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白天的時候,孔煥也曾透露隻言片語,道是長觀老祖不讓洛清明外出。然而正是這個理由,讓步驚川百思不得其解。

洛清明的心境,如今看來雖算不得無暇,但在此事之前,卻也是受到各個前輩稱讚的心智堅定之輩。更何況他的修為乃是疏雨劍閣同輩弟子中最頂尖的一批,疏雨劍閣沒道理會阻攔洛清明去尋求自己的機緣。

雖然孔煥一行人同洛清明相處不來,而在他們當中領頭的鄭如波,卻又不像是會因為私情而影響大局的人。換言之便是,鄭如波不會因為洛清明與他們相處不來,而故意在這等大事上冷落洛清明。畢竟洛清明實力不弱,若是能夠一同進入遺跡,也算是對眾多弟子的一份保障。

那日步驚川與疏雨劍閣眾人談判,得知不能再多帶一人後,鄭如波也沒有堅持爭取。為了同門弟子的利益,按理說鄭如波多少也會再爭取一番,然而鄭如波仿佛隻是為了走個過場,隻提了一次後再也沒有開口,仿佛正是為了借他口拒絕洛清明似的。

除非,是有什麽原因讓他不能帶上洛清明,卻又礙於同門情麵不能直接拒絕,隻能借他一個外人之口。

孔煥的話應證了步驚川的猜想:“他那一回是偷偷跑出來的。”

步驚川一愣。疏雨劍閣弟子向來自由,堪稱放養,比農戶家的羊還自由。宗中長老更是忙於自身修煉,極少管教弟子,若是不犯下大事,其餘小事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除非是長老自己的親傳弟子,否則,大部分長老都不會在意弟子的行事。

而洛清明的親傳師父是誰,不正是長觀老祖?可是長觀老祖明明不問世事,閉關潛修多年,為何會管起了自己弟子出門曆練的事?

“偷偷跑出來?”陸征也有些驚訝,“當時你們也是偷跑出來的嗎?”

步驚川搖了搖頭,“我在外素來自由,我師父也從來不管我去何處,他隻道平安歸來便是。”

孔煥也在一旁點了點頭,“疏雨劍閣向來極少管束弟子,不少弟子都可以外出曆練……他這般,是情況特殊了。”

不等步驚川問起,孔煥便說了下去:“那段時間,長觀老祖忽然下令不讓洛清明出疏雨劍閣,讓他每日在洗劍池滌心淨欲。然而洛清明卻趁著老祖閉關,在聽說星城遺跡出世後,偷偷跑了出來。”

長觀老祖?步驚川不由得有些疑惑。

他對這位老祖,前後不過是幾次耳聞,還從未見過對方的模樣。然而對方每每出現在他跟前的時候,似乎都與一些事脫不了幹係。

這到底是巧合,亦或是其他原因?

“因為他出來的時間有些晚,便遇上了同樣晚了出發的我們。路上我們收到了老祖的傳訊,老祖隻說不要讓洛清明進入星城遺跡,即刻便讓他返航。我們雖然不明白這各種緣由,但老祖既然已經下令,我們便隻能照做。”說到這裏,孔煥歎了一口氣,“我們沒有讓洛清明進入星城遺跡,然而,洛清明自己不肯回去,我們又沒法綁他回去,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鄭師兄說,我們不帶他入星城遺跡便是。”

那麽這也說得通了。為何鄭如波要借他之口拒絕洛清明,然而鄭如波能夠防得住一時,卻防不住洛清明轉頭去尋了其他的宗門,還闖下如此大禍。

修士隨著修為境界逐漸提高,便慢慢地能夠預知天命。長觀老祖畢竟是從千百年前修煉至今的修士,論其境界,稱之為道修第一人也不為過。到了他這等境界,窺見不遠處的將來也不是難事。

長觀老祖此番應當是預知到了什麽事,因此才會阻止洛清明離開疏雨劍閣。

可惜,他們並不能一直阻攔洛清明,等他們意識到此事的時候,已經晚了。

洛清明卻已釀下大禍,無可挽回。

長觀老祖所憂心的未來,成了現實。

步驚川心中低歎一聲,轉頭問陸征,“陸征,你可知你的師兄們是在何時……出事的?”

陸征稍稍思索片刻,答道:“他們命牌熄滅的時間,大約是周途城出事的七天前。”

周途城出事的七天前,恰好便是步驚川一行人從星城遺跡中出來前後。

步驚川出了北鬥星城後,再次遇到洛清明,便是在周途城被魔修圍攻那一回。當時情況緊急,他們也沒有閑談時間,加上後來疏雨劍閣眾人因為木長老到來,提前撤離,他也未有機會與疏雨劍閣的人多說些什麽。

因此,他也一直不清楚洛清明到底是什麽時候與疏雨劍閣眾人再次碰麵的。

說不定……洛清明與他們是差不多的時間出北鬥星城。

“那你……”步驚川不得不問起陸征的傷心事,他盡力挑了個聽起來溫和一些的說法,“你可知道,你的師兄們是如何……”

他還在想著措辭,陸征領會到他的意思,苦笑了一聲,“你問他們是怎麽死的?”

步驚川有些尷尬,點了點頭。

“其實我也不清楚。我連他們的屍體都沒有見到。”陸征低歎一聲,“然而我靈溪宗有特製的命牌,命牌除了可以看出弟子的生死外,捏碎後,其上附著的神魂還能讓人看到他們死前所見。”

沒想到靈溪宗的命牌竟還有這般用處。步驚川有些驚喜,本以為最棘手的問題便這般輕易解決了。然而驚喜過後卻是傷感,若是可以,他寧可這命牌的用處永遠派不上用場。

陸征繼續道:“隻可惜,這命牌隻能用一次,我還未來得及窺探師兄們最後所見……”

一旁的孔煥忽然出聲問道:“你既然都不知道他們如何身亡,為何會篤定是洛清明?”

孔煥突然替洛清明說話,令得陸征有些意外。緊接著,陸征麵上升起幾分不滿,“自然是因為我發現了是他當初傷了我,當初他用的是一把普通的靈劍,而非四月雨,我當時才沒第一時間認出來。我本是想找他來討要一個說法,誰知竟發現他與當初傷我那人用的是同個劍招。況且,我師兄他們臨行前將自己的命牌交了給我,道他們若是平安歸來,自會來尋我。但是如今他們命牌熄滅,已然身隕,洛清明作為與他們同行的人,既然活著,且知曉我還在玄裏城等待,卻遲遲未尋我交代一聲,定然是他自己心虛。”

孔煥久久地盯了陸征,良久後,忽然道:“你可還記得傷你的那把劍長什麽模樣?”

“記得。”陸征不知道他為何會忽然這麽問起,微微一怔,卻又極快地反應了過來,“那是一把很普通的靈劍。”

“我師姐一直都放心不下此事。”孔煥這才解釋道,“先前我師兄在星城遺跡中被一柄飛劍刺傷,那飛劍被落下後,也無人取回。在周途城未受襲擊時,我師姐先前曾拿著那柄靈劍,問過了周途城的每一位鍛劍師,卻得知那靈劍都不是出自他們之手。”

“那日見到你出現的時候,我已經傳訊與她,她正巧也在不遠處,想來很快便能趕到。”孔煥說著,詢問的目光落到了陸征身上。

若是能夠辨出當初傷陸征與鄭如波的靈劍是同一把,那麽此事的答案,便再明顯不過。

陸征微微頷首,“那屆時便請孔道友將那靈劍,借與我一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