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如今的猜測,隻稱得上是捕風捉影。事情的真相,恐怕要如陸征所說那般,看到命牌中紀錄的那幾人所見後,方能知曉。

然而陸征堅持要太雲門的長老出麵做證人,待到長老到場,再捏碎師兄們的命牌。畢竟這是陸征的決定,幾人也毫無辦法,隻能順著他的意。

然而若是出麵當證人,這便會上升到兩個宗門之間,太雲門勢必會得罪疏雨劍閣,因此,太雲門一直在和稀泥。於任淩先行回去,便是去詢問門內長老的意見了,如今他們所能做的,便隻有等待。

“我師姐已能禦劍,想來不出兩日,便能趕到。”孔煥一邊走一邊說著,“即使你不帶我去,我也準備去集市,我……我這兩日便在集市中等她。”

想來是孔煥清楚今日他落了洛清明顏麵,疏雨劍閣來的又是同洛清明親近之人,他若是回去了,恐怕也會鬧得不愉快。

這事情讓兩個人的心頭都有些沉悶,步驚川便迅速揭過這個話題,“別想這麽多了,走罷。”

二人速度很快,不多時便已到達太雲門腳下的集市。

初次經過此處的時候,因為隻是匆匆經過,加上後來羅從柳被偷了雲石令牌,導致他們並沒有在集市中停留太久。因此,步驚川對這集市的也不甚熟悉。

孔煥也對此處不了解,但因為此回是步驚川牽頭,詢問的目光便落到了步驚川身上。

這下可把步驚川難倒了,二人光是這樣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也不是事,於是隻好硬著頭皮,帶著孔煥在街上走。

終於尋到一處看著還算順眼的地方,步驚川便拽著孔煥上了樓。

而等他將這樓內部看了一圈後,頭上的冷汗便“唰”地一下下來了。

木製的閣樓內被暖融融的燈火照亮,許多燈被罩上了特製的燈罩,那躍動的燭火光影交錯,另有幾分晦暗迷亂的模樣。此處的布置,分明與他先前在周途城的安雲樓無甚兩樣!

但是他們自進門起便被熱情的小二招呼著坐下了,孔煥又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早便自己尋了個位置坐下,似乎對自己身在何處絲毫不關心。

此時再換地方,似乎不太合適,更是有了些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腦子裏的想法又多又雜,亂糟糟的,甫一坐下,便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傳音入了他耳中:“你便這麽喜歡這種地方?”

那聲音,分明是秋白的聲音。

步驚川今日都忙於陸征的事,而後又被孔煥的情況占據了精力,此時秋白主動出聲,倒是叫他猛然回想起來,他這回出門的時候沒把秋白捎帶上。

估摸著秋白方才是察覺他回到了院子外,又一轉頭往太雲門外跑,這才起了疑心,跟著他下來。

換作往時秋,白定然不會管這種事情,而如今……他們關係不同了,秋白自然也會在意他進出的地方。

這倒是令他生出些許歉意來,來到太雲門後,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事中,特別是今日,幾乎冷落了秋白整整一日。而現在又往這酒樓裏跑,著實怪不得秋白多想。

秋白此時同他交談,用的是特殊的手段,不需要他會傳音入密的本事,二人之間可以如往常那般正常交談。聽得秋白的聲音帶了幾分惱意,有些心虛答道:“我進來之前,沒看清楚……”

他本以為,這地方隻是個喝酒的地方。

先前見其他酒館中多是些三流九教,不少喝高了的人光著膀子在那劃拳,考慮到孔煥如今魂不守舍的模樣,便選了清淨的此處。他隻是見到門外掛了個“酒”字招牌,便想也不想地進了來。

在此處,光膀劃拳的大漢變成了打扮風雅的公子哥,倒是叫他舒心不少。酒樓中還有不少容貌美豔的花魁穿行,女子步伐輕緩,倒是比他方才見到的酒館要清淨許多。

秋白帶著警告意味的話再度響起:“你還看?”

步驚川猛然回神,連忙收起了自己堪稱冒犯的目光,心中暗道一聲對不住了。

他委屈道:“我又不是故意看他們的……”

天地良心,他隻是恰好望向人家姑娘那個方向了,要怪便怪秋白,若是秋白在此處現出身形,他定然是盯著秋白的。

正這麽想的時候,眼前白影一閃,便見到秋白便坐到了他的身側。

“你……你怎麽出來了……”步驚川被嚇了一跳,連忙向旁邊掃視了一圈,確定無人朝他們這邊看來時,才忙道,“你不是不喜歡這種地方嗎……”

秋白懶懶地將一隻手的手肘擱在桌上,倚在桌邊撐著自己下巴看向步驚川,“這不是你想的嗎?”

步驚川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方才是自己無意間將心中所想說了出口。

這下他的目光果然移不開了。

他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手腳登時不知該往何處放了。

另一邊,有什麽“砰”地一聲摔到桌麵上,步驚川轉頭又對上了孔煥震驚的目光,登時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差點忘了這裏還有另一個人。

“你你你怎麽突然出現了?”孔煥瞪大了眼睛。

步驚川連忙在二人之間打著圓場,“這是秋白,這是孔煥,你們先前應當見過。”

孔煥是許久未見過秋白了,然而秋白借著步驚川之便,倒是見過孔煥不少次。

二人之間算不得陌生,卻也不熟悉。

孔煥雙眼瞪得溜圓,目光來來回回在他們二人身上打轉,許久之後才收了回去,“你就在這裏,不怕別人盯上你?”

