隻勉強結了丹,也無甚結識的必要。

金丹修士通常能活兩百餘歲,而如今,陸連峽顯然是屬於金丹修士的壽數也耗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宗門中折損大半弟子,自己又痛失愛徒的緣故,看起來更是格外地蒼老。

他或許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征得陸連峽點頭同意,於任淩便回太雲門替他請示。步驚川與孔煥還有孟書寒便帶著陸連峽在那集市之中尋了一處地方坐下,等著於任淩的消息。

在與陸連峽詳細描述過當日在陸征房中所見後,陸連峽紅了雙眼,久久不能言語。

步驚川歎了一口氣,問道:“先前聽前輩說,陸征道友的命牌在您身上?”

陸連峽微微頷首,卻沒有動作,似乎不打算將那命牌取出,“正是。”

步驚川又思忖片刻,斟酌著道:“那麽陸道友生前所見的場景……可否能讓我們先看一回?”

先前陸征也曾說過,這命牌隻能使用一次,可步驚川心中仍舊有一絲僥幸,說不準那是因為陸征對這命牌了解不多,才拿這命牌沒有辦法,陸連峽身為掌門人,對這命牌的了解應當超過陸征。

可誰知,陸連峽卻微微搖頭,“這恐怕行不通。這命牌,隻能用一回,捏碎了便是再也不存在了,這其中場景隻能看一次,就連我……我自己都不知道征兒生前遭受了什麽。”

那命牌竟然是連陸連峽也毫無辦法……

眾人陷入了沉思。

步驚川不死心,“那麽其中的內容,可否複刻下來?”

陸連峽苦笑一聲,“這秘法乃是先輩留傳,我等隻會使用,可若是問我這秘法能不能再做些什麽,那麽我恐怕是無法做到的。”

一旁的孔煥問道:“那先前的六位弟子的命牌呢?陸道友先前說自己帶了師兄們的命牌,他總該不會是全部帶了過來罷?”

陸連峽點了點頭,“正是……出事後他沒有回靈溪宗,而他的師兄們又在外出遊曆的時候將自己命牌帶走了。除了阿征的命牌,其餘的命牌,我現在也不知道在何處。”

步驚川輕歎一聲,“我們那日見到陸道友的時候,已經找過了,並未發現其他命牌的蹤跡。我們推測,那命牌多半是被凶手帶走了。”

“他怎麽敢!他怎麽敢!”陸連峽狠狠地捶了一下他們跟前的木桌,惹得不少人朝他們這邊望來,他感受到那些目光,又低了聲音,“知曉命牌作用的人,定然是不會將命牌留下的……隻可憐征兒,年紀輕輕……”

步驚川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能僵硬道:“節哀順變。”

陸連峽又連連歎息數聲,“誰料到他隻是第一回 隨著師兄們出去曆練,便遇到這等事,唉……”

“誰都不想發生這種事。”孔煥道,“但我們定會替您找出凶手,好讓陸道友安心。”

他們聊得不多,不多時,於任淩便回來了。他朝著陸連峽深深鞠了一躬,“前輩,家師有請。”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中秋啦,祝各位小可愛中秋快樂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