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開那些紛亂的思緒,步驚川輕輕呼出幾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且說一下你所知道的事,從你們星城密匙被我拿回去之後的事開始說起。以及,為何你認為是洛清明……殺害了你那幾位師兄。”

聽到步驚川的話,陸征麵上還有些尷尬,他卻也分得清輕重緩急,略微整理過思緒後緩緩道:“那日……見到你消失之後,我們又折返了密室附近,恰巧遇到幾幫人在搶奪另外一把密匙,師兄們的實力都不弱,於是我們去將他們的密匙搶了過來。”

步驚川聞言挑了挑眉,看樣子這靈溪宗當初找上他也並非意外。這群人人多勢眾,自然能夠欺負些獨行在外的散修,更能夠在搶奪星城密匙的戰鬥中無往不利。

也就是步驚川當時能夠仗著自己出其不意的陣法,才能在將密匙搶回來,最後仗著有傳送陣法相助再順利脫身。否則,被這幾人找上,光憑他自己,恐怕還不是如此簡單便能甩掉他們。

“隨後我們便選擇了玄裏城落腳,在月全食的那夜,我們察覺到天地異象,便外出查看。我那時候聽到了一些動靜,好奇之下追了過去。”陸征布置他心中所想,仍是在緩緩道著當時所見,“誰知我去到那有動靜的地方後,卻遇見了一人。那人身著灰衣……正是與你先前那一件相近的款式。”

步驚川瞪大了眼,有些意外。他身上的灰袍是最普通不過的款式,若是去些成衣店,不用花多少錢便能弄到一身。

陸征繼續道:“那人提劍刺來,劍身由平地升起,直刺我胸腹。隨後,我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再度醒來時,見到的便是一身白衣的洛清明。後來我師兄與我說,是當時洛清明帶著受傷的我,找到了他們。”

“他還拿出一塊破碎的石製陣盤,說方才見到一個陣修傷我。我們與你有過節……當時便第一時間想到了你。加上他又是名門正派的弟子,聲名在外,自然不疑有他。”

“洛清明又裝作準備離開的樣子,說自己同門等著他入星城遺跡。師兄們覺得奇怪,於是多問了幾句,才知曉進入星城遺跡要有七人。”

“等一下,”步驚川忍不住打斷陸征的話,“他說這話的時候,是什麽時候?”

陸征微微愣了下,“好像是……卯時還是辰時吧,那時候已經是早上了……”

“不是問你時間,”步驚川深呼吸了一下,道,“他與你們說這話的時候,可是月全食第二日的白天?”

陸征微微歪過頭去回想了一番,又頷首道:“正是。”

“但是我們已經在月全食當天晚上,進入星城遺跡了。”步驚川道。

陸征瞪大了眼睛,“可我師兄他們因為我受傷,不能進入星城遺跡,盛情邀請洛清明。他那時候還很為難的模樣,許久之後才出去說傳訊與自己的同門。”

“他說謊了。”步驚川篤定道,“當時我們並沒有要與他一道進入星城遺跡。”

“那這似乎解釋得通了。”陸征悶悶地點了點頭,“隻是他那時候還說,宗門中有人作梗,不願帶他一起……他那時候隻願說那人姓孔……”

“姓孔?”步驚川一愣,微微偏過頭去看向方才一直默不作聲的孔煥。

孔姓隻算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姓氏,隨算不得常見,卻也不算少見。

然而那日與他一道進入北鬥星城的疏雨劍閣弟子中,除了孔煥,沒有第二人姓孔……

洛清明似乎一直對孔煥有極大的惡意,連帶著這一回疏雨劍閣前來太雲門的弟子,都對孔煥抱有惡意——這從先前孔煥故意被忽視一事便能看出來。

隻是,洛清明在疏雨劍閣的處境,怎麽說都比孔煥好上許多,那麽洛清明對於孔煥的惡意,到底是從何處來?

見到步驚川的眼神,陸征也意識到了什麽,接著道:“我恰好有一位師兄,對疏雨劍閣有幾分了解,心中也對洛清明有幾分欽佩,於是直接說出了孔道友的名字。”

“洛清明說,孔煥自己也沒有本事,無非就是這幾年來討好了師兄師姐們,才進步飛快,一度追上了他。此人看著大大咧咧,實則心思深沉,在他未察覺的時候離間了他身邊不少人,他其實,也不想與他同道。”

步驚川愣了下。孔煥此人的確沒有心機,然而心思極為敏銳。他自己與孔煥相識數年,卻察覺孔煥乃是心思純善之輩,平日裏雖會衝動,卻也有自己的底線與堅持,天性至善至純,如若無意外,想必能在修道一途上走出很遠。

真正心機深沉之輩,恐怕……是洛清明本人。

孔煥的性子,就連秋白那般挑剔的人,也隻是口頭嫌棄幾句,從未並未多言。而對洛清明,秋白曾直接表現過自己的反感,直言道他乃是如他師尊那般的虛偽之輩。

先前步驚川還以為這是秋白對那位長觀老祖的嫌惡波及到洛清明,現在看來卻發現絕非如此。

秋白倒是比他更先一步,看清此人本質。

步驚川一邊在心中感慨著秋白眼光的毒辣,一邊在心中暗歎著人不可貌相。誰知道當年風頭正盛的疏雨劍閣弟子,疏雨劍閣長觀老祖門下唯一的弟子,竟有這般作為。

洛清明與孔煥同為疏雨劍閣弟子,自然也是有著競爭關係的,想必正是因為這一點,令得洛清明無所不用其極地排擠孔煥。洛清明恐怕不是他如今表現出來的、那般無欲無求的模樣。

“除了這些,他還有說什麽嗎?”步驚川再問道。

陸征低聲道:“我那時候還聽洛清明說,孔煥為了討好一位師兄,故意排擠他,想讓他知難而退,不與他們一道進入星城遺跡。隻是他覺得大家都是同門,這才忍了下來。”

步驚川微微蹙眉,這洛清明既然做了這麽多,他怎會是一個毫無心機之輩?竟對著如陸征這般素不相識的別宗弟子說出自己宗門的內部矛盾,沒有半點避忌。

要知道,前不久孔煥被排擠的時候,若不是於任淩逼著,孔煥恐怕會咬緊牙關,半個字都不同他們透露。

尚沒有什麽心機的孔煥已經如此,那麽在暗處經營多年的洛清明,又如何會犯下這種低級錯誤?

除非……他從那時候,心底裏已經將他們當作一群死人,無非是說些似是而非的內情,博取一下同情,得以爭取他們的信任。

若這個猜想成立,那麽……洛清明竟然是從那時起,便開始計劃此事了?

“他說,孔道友意圖討好的那位師兄,明明是他們幾人中修為最低的,但是因為背後的世家,孔煥才卯足了勁去討好他。雖然他話沒說完全,但是這都讓我們覺得孔道友……是一個利益至上之輩。”

步驚川微微蹙眉,正想反駁一句孔煥雖然愣了點,可卻不是他們口中那般見利忘義之輩。

可正在此時,孔煥卻忽然開口問道:“真是如此嗎?”

孔煥麵上有些茫然無措,見到眾人都朝他望來,又低聲重複著:“他真的……這麽說嗎?”