他的話是對著秋白說的,目光卻盯著步驚川。

步驚川微微偏過頭看了一眼秋白,道:“無妨,秋白自然不會叫旁人叫他看了去。”

說完,他自己察覺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對勁。

反倒是想將秋白藏起來不讓人看到似的。不過這倒是沒錯,像是秋白那般好的人,步驚川恨不得隻有自己能出現在秋白麵前。

孔煥似乎有些不自在,畢竟四年前他在秋白手底下吃過癟,此時再見到,便是勾起了不太好的回憶。

與孔煥的坐立不安相反的是,秋白十分泰然自若,一雙眼始終有意無意落到了步驚川身上。

桌上三人一時無話可說,陷入了沉默。

不多時,酒樓中的小二替他們端上了酒水與小菜,恰好打破了這尷尬的沉默。秋白接過那酒水,主動斟了三杯,將其中一杯推到了孔煥跟前。

秋白率先朝孔煥舉起了酒杯,“不打不相識,既然是在酒桌跟前,那便不談那些不愉快的了。酒桌上,便隻喝酒。”

“好。”孔煥笑了一聲,也舉起了眼前的酒杯,同秋白的輕輕碰上。

瓷杯相撞,發出清脆的脆響。

孔煥仰頭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末了,還將空了的杯底向著步驚川與秋白的方向亮了亮。

秋白輕笑一聲,“好,那便再來!”

秋白用了些靈力來化解酒力,孔煥此行本便是為的喝個一醉方休,便沒有化解酒力,三人連喝了四壺酒,有三壺都落入了孔煥肚子裏。

步驚川看著方才使出了各種花樣勸孔煥酒的秋白,一時間震驚得忘了說話。

印象裏,秋白從來不愛說廢話,方才隻是寥寥幾句,便哄著孔煥一口氣喝了數杯,雖然這其中也有孔煥配合的原因在此,然而這氣勢仍舊驚人。

秋白半點不停,直接將孔煥在酒桌上幹趴下了,看那架勢,仿佛是為了泄憤似的。

想到此處,步驚川不禁打了個寒顫。

孔煥被解決得如此幹脆利落,那麽下一個會不會是……他?

步驚川見秋白確認孔煥是徹底趴下之後,見秋白轉回來,乖乖舉起手中的酒杯,作勢便要灌下去。

便在此時,秋白忽然伸手將他握著酒杯的手按住了,“你做什麽?”

步驚川看著秋白攔著自己的手,心說秋白都把孔煥灌城這樣了,還問他,這是怎麽一回事?

然而心中想得再多,步驚川明麵上還是訥訥地回答:“喝酒啊……”

自己不喝,莫不是等著秋白來勸?

秋白握著他手腕的手又往下壓了壓,“你喝什麽?”

步驚川撇了撇嘴,“沒什麽。”

他自己對喝酒沒什麽執念,更別提此處的酒釀得一般,叫他也興致缺。本來來到此處,他便是陪著孔煥來的。

秋白看了眼趴在桌子上的孔煥,道:“他既然都趴下了,你便不用管他。”

“哦。”步驚川不知為何有些訕訕的,秋白說什麽便是什麽,既然秋白這麽開口,他便聽話地將手中的酒杯放下了。

他又聽秋白問道:“你很喜歡到這些地方來?”

步驚川微微一愣,才知曉秋白所指的“這些地方”,估摸著便是這些有藝妓花魁坐鎮的小酒樓。

“不是……”步驚川道,“我對這些地方沒什麽興趣。”

真要來,那便是因為孔煥。他在心中默默地補充道。

“但是我見你來得不少。”秋白挑了挑眉,似乎不信他所言。

他明麵上帶著秋白來的,也就眼前這一次,又如何稱得上是“不少”了?

他一愣,忽然想起自己前後不過隻來過這種地方兩次。

第一次,還是周途城的安雲樓,但是那一次,秋白並沒有隨著他去。

但是……他忽然想起那夜在安雲樓上所見到的那個人影,一襲白衣,以及他回房後,見到的隻有在那個花巷中方能買到的酒。

秋白那時候……還喝醉了。

步驚川的心登時咚咚狂跳起來,也就是說,那次他並不是眼花,他是真的見到秋白了?秋白真的有來找自己?

那一次秋白主動喝醉了,可是秋白那時候也在在意自己?

眾多想法紛至遝來,占據了步驚川的思緒,叫他幾乎無法思考。

“不是……”他聽到自己的回答,然而落入他耳中卻是像隔了厚厚的一層棉花,叫他聽得不真切,仿佛那聲音不是他自己發出來似的,“我不喜歡這些地方,我也就……來過兩次,你都知道。”

他心如擂鼓,胸腔中隻被發現秋白同樣也在意自己而填滿。

說完,他再也忍不住傾身靠近秋白,再也不顧及身側有可能的打量的目光,接著三分酒意,在秋白唇上落了一吻,“你從那時開始起就在意我,你不知道我有多歡喜。”

作者有話說:

酒桌文化受害者:孔煥

現實裏還是適量飲酒哈,畢竟修真世界角色身體素質有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